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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攻]穿越之长兄难为作者:温吞的女人

第5节

对他来说,能活下去当然是好事,不过因为自幼就接受了这样的现实,毒又入了骨髓常常让他痛彻肺腑难以安枕,因而对他来说能被救治,是得之我幸失之我命。

徐北听这位林神医一口一个老夫觉是怪异得很,这位神医与他想象中的完全不同,面白无须,长了一双狭长的凤眼,脾气上来时冷哼一声,那双凤眸就会微微眯起,眉眼更加上挑,这时才看出眼尾有细微的鱼尾纹浮起,不仅不见老,反而有种更加说不出的味道,总之,是个极有魅力的中年美男子。

就见他再次眯起凤眸向四公子看去,带着审视的目光,说:“如果老夫要你们定北王府带兵攻进京城将廖家的江山取而代之呢?”

徐北不知别人是怎么看待这样大逆不道的惊人之语的,但他从中可以确定那位的身份了,除了四公子再无旁人。

有人手里捧着的碗掉落在地上发出脆响声,可见震惊之极。万家这边的人震惊过后恨不得自己的眼瞎了耳朵聋了,这样的话是他们能听的吗?听到了后会不会被定北王府的人给灭了口?

四公子身边的人更加焦急又愤怒,这老家伙居然敢如此威胁他们的公子,岂不是要逼得四公子和整上定北王府没有活路。

万秋实的手颤了颤,惊异地看向那笑眯眯地看着一众惊愕的人的林神医,他不知道上辈子这位神医是出于什么原由跟在四公子身边的,也不知道这位神医是什么来历,莫非他是和朝廷有仇的?只因为上辈子这位神医并没完全救治好四公子,所以陈王所知的也只是表面上的情况而没有进一步深入调查。

虽然他也极希望定北王府萧家能取代廖家,但这话绝不能从任何人口中说出来。

一时间,他不知道四公子和自己到底是找了一个救星还是一个灾祸,这让四公子如何应承?答应了就说明定北王府早心存祸心,那定北王府在民间的威望会立即下降,无法再站在道德制高点。可若是不答应,那就要眼睁睁地看着四公子再如同上辈子一样英年早逝?

第29章条件

唯有四公子的反应与众人不同,轻笑一声,顿时打破了山洞内诡异的氛围:“林神医说笑了,从前朝起,我萧家身上就肩负着维护这一方百姓安宁的担子,有萧家子弟在的一天必不能让外族蛮夷践踏关内土地,屠戮治下的百姓,如今若为一己之私无视关外忧患挑起夺位争端,且不说我萧家能不能站住立场,我也无法见到南北的百姓重又陷入战乱的水深火热之中,届时,外族又将联合起来大举叩关,我萧家军无通天之能攘内安外,谦便是拥有一副康健的身体也无颜苟活下去,所以,恕谦不能答应神医的条件。

话音落下,洞内响起粗重的呼吸声,徐北放眼望去,跟随在四公子身边的人神情异常激动,可见四公子一番话对他们颇有感触,能跟随在四公子身边的将士,肯定都有迎战关外蛮族的经历,也亲身感受到定北王府面临的严峻形势,此刻更能为四公子的大义所感动。

徐北看到张大哥脸上都露出敬重之色,心想张大哥也肯定为四公子的一番话所折服了。

徐北不知这位四公子心里真正的想法是否如他所说的这般大义凌然,但仔细咀嚼,四公子倒未说定北王府是否具有不臣之心,所说的只是眼下的形势,不容许定北王府大举用兵,否则一旦起事,定北王府恐怕会成为这片土地上千万百姓的罪人。

唉,最讨厌跟脑子聪明的人打交道了,说句话都要绕上几道弯。

万秋实张了张嘴,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知道如果萧家真这么做,四公子口中所述的场景肯定会出现,不,甚至不用萧家出兵,就已经有黑手在幕后推动着这一幕的出现,起码到现在,萧家都严守太、祖的旨意死死将外族守在关外,定北王和世子都亲自在边境带兵,但某些人为了自己的私欲与野心,却与关外蛮族互相勾结,出卖同胞,欲将外族放入关内以搅乱萧家的后院,让萧家手忙脚乱任凭那些人宰割。上辈子当他知道陈王所为时,心里一阵阵发寒,他再天真再不知世事也无法认同这样的做法。

曾经,他以为陈王英明神武雄才伟略,若他能上位定能恢复太、祖时的盛景开拓出大厉朝的盛世,听到他对未来的期望与构想时,他以为只有陈王才能让朝廷摆脱目前的困境,所以他劝说父亲投入陈王门下为陈王鞍前马后,可当他知道陈王为了他所谓的大业竟勾结外族私通外敌时,他简直无法相信这是他所认知的陈王,也才知道真正的陈王是多么虚伪无耻,重生后哪里还会不知,他之所以对自己处处示好,不过是为了万家的万贯家财和横贯南北的关系网罢了,无论是自己还是万家,都不过是他野心中的一颗棋子而已。

可是,难道真要放弃眼前的活命机会?缺少了智者的定北王府,还能不能看穿陈王的阴谋诡计,无论是定北王府还是万家还能不能逃过上辈子的结局?

