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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留白乖乖坐在椅子上等着。
当然,他一身绯红,桃花眼微勾,侧拄着脸,散漫歪着,看起来简直像是挑衅。
可苏沉,硬是从他邪魅妖娆、虚张声势里看出了一分乖巧的意味。
神奇。
苏沉解了大氅,叶凤阳就去安置茶水。
他再次给人切脉,沉思半晌,才侧头慢慢问:“我上次说禁酒多长时间?”
“······一年。”谢留白盯着苏沉眼睛看了一会儿,然后偏过头去,就不敢看了。
“喝了多少酒?”
谢留白没法计量,非要计数,大概是喝了近一个月的酒。他又把视线偏走,盯着苏沉的手腕看,假装听不见。
苏沉一见这就明白了。他四处看了一圈,捡了几个凳子上的软垫仍在地上:“跪到吃饭,让我消消气。”
谢留白熟悉了,侧看一眼内堂不透光的屏风,老老实实撩起衣襟跪在了垫子上。
苏沉翻出一个白色瓷瓶,倒了三粒雪白晶莹的药丸,用手托着,喂给谢留白:“吃。”
谢留白就听话地吃了。舌头不小心舔到苏沉掌心,还故意侧头看。
让人失望的是,苏沉一点反应也没有。
苏沉满心都在悲痛自己的药,内心流着泪叹息:“雪参真的不多了。”
他看着跪着的红衣美人,所以哪里乖巧了?刚刚一定是错觉吧!
晚间吃过饭便睡了,一夜略去不提。一大早上,苏沉又被换了件湘锻天青色窄袖锦袍,衣摆、袖口处均绣着银线云纹。叶凤阳换了个银色发扣,将人长发束在脑后,掉起个马尾。
苏沉侧头看看叶凤阳,对方依旧一身白色锦袍,发扣与手中的一般无二,确实清爽干净,才同意了这装束。
只是,忍了半天,还是悄悄说:“不要给我再买衣裳了,我一个大丈夫,实在不用日日换新。”
苏沉也不是随意将就的人,山庄常供着三位手艺极好的绣娘给众人缝制衣物,但平日衣饰往往是舒适整洁就满意了。银扣是佳期楼的手艺,佳期楼是什么价格,陪着迎年逛过街他就心中有数了。至于衣裳,只凭借与往常皆有不同的触感,和这叫不出名字的料子,苏沉就觉得心疼。
叶凤阳随意笑笑:“主上莫忧心,属下月俸高,养得起主上。”
苏沉哪里能让人掏钱,他只是认真对人说:“钱是给你们将来娶妻养家用的,年纪轻轻就挥霍了,将来怎么办?”
叶凤阳哪里会与他争辩?苏沉一向来给人供养有多高,嫁娶有多少贴补,只苏沉自己,想收一片药园,到最后也没舍得。
叶凤阳从容应答:“主上说的是。”
反正这件事,答应了,他也不会做。
钱这东西,对宗师来说就是,就是说有就有的玩意。
可是,谁让叶凤阳就爱吃苏沉这碗饭呢?还尤其喜欢,花着人的钱,养着人。然后被人暗搓搓贴补。
但这样的趣味,可做,不可说。
苏沉再来看沈周时候,郑重地表达了辞别之意。
沈周其实忙的很,他倚在软榻上刚刚训完人,一边骂一边咳血,听闻门外通报声,立刻唤人进来。
然后见到苏沉就笑:“阿沉,快来看看我这伤要不要紧,疼的昨晚一夜没睡好觉。”
苏沉上前去,叶凤阳就留在屏风外,握着剑闭目养神,听沈大殿主调笑:“叶先生不回避一二?”
叶凤阳没理会,果然,苏沉解了人腰带,在沈周腰侧轻轻戳了戳:“沈殿主在外间见人,平时也不在意这些,今日是怎么了?”
沈周好笑地攥住苏沉指尖,向苏沉柔情款款地投去一眼:“这不是要为阿沉守身如玉吗?怎好叫旁人看了去?”
苏沉头的没抬,抽回手指,沈周媚眼抛给了瞎子看。苏沉小心地解开已经渗出鲜血的纱布,果然,里面伤口又裂开了,甚至有一点化脓的迹象。他一面倒了烈酒浸湿帕子,一面感叹道:“沈殿主,可一二,不可再三,你再说,我便当真了。”
沈周怔愣一刹,然后看着苏沉,半真半假地道:“阿沉,你便再给我一回,可好?”
