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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闪电劈过苍穹。
蓑衣老人抱着一个襁褓中的婴儿,穿过厚重的雨幕,向路途终点的茅草屋走去。
婴儿刚刚离开了母亲,正哭闹不止。
又一道闪电甩下,刹那的光亮照出了婴儿眉间的黑纹。
生而为魔。
“唉!”老人已经进了屋,卸下了蓑衣。
襁褓已经湿了,他将小婴儿放在木桌上,掀开了布。
是个带把的。
跳跃的烛火映照出婴儿肚脐左下方的一个金色胎记。
老人又长叹一声。
他给孩子重新包上干净的袄子,将他放到床上。
小婴儿已经能睁眼了,他的大眼睛看着周围的景色,慢慢止了哭,全身上下都在好奇地扭。
桌旁的老人从怀里取出一个玉牌,上面雕刻着奇怪的纹路。这其实是双生纹,是双生族人的文字。
上面雕刻着“玉壶心”。
一滴眼泪落在那玉牌上。老人颤抖着拿出一幅画摊开。
上面是一个年轻的女子,正在吹笛。她的背后是一处桃花林。
老人深深地看着,用手摸上女子的脸庞,而后像是下定决心般,将那幅画烧毁。
老人还一同烧了许多字画、书信。大多数上面写着“段红玉”,“玉儿”、“红玉”,有些书信则是簪花小楷,显然不是一人所书。烧到最后一封书信时,老人停住了。这封信是他刚带回来的,贴身携带,没沾湿一点。
老人打开信封,开始阅读,没过多久,又哭成了泪人。
他最终没烧掉那信封,而是随身保存起来。
老人将玉牌穿在一根红绳上,而后起身来到床边,系在小婴儿的脖子上。
小婴儿似乎很高兴来到与众不同的地方,高兴地两脚一弹一弹地。
“孩子,你父亲姓季,你娘唯一留给你的就只有这玉牌,我就擅自给你取个小名,叫玉人吧。”
春去秋来,寒来暑往,弹指一挥间,四年已过。
玉人长大了,但他发呆的时间却越来越长。
老人皱起眉头,掐指一算,忽然讶异地睁大眼,回首看了看这发呆的孩子。
怎么,命途一片空白呐!
老人又算了一遍,竟是大凶。
再算一遍,却是平。
真是前所未有的奇事。
老人思来想去,最终做出了一个决定。他将小孩放在背篓里,而后杵着拐杖,离开了茅草屋。
那拐杖在地上点呀点,快极了。
玉人看不清地面,只觉得自己晕乎乎的,就缩回背篓里睡觉。
等他再醒来时,竟到了一处桃花林。
一朵桃花从树上飘下来,正落在他小肚皮上。
老人缩地成寸到了一山涧旁,点了点溪流旁的巨石,一金色的符文出现在半空。
老人手掌印上去,片刻后白光一闪,一条小路出现在脚下。
老人穿过金色的屏障,走了进去。
远处,两名男子闻声而至。
一人白衣白发,冰清玉洁,另一人眉目俊朗,是个中年人。
“原是我的分神回来了。”那中年人一瞧。他上前来与老人对视片刻,便获取了分神的记忆。
几乎是一瞬间,他就变了脸色,红了眼眶。
“师父……”白衣男子担忧道。
老人放下了背篓,将呆呆的玉人抱了出来,中年人忙双手接过。
他看着小小的玉人,似乎在看着另一个人,流下泪来。
老人消散了,化成一缕金光汇入中年人眉心。
中年人将玉人塞进自己徒儿怀里:“微尘,这是你小师叔段红玉的孩子,你好好照看,为师……为师先去静静……”
文冀昌几乎是落荒而逃,将自己缩在了屋子里。
易微尘目送师父离开,这才将注意力放在怀中的孩子身上。
只见那孩子两眼瞪圆了,一动不动地看着自己,嘴角流下了哈喇子。
他的脖子上,有一串红绳,挂着一个玉牌。
易微尘嫌弃地给小屁孩擦了嘴巴,抱着孩子去了前堂。
白柏舟正在熬药。见易微尘来了,便抬头看了眼。
“天生魔种。”她冷冷道。
“嗯。”易微尘点点头。
“谁家的?”
“段小师叔的。”易微尘开始轻轻地颤,逗怀里的小孩开心。
“你要是喜欢小孩子,我可以让你生。”白柏舟冷不丁道。
易微尘看着冷冰冰的,实际上十分温柔,他的师弟师妹都看破了他的本质,动不动就要欺负他。
“嘿,胡说什么呢,我是你大师兄!”他假装生气了,却丝毫没震慑住白柏舟。
白柏舟慢慢地用灵扇给炉子扇着火,冷不丁道:“别害羞,你要是喜欢,师妹一定竭尽全力!等师妹花个三五年好好研究,到时候,还可
', ' ')('以让大师兄自己喂奶呢!”