林神医却在此时发出嗤笑声:“说了这么多,无非是怕定北王府将来担上骂名而已,而不是你们没有谋朝篡位的野心,不说现在的萧衡,就是当初的萧启山,难道真甘心将江山拱手让给那廖贼,要是地下的萧启山知道,他这一让险险让萧家整个覆没,不知道他会不会后悔当初的退让?”

徐北恐怕是唯一不受影响的人,看看林神医愤青一般的表情以及四公子平静无波的面孔,还有或尴尬或忿忿不平的一众人,眨眨眼睛,这位林神医到底跟老皇帝以及第一代定北王萧启山有什么恩怨?

还有,他知道了太多的秘密,不知道脖子上的这颗脑袋还能不能保得住。

徐北缩了缩脖子,觉是脖子里凉嗖嗖的。

“成王败寇,先祖在谋略上的确不及太、祖,而定北王府势大,虽于边关及百姓有功,但的确让坐在龙椅上的人坐立难安,不管是谁坐上去都一样,所以萧家子孙不管落到何等境地并无怨言。”四公子坦然地看向林神医。

林神医暗暗咒骂,这个死小子太狡猾了,连一句与谋逆有关的话都不肯说出来,让人抓不着一点把柄。

“老林,”有人看不下去了,走了出来,徐北一看居然是一直安坐于一边的铁牛大哥,“帮四公子袪毒吧,你明明不想拒绝的。”

林神医一听差点跳起来,他是倒了十八辈子霉才认识了这么个傻大个,先是昨夜跑到他的住所深更半夜的把他从床上拎起来,又一路吹着冷风来到这儿折腾了一夜都没功夫补眠,现在又来跟他拆台,什么叫他不想拒绝的?他明明非常认真地跟这位四公子谈条件的好不好。

林神医还没开口怒骂,铁牛又补充了一句:“我在原来的期限上再加十年,帮你采药。”

“你……你……”林神医气得半天说不出话来,“你还真将自己当成定北王府的狗了,为了你主子连自己的小命都可以不要?别忘了你自己的小命还是本大夫救回来的。”气死他了!这头蠢牛!

“我不是谁的狗。”铁牛表情认真地纠正道。

徐北差点喷笑出声,只是担心林神医会因此转而将怒火喷到他头上,才拼命低下头忍住。

万秋实看看林神医,又看看一旁的独臂大汉,嘴巴紧紧抿着,他看出来了,救治四公子的关键就在这位大汉身上,也许,上辈子在他不知道的时候,从山体滑坡中逃出来又遭遇假冒神医的四公子一行人,也曾碰到过这位独臂大汉,才能请得林神医出山一路跟随四公子,为他调养身体。

“气死我了,你这蠢牛跟我出来!”林神医跺了跺脚拽着铁牛出了山洞,没一会儿洞内的人就听到林神医的叫骂声,把铁牛骂得狗血淋头,可铁牛居然没一句声音响起。

祝康成和路允之想要说什么,四公子摆摆手让他们别出声,眼中却浮起笑意,他看得出,这位林神医是答应出手了,不过是人有些别扭罢了。这是他第一次对自己的身体有了期待,他看得出,林神医知道他中了什么毒,也知道如何驱毒。

其实,他还是很想活下去的,内心深处并不像表面上这般坦然平静。

林神医在外面骂了足足有一刻钟中,中间都没有停歇的,徐北问旁边同样冷汗直冒的老邱:“林神医真的是一个人生活在山里?”他以为这样的人应该是惜字如金的,又或是因为常不与人开口,把功力都转移到骂人上面了?就因为铁牛大哥一个能忍受得了他的骂功,所以铁牛大哥才得林神医的另眼相看?