苏沉猛地将浸满烈酒地帕子按压在伤口处,疼的沈周猛地吸气,用力攥紧拳头,说不出话。
待到流出的血渐渐转为红色,才慢悠悠地揭开帕子道:“殿主若是火气大,我这有些丸子恰好得用,便送于殿主一瓶。”
他又取了干净的纱布清创,而后慢慢地向纱布上涂抹药膏:“我虽少经风月,仍可看出,殿主与我是一般人,宁教摧折,不肯折腰,何必互相折腾?”
沈周竟没想到苏沉认真考虑了这事,他一时又想笑,一时又觉得难过,努力维持在笑意:“阿沉你可真是······”他一时找不见形容词,闭目想了一想,又不肯用一句玩笑话搪塞过去:“阿沉,你真的,要是试一试呢?”
他自觉武艺高过苏沉,又是风月老手,只要上了床,苏沉还不是在他掌控之下、食髓知味?
', ' ')('苏沉就浅笑:“沈殿主,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苏沉已经将纱布裹在伤口,取出干净的纱布一圈一圈还在腰上。清冷的草木香气扑面而来。
沈周不肯认输,他试探再三,甚至升起先把人骗上床,做过一次就跑的疯狂念头。但是,苏沉是什么人呢?光昨日见,已散的蜉蝣阁多名顶尖杀手均在其手下效力,未见端倪的冰山之下,还藏着什么手段?沈周虽不觉得苏沉真就是平平无奇跑江湖的大夫,却也只当是正道哪家的名门公子。
然而,再多的想法,在叶凤阳露面之时都已烟消云散。难怪人胆子大,堂堂九渊殿也敢来住。
叶凤阳,半步宗师,可斩宗师。
沈周只得遗憾地放弃这段缘分。
说到底,他没有自己想的那么在乎。
待到包扎完毕,苏沉留下了近期的方子,嘱咐对方找大夫看着增减换药,再次表明辞别之意。
沈周漫不经心地咳着血,眉梢一挑,又给人埋雷:“说起来,阿沉,如今蜉蝣阁可是人人喊打,你收拢这这些人,是有何打算?”
苏沉已经在净手了,随意道:“九渊殿还在,已经散了的蜉蝣阁哪里能越过您家去?”
“那可不同,”沈周见苏沉不理会,只得自己合拢衣襟,系上腰封时,他在系带上纠结了半天:“九渊殿只在南疆称霸,蜉蝣阁可是全天下,谁家的单子都敢接。”他边系边看人:“可不是得罪了许多仇家?”
苏沉找了个干净的帕子,擦了擦手,沈周备的很足:“所以蜉蝣阁散了。天理循环,报应不爽。”
“可是,地方散了,刀剑还活着呢。”沈周有意指叶凤阳。
苏沉停下手,认真和人讲道理:“蜉蝣阁的刀,梁王身边有,襄王身边有,你九渊殿也有。”他认真看沈周,一双眸子明净透彻:“刀不能选择杀谁,所以犯错了,应该有改过的机会。”
沈周也停下手,他极不认同,冷笑着和苏沉争辩:“你既说是持刀人的错,那么这些杀人利器,在苏大夫的手里,难道还能用作治病救人不成?”
这人蛮不讲理,苏沉就不愿跟他说了。
他盯着沈周的眼,认真道:“你且看着。”
九渊殿的珠玉绮罗晶莹闪亮,却不及苏沉眼里的光。
苏沉走后,沈周收了嘴角一直挂着的笑,倚在窗畔,忽然轻声唤道:“风声。”
一个黑衣少年从屏风后转过来,默默跪倒:“主上。”
“你说,叶凤阳晋了宗师没有?”
“属下不知。”少年想了想,回答:“属下刀成时,叶首座已经晋位半步宗师,如今较当年更加深不可测。”
沈周点头,喃喃自语:“宗师晋位的天地异象,可有什么特殊的法子遮蔽住?”
少年仍然答:“属下不知。”
沈周思量一会儿,又问:“你可愿与苏沉离去?”
那少年郑重起誓:“属下以性命承诺,终生不奉二主!”
“是我问的唐突了。”沈周安抚的笑笑,伸手亲自将人扶起,换了种问法:“我的意思是,你喜欢苏沉吗?”
风声摇头:“不喜欢。”
“却是为何?”沈周颇感兴趣。
少年认真回答:“苏先生身上没有杀伐气,不是带刀之人。”
“说的是。”
沈周默默挥手让人退下,看着窗外飘荡的白云,暗暗思量:“可为何叶凤阳被养的这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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