“你够了啊!还有小孩子在这呢,别带坏他了。”易微尘坐了下来。怀里的孩子还盯着他看。
他突然举起小孩一只肥胳膊,另一只手从孩子背后绕过去,竟是在那露出的胳肢窝里挠痒痒。
小孩子肉乎乎的身子开始扭起来,发出奶声奶气的笑声。
“你倒是提醒我了,等这孩子大了,我得给他割包皮。”白柏舟挑挑眉。
“喏,师父的药炖好了,快端给他喝!”她将新鲜出炉的药倒在瓷碗里,向易微尘努努嘴。
易微尘停了手上动作,蹙起眉头:“文野人那个分神回来了,似乎带了不好的消息,师父现在很难过。”
“段小师叔出事了吗?似乎没有其他的能让师父那么情绪激动了。”
“或许吧,我将药端给师父,你帮我看着下这个小东西!”易微尘将小屁孩交给白柏舟,便去送药了。
小屁孩仍看着易微尘离去的背影,被白柏舟掐住小脸蛋转过头来:“打小的色胚子!”
小色胚子呆呆的看着眼前的老妇,一动不动。白柏舟皱起眉头,手掌贴上小孩的额头,口中念着术语,片刻后才睁开眼:“怎么少了一魂一魄?!”
“行吧,你真惨,投胎当了个傻子。”
门扉被敲响。
文冀昌忙收了情绪,让人进来。
来人是易微尘,他将瓷碗递给文冀昌,文冀昌一饮而尽。
“师父……发生何事了?”
文冀昌招呼徒儿坐下:“此事与你有关,我也就不瞒你了。”
“你可看到那小孩脖子上的玉牌?”
“是。那是雪谷令。”易微尘点点头,“雪谷是双生族人的先辈发现的,他们后来就成立了一个组织,叫雪谷,门内人都以代号相称。”
“年轻辈的双生族人带着雪谷令走出雪谷,加入各大门派,守护八大神兽,待他们老去,又有新的双生族人加入门派,接替他们的位置。如此一代又一代,前赴后继。”
“段小师叔就是“玉壶心”吗?徒儿原来接替的是小师叔的位置吗?”
文冀昌点点头:“这件事,实在是太久远了,久远到世人都渐渐忘了这个世界是怎么来的,只余下一些掌门或者门派高层记得他们和雪谷的约定。双生族人的功绩被世人忘记,世人反而要用双生族人做炉鼎。这必然引起许多双生族人的愤怒。雪谷本是双生族人成立用以保护苍生的,可世人让他们寒心了,雪谷成立还有什么意义呢?”
“微尘,管好你的雪谷令,藏好你的印记,切切不可被人发现。你现在还年轻,等过几百年,有雪谷人联系你时,万万不可轻信!”
文冀昌郑重叮嘱。
易微尘蹙起眉来:“雪谷出事了?”
文冀昌掏出一封信,这是随分神复位出现在他储物包里的。
易微尘迅速看完,也变了脸色。
““阑珊月”已经疯了,他竟然对同胞这样做!若非那孩子是阳属双生,岂不是生来就成了炉鼎?”
“所以红玉拼死把他送了出来,希望他摆脱双生族人的身份。”文冀昌点点头。
“那师父带他来长坤……”
“抱他回去那晚,我本算到他十五岁有一场大劫,机缘在东郢岛。后来进了屋,才看到他是生而为魔,不知道上辈子遭了什么罪。天生魔种成长后,总是毁天灭地,我就想让他干脆入我门下,我亲自教他修习仙术,压抑魔性。可是这小东西长到四五岁时,还呆头呆脑的。我又算了一卦,却什么也算不出来。我怕迟则生变,便先将他带回来了。”文冀昌道。
“天生魔种如何能弃魔修仙……”易微尘问道,“就算再如何以仙术教导,时间一到,仍是会入魔。”
“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其实修仙修魔都无所谓,重要的是走的什么道,若他是个有道心的魔修,知可为知不可为,那也不错。若不行,就剃他魔骨,重塑道身。”文冀昌道。
毕竟是段红玉的孩子,他不可不管。
“他的眼睛倒是像小师妹,每回看着,我都伤心……”文冀昌又想起段红玉来,刚平复的心情又起波澜。
易微尘伸出手来握住师父捏紧的拳头,无声安慰着。
文冀昌忙收拾了情绪,眨巴眨巴眼:“带他四年,真是累死我了!吃喝拉撒的我是不想管了,我就管教。你可带好他!”
易微尘拍拍师父的手,道:“师父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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