看到徐北怪异的眼神,老邱抹了把冷汗:“我也是第一次见识到这样的,以前不过是嘴巴有些毒,常把人刺得开不了口无地自容,恨不得挖个坑将自己给埋了。”

等两人再回洞内时,铁牛这位独臂大汉受到一众人敬佩目光的洗礼,林神医扫了一眼,不悦地冷哼了一声,开始指挥人收拾东西,要想给四公子袪毒,他带来的常用药物可是远远不足的。当然,山上住所内的药也不充足,还缺少几样关键的珍贵药材,不过帮四公子调理一下身体还是足够的。

“那个万家的小子,你不是说要什么药材你万家都竭尽所能的嘛,帮他袪毒的确缺少几味药,等回去后我开张单子出来,什么时候把药材找齐了我再给他袪毒。”吩咐完万秋实后林神医又低声咕哝了一句:“真是,我就没看出这萧家的这小子有什么好的,一个个都上赶着讨好,其他的人也就罢了,难道这万家的小子是看上了萧家小子的花容月貌?”

说是咕哝,可洞内所有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这次,饶是再镇定的四公子也破了功,嘴角抽了抽。而被重点关照的万秋实,原本苍白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鲜红欲滴,惹得林神医投去了怪异的目光,然后又嘀咕了一句:“我就知道别有居心。”

还暗渡陈仓呢,徐北肩膀抖了抖,他可看出来了,这位脾气古怪的林神医虽然答应了救四公子,可因为心不甘情不愿的,所以来报复一干人等了。

铁牛露出无奈的目光,向四公子与万秋实投去抱歉的一瞥。

期间徐北已经喝过一碗粥又喝了老邱帮他煎的药,不适的症状更加减轻,很快收拾好行李并将安置在洞内深处的牛牵了出来,乱糟糟的一夜也没人嫌弃这牛跟他们一起安置在山洞内会带来什么不好的味道,这时牛车倒派上了用场。

四公子被他的手下抱着,他身体瘦弱份量本就不重,可万秋实的情况却不适合多作运动,所以在牛车上铺了毯子后就将他放在牛车上。

“多谢,不过会不会耽搁你的生意?咦?你不是收山货的吗?货还没收到吗?”在牛车上坐好的万秋实想到这牛车原本的用途,提了一句。

徐北原本没心没肺的笑容凝滞了一下,心虚地与老邱互视了一眼,赶紧说:“不碍事的,不会耽误什么的,等送到林神医的山头后我和老邱再返回来。”

“老张,等下你给徐北兄弟介绍几家店铺吧,收了山货后往那边送,他们不会压低价钱的,当然,要是货不好那也是不能收的。”万秋实想了想说,放在以前,他接触的来往的都是京城的贵公子哥,不会关注如徐北这样的低层人物,可想到上辈子万家和他最后的结局还不如这些市井小民,他便收起了一身的傲气,一旦正视这些人,便是老邱和铁牛这样的让他以前不敢直视的人,身上也有许多闪光点,也因此,想到徐北的境况,他便想提供一些便利,这对他来说只是随口交待一句,但却能与人结下善缘。

如四公子这样的,在遭遇危险时还有老邱与铁牛这样早就离了定北军的人为他拼命,他应当试着改变自己的处事方式,最后就算无法改变命运,也许还是会有些人伸出援手,不至于落到求救无门的地步,哪怕是暗中收留万家的血脉,不让万家从此绝门。

上辈子他以为是朋友的人,在万家落难后不仅没伸出援手,甚至还落井下石,他傻得可以。

“好的,九少。北小子,你就别推辞了,等你做熟了说不定自己都能开上铺子了,到时我还得找上你铺子做生意呢。”张猛没有不应的,这样的帮助对于徐北来说正是急需的,有九少的亲口嘱咐那他就没什么可顾忌的了。

“太好了,多谢九少爷,多谢张大哥。”徐北开心地傻笑起来,他是求之不得,在九少爷开口时就没想过要拒绝的。

转过头,不巧撞上四公子的目光,徐北的傻笑僵了一下,等再定睛看去时,却见四公子已经移开目光。

徐北不知为何,总觉是四公子的目光别有用意,是因为四公子的声音太像白狐狸的缘故吗?虽然之前四公子表现得大义凌然,可他就是觉是四公子和白狐狸应当属于一类的人物,都是奸滑奸滑的,不管什么人落到他们手上绝没好果子吃。

算了,等送到林神医的山头后,想必再没有和四公子这等人物碰面的机会了,四公子这样高高在上的人物,也不会记得他这等小民,他更加不可能去主动接近四公子了,就连白狐狸他都敬而远之,何况是四公子这样可能是白狐狸的升级版?

“公子,是发现什么不对的地方了吗?”祝康成跟随四公子对他有一定的了解,看得出之前公子的目光很是探究,他也扫了一眼,却没看出有什么不对劲,可公子不会无的放矢。

“没什么,走吧。”四公子淡淡一笑,两人的交谈近乎耳语,没一人听到。

近午时分,一行人抵达林神医所住的山头脚下。林神医不喜欢自己的居所被外人打搅,所以大部分人被他要求在山下等待,四公子身边,也只许祝康成一人跟随,那也是因为林神医需要一个帮他搬运四公子的人,否则岂不是要他亲自背他上山?铁牛?林神医明显将铁牛看成私有的只许自己使唤,别人是不行的。

老邱和铁牛都在上山的人员中,徐北想了想也厚着脸皮跟上去了,牛车就扔在山下让留守的人看着。林神医回头看了他一眼,并没反对,也许是看在他跟着铁牛的缘故,又或者身份简单。

走到半山腰才看到几间木屋,不过林神医没在山腰停留,而是继续向后去了后山,后山与别的山头相夹形成了一个山凹,还没到达徐北就闻到了一股硫磺的味道,四周的温度也明显变高了,地面上绿色植物也增多了。

“这里面是有温泉?真是好地方。”徐北羡慕道,大冬天的住在这种地方再好不过。

“对,所以才让你上来的,否则岂不是错过了。林神医平时住在山腰上,只有天冷了才会搬到这里来,看,前面也有木屋。”老邱为徐北介绍道。

过了一会儿,没看到温泉,倒看到了一片药田,林神医冷着脸交待他们不得踩踏,投向他们的冷嗖嗖的眼神让徐北知道,他们的小命在神医眼里还没地上的药材珍贵,一不小心踩坏了,估计那只脚就甭想要了。

徐北有着野兽般的直觉。

过了药田,温度更高了,徐北把身上的厚外衣脱了,否则再离开时肯定要受不了外面的冷气。

林神医给他们指定了一个待的地方不让他们随便乱跑,自己钻进了屋子里忙碌起来,还把铁牛叫过去打下手,这情景让人看着怪异得很,宁愿叫一个只有一只手的人去帮忙而无视了双手健全的。

铁牛心善,从屋里搬来一张躺椅让万秋实躺着,万秋实客气地道了声谢。

“九少,”四公子被祝康成小心放在院子里的木桩上,“昨夜如果不是九少施以援手,我们的人肯定要损失大半,况因谦之故拖延了九少疗伤的时间,谦感激不尽,日后九少旦有所求,谦能力之内没有不应的。”

不提万秋实如何,祝康成是知道的,只要公子答应下来,就绝不会失言,公子的承诺不是什么人都能得到的,但这次,就连他也异常感激九少及他的人马的出现,否则不但是人手损失的问题,一旦让公子受到山体滑坡的冲击,他不敢想象公子的身体能不能承受得住,还有允之,允之没有武力,身边人能不能及时护住都难说。

九少的这份恩情大了。

万秋实在重生回来后考虑如何挽救万家的命运时,便把目光放到与陈王或是朝廷为敌的人,有句话说得好,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陈王想要设计四公子与定北王府,那他就从中加以破坏,如果能改变四公子的命运,不仅能得到四公子的感激还是给陈王带去一个厉害的敌人。

所以万秋实起初的确是想施恩于四公子,来换得四公子和定北王府的承诺,但此刻听到四公子的话却没有意料中的如愿以偿,迎向四公子那双平静无波让人觉是异常安宁的眼睛,他已经不知自己所求为何了。

“四公子,”万秋实重活了一次也没有四公子的心理素质强大,有些不自在地移开目光,“四公子不好奇我为何能知道这里的情况并及时赶到吗?四公子不想知道此次是谁设下的埋伏吗?”

四公子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快得无人注意到,眼前的九少虽然同情报中的有所区别,但有一点没变,那就是这人透澈得很,让人一眼就能看到底,活得简单,他一直记得昨夜在山道上万秋实看到自己时眼里的能将人灼伤的明亮,是那样的不顾一切,这是他身上所缺少的,身在王府中,他早习惯了反复思量,他的每一步行动都不是毫无缘由的,他的一举一动都是事先在脑中经过推演的,他不允许自己踏错一步。

第30章纠结

“九少莫非清楚这前因后果?九少从京城而来,想必是那里泄漏了消息,此次大手笔地针对谦而来,那人肯定不是太后娘娘,也不是皇帝陛下,让我猜猜,是傅太师他老人家还是齐王?抑或是陈王?不管是谁,里面都少不了我定北王府内某人的推手。”四公子目光从容,极易让人忽略他孱弱的身体。

徐北、老邱以及张猛面面相觑,徐北动作都僵硬了,很想大喊一声,谈这等机密不该是寻个隐秘的场所把无关人士都赶出去的吗?还是说,他在四公子的眼中已经是个死人了?只有死人才不会泄秘啊。

张猛也发现四公子与传闻中的迥异,看到九少眼中露出的讶异与敬佩之色,他就知道,四公子说中了大半,只不过需进一步确认京中的某人或某些人是谁罢了,相信藏在定北王府内的奸细也逃不出四公子的眼。

他也有些捉摸不透四公子的想法,竟会当着他们的面谈论,眼中闪烁着担忧,旁人还好,北小子却是平头百姓,此次被卷入其中不知是好是坏。他早年闯荡江湖后又进入万家,接触过许多人物,但没见过有谁如四公子在这样的年纪有如此城府。不过他向来敬佩定北王和定北王府的萧家军,也为四公子在山洞里的那番话所动容,只希望四公子能给北小子留一条活路。

万秋实的确佩服四公子,若非他亲耳听到陈王所说,他也绝不可能将陈王都列入怀疑名单中,因为在别人眼中,陈王是那样的风光霁月,最不可能对龙椅上的侄子抱有异心。

“是陈王?”没等万秋实回答,四公子又道,虽是问句,但语气中透着肯定。

万秋实再次讶异,眼中闪烁着好奇的光芒,引得四公子一阵轻笑:“我是猜的,不过九少的表情告诉了我答案,正是这陈王,对不对?”

万秋实懊恼地抿起嘴唇,脸上浮起淡淡的粉色,耳根再次变得一片鲜红。他觉是自己之前的表现很蠢,轻易就让人看出了心底的想法,也难怪上辈子会被陈王这样心计深沉的人耍得团团转,还把整个万家给奉送上。

万秋实的模样让四公子心底滑过一丝柔软,虽然九少出现在这里仍让他存了许多不解,但不管如何,万家的九少出现在这里冒了极大的危险,一旦让京中某人知悉,整个万家毁于一旦也是极有可能的,这样的少年让他不忍过于苛求。

一向不喜多作解释的四公子因面前懊恼的少年放柔了声音继续说:“我萧家本就立于尴尬之地,朝廷不放心萧家,我萧家就算不考虑王府的命运,也要为麾下十数万的将士以及北地的无数百姓打算,所以谦对京中掌权者以及几位王爷的性情私下常有揣摩,”四公子的意思是,朝廷会在定北王府放棋子,同样,萧家在京中也有后手,不会任由朝廷打压,这些其实都是摆在明面上的,“太后娘娘没有那么大的野心,她只是一个女人,只要有那至高的位置就能满足了,傅太师,想的是如何让龙椅上的人听从他的意思,让朝堂成为他傅家的一言之堂,现在他没有太多的空暇来对付我萧家,几位王爷的崭露头角让他感觉到了威胁。至于陛下,呵,不说也罢……”

对朝廷有所了解的人其实都知道四公子那轻笑声之后代表的是什么意思,当今的陛下,其实早已被太后与傅太师刻意地养废了,想立都没有那本事立起来,成年的陛下本应该收回朝堂大权,可傅太师送上的从民间搜罗上来的数名绝色女子让当今陛下流连后宫乐不思蜀,朝堂大事都交由了太后和傅太师处理。

“剩下的三位王爷中,齐王最为年长却是个脾气暴躁心胸狭獈之人,表面上看他与傅太师是最不对付的人,公开与傅太师唱反调,并指责太后奢靡无度只顾自己的享乐,怒骂皇帝有负太、祖与先帝所托,若不思进取,任由妇人干政奸相弄权,迟早会将廖家江山败送,齐王这样的‘耿直’很是吸引了一批直臣聚在他身边,也因齐王的动作过大,极易让人忽略了其他人。”

“陈王好诗文,醉心于画艺,看上去并无意染指朝政,也是让傅太师最为放心的一位王爷,只不过,”四公子停顿了一下,看向九少浅笑道,“有人送来陈王的一副画作,让我看出了他的野心,他不是不想染指朝政,只是他的图谋更大。”

万秋实更加无地自容了,他最初也是被陈王的才气和画作吸引,自己也一向以为自己不逊于那些文人公子,却从没在陈王的画作里看出过什么不对来,可远在滟州的四公子却仅凭一副画作就看穿了陈王,他上辈子死得真不冤。

“你年纪还小看不出来也是情由可原,需知就连傅太师这样老谋深算的人也被骗过了,谦不过是因为身体的缘故喜好多想一些,九少不必在意。”

一番解释让九少脸更红了,头低得快埋进胸膛里了,连一旁的张猛都不忍直视自家的少爷,他想告诉九少,真没必要跟四公子这样的妖孽相比,这世上有几人能有四公子这样的眼力?

徐北也忍不住抖了抖,觉是怪异得很,四公子年纪看上去并不比万家九少年长多少,却口称九少年纪还小,就好像他身体内藏了副看透世情的老妖怪似的,这让真正壳子与灵魂年龄不符的徐北也不禁惭愧,不过他向来大而化之看得开,身在什么位置吃什么饭,上辈子就是个暴发户,这辈子还就死性不改了,打算继续做个暴发户,所以没必要计较那么多。

四公子也发现越是开解越是让眼前的少年羞赧,憋了一眼一旁拼命忍着什么的徐北,把话题回归到他的原意上,说:“此次我入京中向朝廷借粮,恐会遭到不少刁难,我定北王府也会受到多方掣肘,处处被动,最后恐怕会真正遂了陈王的愿,让他将手伸进我萧家的军权中。”

借粮?徐北微愕,粮食真的出了问题?来之前察觉粮价上涨他还暗暗窃喜了一下,因为这对于他来说可就是商机啊,粮价带动其他的物品价格上浮,他入手的山货到时也可以抛个稍高的价格。

可眼下他没办法维持之前的心情了,需要四公子本人亲自前往京城借粮,可见这缺粮缺得大发了,就连他这缺少政治觉悟的人也看得出,朝廷不可能简简单单就让四公子把粮食带回来的,那么到时会引起什么状况?

饥荒?动荡?战乱?

没一样是他愿意看到的,就算他这次能挣到一笔也经不住这样的格局的出现,谁不想过太平的日子。

徐北苦恼了,不由地带着期待的目光向四公子看去,四公子应该是无所不能的吧,应该能够解决北地与定北王府的危机的吧。

万秋实也抬起了头,脸上仍带着淡淡的粉色,目光却清澈坚定:“四公子请放心,此次回去我定会劝说父亲暗中为四公子筹集粮食,必不能让陈王达到他的目的。如四公子所想,齐王的确不及陈王,依附在齐王身边的人,其实有不少是陈王的人。”也就是说,如果陈王谋划成功,那么最后真正染指萧家军权的人,表面看上去就会是齐王的人,谁也不会知道最大的赢家实则是陈王。

“谦多谢九少的好意,只是此事还需从长计议,陈王既然下了这样大的一盘棋,想必定会盯牢南北的船只车马,尤其是你万家,想要从他的眼皮底下偷偷将粮食运到北地并不容易,而且极易将九少与万家曝露,到时若让陈王抓住把柄拿万家问罪,反而是谦的不是,谦万死难辞。”四公子意味深长地向对面看过去。

万秋实抖了抖,脑中浮现出上辈子万家被问罪抄家的情景,暗恼自己顾虑不周,幸好四公子及时提醒,否则大祸酿成他依旧是个罪人,没有改变丁点局面,不由沮丧道:“难道就没办法破坏陈王的阴谋了吗?”眼中还含带着对陈王的恨意。

“当然有!”四公子肯定的声音让灰败的万秋实又重浮起希望,看向四公子,“只要找到法子让陈王白忙一场就是了,只要他找不到万家运送粮食的蛛丝马迹,自然不会再盯着万家。”

徐北目光微微缩了一下,一动不敢动,生怕自己露出半丝异常,也希望老邱不要有任何异样。

在他没看到的地方,老邱也同样目光一缩,自以为不着痕迹地向徐北微瞥了一眼,暗想,如果有徐北兄弟的袖里乾坤仙法,完全可以不动声色地将粮食运回北地,解决定北王府的困境。

但是,他不知道徐北的袖里乾坤仙法一次能搬运多少粮食,二来,仙法之事神秘莫测匪夷所思,没有亲眼所见如何让人相信,况不知徐北是否愿意透露出去,一旦为四公子知晓,只怕到时会身不由己失去自由。

老邱十分纠结,如果换了他自己,是不会有任何迟疑向四公子坦诚的,几年军中的经历让他早就将自己看成了萧家军的人,就算因残离开了依旧如此,何况没有定北萧家军的守护,生活在北地的百姓包括了自己都不会有安宁的日子,那些关外的蛮族,一旦越过边境,对关内的百姓是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令人深恶痛绝,所以,哪怕是立刻要了自己的性命,老邱也是没有半分犹豫的。

可是,徐北不是他,他不能决定徐北的任何想法,如果他没有问过徐北的想法就将他交了出去,对徐北来说无疑是种背叛,这是最为他不耻的,徐北是信赖他和铁牛才会在他们面前露了一手,他却不能背叛这种信任。

两种念头在老邱脑中展开了拉锯战,导致他没能如徐北所愿,纠结的心思直接显现在了脸上,如果徐北眼睛稍稍转动一下定会看得一清二楚,可惜他此刻不敢动,白狐狸的可怕他是深知的,对面的四公子应当是比白狐狸修为更深一层的厉害人物,更加大意不得。

殊不知,心中越是顾忌露出的破绽越多。

两人的异样就连祝康成都看在了眼里,心里嘀咕,莫非真如公子所料,徐北这小子身上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就在这时,林神医走了出来,他此刻的声音对徐北来说简直如一般,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看向林神医的目光中暗含着感激,内心里暗暗抹了把冷汗。

“你,”林神医一手指着祝康成,“带上他,跟我到后面,其他人继续待着。”说完转身向后走去,方向正是硫磺味最浓的位置。

“好。”祝康成应了一声,俯下身道了声“失礼”,再次将四公子抱上跟上林神医,而四公子则对在场的几人微微点头示意,眼光再次滑过徐北。

铁牛慢了一些时候才出来,老邱见状问:“铁牛大哥,不知需要花费多长时间?”

铁牛回道:“今天是走不成了,要不和四公子说声你和北小子先走?”

老邱看向徐北,徐北求之不得,恨不得马上拔腿就跑,离那位四公子越远越好,再待下去他神经都要衰弱了,于是期待地看向老邱和铁牛。

老邱心中暗暗叹了口气,转向铁牛:“铁牛大哥帮我们问问四公子吧。”

“好的,稍等。”这里只有铁牛能来去自如没有限制,他又没听到之前那番对话不知其中内情,说完便转身向后走去。

徐北心又拎了起来,被他知道了这么多隐秘,四公子不会不答应吧,心中欲哭无泪。

压着想要走来走去的念头,唯恐被人瞧出异样,屁股下面简直像有虫子咬一样,眼睛紧紧盯着三人离去的方向。

幸好在他还能按捺得住的时候铁牛回来了,在徐北期盼的眼神中开口说:“四公子说知道了,不过这里发生的事听到的话不要说出去,否则会给自己带来危险,四公子说他相信你们。”

“让四公子放心,我和北小子知道轻重,不会辜负四公子的信任。”老邱严肃应道。

徐北一颗心掉落回原位,难以置信四公子会这么好心放他回去了,可不管怎么说能走就好。至于泄露消息?除非他活得不耐烦了。

两人与九少爷及张猛道别,九少爷心思没放在他们身上,并没有留他们的意思,他相信四公子只会比他顾虑得更加周全,因而让张猛代他送二人下山。

张猛倒是很不舍,这次是巧合,下次就不知什么时候能再见徐北了,下山的路上嘱咐道:“上次给你的牌子收着的吧,那牌子可以证明我的身份,在河运上看到有万家标识的船只可以托他们捎信给我,也可以让他们帮些忙。至于九少提到的商铺,得等我与九少离开这里才行,你给我留个地址,等事情办妥后我让人捎信给你,到时你按照信上的商铺位置送去即可。”

“多谢张大哥,”徐北来到这世界后第一个感激的人就是张大哥,没有张大哥的提点他还无法这么快融入这个世界摸清这里的道道,而九少的开口也是看在张大哥的份上,他会牢记在心的,“张大哥你跟在九少身边也千万要小心。”

“知道了,别婆婆妈妈的了,你张大哥心里有数,走吧,路上小心。”

徐北与老邱两人挥别张猛,沿着山中小径往下,徐北唏嘘不已,而老邱除了跟张猛道了别后就再没有声音发出。

徐北就是神经再粗大也看得出老邱异样的沉默,等到两赶着牛车离了那山头有一段距离,四周空旷无人时,徐北觉是自己很有必要跟老邱好好谈一谈。

恰好老邱也有同样的意思,两人几乎同时把脸转过来,面对面地看着。

对视了几秒,徐北先败场,一屁股栽坐在边上的草地上,懊恼地挠挠脑袋,恨不得把时间拨回耍宝现仙法之前,哪怕亏了这批货他也一定守口如瓶,倒不是不相信老邱和铁牛,而正是因为了解这二人,才清楚现在对老邱而言也面临着一个两难选择。

“老邱,先别忙着回去了,咱们说说话吧。”徐北苦着一张脸。

老邱叹了口气走到他身边,同样坐下,伸手拍拍徐北的肩说:“我能理解你的心情,看来你的仙法神通比我以为的还要厉害。”如果不厉害徐北也不用这样发愁了,“你老实告诉我,你这仙法一次能搬走多少东西?”

徐北往地上一倒,两眼望天:“老邱,我也不骗我,大概能搬装满五间屋子的东西。”这屋子可不是现代社会可能的十几平米的房间,而是依据身处的古代的房子比划的,一间屋子起码有三五十平米的大小。刚醒来时脑子里的空间面积有些小,可他发现,随着他身体的转好,或者说渐渐适应了这身体与古代的环境,空间有逐渐恢复的趋势,也就是说,面积有所扩大。

“这……”老邱也苦笑了,“要是再少一点我也不用这么发愁了,兄弟,你说你要是只能搬一车的东西多好,不,也不好……”老邱都不知要说什么了,说不好当然是对四公子和定北王府而言的。

“老邱,”徐北转头看了一眼,知道老邱说的是什么意思,“我不懂政事,你说四公子这趟去京城需要损失多大的利益才能借到粮?还有眼前的事会对王府和边关造成多大的影响?”

见徐北这样说,老邱心里松了口气,看来徐北心中也在衡量要不要自荐,并非只顾自己的安危。

于是老邱也不隐瞒,根据自己在边关那些年的经验与眼力推测道:“有四公子出面,肯定能把损失减少到最小,可也不能拖住朝廷那边把手伸进北地和定北军中,而且粮食几时能送过来,也得由他们说了算,对朝廷来说肯定是越晚对他们越有利,他们什么时候把边关百姓的性命当回事了。”

倘若真心关心边关百姓的死活,又怎会频频生事想要削弱定北王府的军权,还有马总兵那个老东西,没见他杀过多少蛮子兵,却总在王爷身后捡便宜,不就是仗着有朝廷在他身后撑腰么。

想到边关的情况老邱又有些烦躁地揪着地上的枯草说:“你也知道今年发生了旱灾,范围非常大,听说就连关外都受到了影响,据我对关外那帮强盗的了解,他们绝不会放过打劫关内百姓的主意的,但一直到现在边关都还没战事传出来,我担心,这帮没人性的强盗可能在等待机会。”

徐北听得心里咯噔一声:“难道会有人给他们通风报信?”否则怎会说等待机会,徐北虽然没念多少年的书对排兵布阵没多少了解,可自幼也是看着三国演义这类的长大的,像秦桧这样的大奸臣,还不是为了斗倒岳飞跟敌人联起手来陷害他,就是抗战的时候也不知出了多少汉奸,所以有如老邱这样正直的心存正义的好汉在,也从不缺少无耻败类。

老邱心里也一抖:“不会吧……”身为曾经的定北军的一员,他是最不希望这种情况的出现的。

徐北讶异,难道老邱之前说的不是这个意思?那他说的等待机会是指什么?

老邱继而眼里迸出仇恨的目光:“如果真是这样,那王爷和世子他们可就危险了,该死的一群王八蛋!不对,既然我都能猜到,四公子肯定不会想不到的,四公子应该早有准备防着他们了,那粮食问题不就更加紧要了。徐北兄弟,你知道的,边关的将士要上战场,得先把肚子填饱了才有力气跟地帮子强盗拼命,如果需要勒紧裤带甚至……”老邱不敢想象下去了,只是期盼地看向徐北,他现在已在心里抬高了徐北的身份地位,连称呼都不自觉地改变了。

“兄弟,你知道我当初为什么上战场杀蛮子兵吗?就因为当初我们整个村子都在那些蛮子兵来犯时被毁了个精光,一整个村子,除了我,都被杀光了,女人被他们先奸后杀,连才七岁的小丫都不放过,我给他们收尸的时候,看到隔壁王奶奶家快要临产的媳妇,肚子破了个大洞,旁边有个血肉模糊的血块,他们根本不是人,是一群强盗,连畜牲都不如的东西,要不是我这只眼睛瞎了,哪怕是死在边关我也不愿意回来的……”

看到老邱仅剩的那只眼睛通红,像要噬人一般,徐北知道,那不是针对自己,而是针对毁了他家人和村子的强盗,看到老邱痛苦的神色和另一只瞎眼中渗出的血水,徐北脑子里再也没想法了,霍出去地说:“老邱,老子也是男人,不该贪生怕死的,反正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走,我们回去,我去跟四公子说去!”

他也躺不下去了,翻身就要爬起来,反正他一条命也是捡来的,明明他只要伸伸手就可以救下边关众多将士,却因为顾前怕后做起缩头乌龟,他自己也要瞧不起自己了,不过软蛋孬种一个,就算最后落个不好,四公子能看在自己一番辛苦上照顾好敏庆就足够了,如此也算对得起这身体的原主人一片护弟之心。

“兄弟!”老邱激动地抓住徐北的胳膊,“好兄弟!以后我老邱的一条命就归兄弟你了,有什么事我老邱先挡在你前面帮你扛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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