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觉,简沐可谓是睡得天翻地覆。
他足足睡了20个小时。
等他醒来一看,肖甜意并不在家里,但桌面上有字条,给他留了砂锅粥,以及一碟炒牛河。
他再看了看时间,是下午五点。
他也是饿狠了,很快就把一锅热粥和粉吃完。他啧了声,“姐姐的厨艺是越来越好了。”
他收拾了一下自己,把胡渣剃了,洗了把脸,顿觉神清气爽,换了运动服就下楼,打算绕着小区慢跑几圈。
他往小区后面跑去,有一道坡,跑上去后视野更是开阔。小区一切修葺得整洁漂亮,像走进了一座大花园,树木高耸,再要往里走,似是走到了近森林的边界。
他再往林深处跑,小石子路里绕过去,曲径通幽,又到了一处佳境。但这里修葺更为平整,是给孩子玩耍的小公园,有滑梯,秋千,跷跷板之类的。
简沐老远就听见了肖甜意欢乐的大笑声。
他一怔,咦,他这个工作狂姐姐不用上班吗?
肖甜意身边的短短早闻到了他气味。它“汪汪”两声起跳,跑了过来,一把跃进丛林带里,可惜太矮,最后是从树丛堆里钻出来的,惹得他低笑连连。
简沐见短短还在杂草丛里挣扎,一把抱起它,迈开大长腿一步就从绿化带上跨了过去,然后就看见了一条漂亮的暗红色单车道。
是甜意在教一个小女孩踩单车。她扶着小女孩的车,推得飞快,吓得小女孩哇哇叫,她就哈哈笑,那种笑声有感染力,许多在跑道跑步的人都看了过去。
另几个骑单车的停了下来,其中一个男人说,“咦,我们小区居然有这么漂亮的美女!”
轻佻一点的,在吹口哨开撩了。
肖甜意听见口哨声,一抬头,首先看到的是简沐。
她跳了起来,对着简沐挥挥手,然后一把扶起扔在一边的粉色金色蓝色混在一起的彩虹单车,她跃了上去,就对着他冲过来。
简沐轻声笑,打开双臂,在她欢笑着冲过来时,稳稳地抱住了她。车子连同短短儿都被扔到了一边,肖甜意抱着他,就给了他一个热吻。
看热闹的都笑着走远了,还一边走一边大叹可惜。
可不是么,美人都有主了,一众单身狗只好赶紧走。
肖甜意将他扑压到地上,她就伏在他身上,一脸笑嘻嘻地问他:“哎,你不休息吗?怎么又来跑步?”
“我觉得精神很好,眼睛也看得挺清楚的。睡多了就想运动运动。”他半抱着她,将她扶起,过程中还要忍受短短儿疯狂的“口水吻”洗礼。
他还是笑,笑意温润,“意,你这车还真是你风格。”
她挠了挠头,哈哈两声,“你也知道嘛,我喜欢将单车油漆成彩虹色的。”
“挺好。”他肉了把她发,“再绑上几个彩色气球在车后座上就完美了。”
她笑着捶了他一拳。她小时候,的确就是这么个样子的,在单车后绑好几个彩色气球,将车踩得飞快,像要随时随气球起飞一样。
俩人坐在地面上,简沐一边撸着短短,一边说,“初见时,你就踩着一辆粉色单车,两边车把各牵着一条拉布拉多犬,真是神气又欢乐,你的笑声和着铃声飘出老远,那时我就想,你真快乐,我很羡慕你,还很喜欢你,想走到你身边去。”
她抱着双膝,歪着头看他,听他说话,她一对眼睛里有星星。她眼尾微微勾起,笑眼笑得弯弯的。
那些过往,她当然记得。
她记得,住在她家对面坡的那栋小洋楼里的漂亮男孩子。
男孩子总是很孤单,那座漂亮的小洋楼和漂亮的花园显得如此没有生气。
好几次,她上下学经过,她将车停在他家楼下花园大门口,她都会看见小男孩悄悄地躲在小洋楼里大门后看她,他还以为她不知道。
后来有好几次,他都站在花园大门口看她。看她骑单车遛狗,看她粉色的背影飘得老远,或看她气喘吁吁地踩车爬了小坡回家;又或是她无聊时,踩着绑满彩色气球的单车在街巷里快乐地乱蹿和大笑;可是他只是远远地站于一角看她,从不敢上前打扰了她。
他这样看着她,看了一月又一个月。
日日,月月,月月,日日。
他看了她七个月零三天。
肖甜意是大大咧咧的性子,觉得这个**很有趣,但面皮是真的薄。
她在见到他时,会主动和他打招呼。
第一次主动和他打招呼时,她正骑着车回家,而经过他身边时,他一直在看着她的两只憨狗狗。他不看她,就一直盯着她的阿哼阿哈两只傻狗看。她已经踩过去了,回头看他,他还是盯着她的哼哈二将看。
她就想,难道他很喜欢我家两只傻狗?于是她又倒退了回去,在他面前停下,笑得像个灿烂小太阳,问他:“你要牵牵我的小狗们吗?”那一天是傍晚时分,雨过天晴,她的头上挂着一段彩虹。
他怔怔地看着她,心中一直说的是:想想想!姐姐,我想跟在你身边,我想牵着你的手,我想你对我笑得像彩虹一样……
可是,他只是一扭头走了。
肖甜意:“……”
第二次,她主动和他打招呼时,这一次却是吓得他捧在手里的书本掉了,飞也似地逃回了家里,并嘭一声关上了门。
少女甜意摸了摸鼻子,心道:我真的有这么可怕?
她好心地拾起他的书,是全法文版的《爱的荒漠》。
肖甜意满脸问号,一个十岁小孩看的全法文原着书??这么个内容他真的看得懂??肖甜意淫家庭原因,也接受多语教育,但法语只是识得几个单词,几句话,唱得几首法语儿歌而已,学得最好的,估计就是《我的名字叫伊莲》了。她捧着这本书,觉得自己的智商受到了碾压。
后来,她去找来了英文版看。
法语不太行,但她英语还是吊打同龄段小朋友的。她看着看着完全入了迷,心想,啧啧,现在的小孩子这么早熟的吗?
她坐在他家大门前看,那里种有一排苹果树,苹果熟了,掉了下来,正好掉她裙子上,她拿起,只在裙子上简单擦了两下,就咬得咔嘭脆,还一边咬一边用英文含糊地念道:“多少年来,雷蒙一直希望能在路上再次见到那个叫玛利亚的女人,他热切地渴望着可以对她进行报复。有许多次,他在街上尾随某个女人,以为那正是他要寻找的女人。后来,岁月麻痹了他的怨恨。”
“后来,许多母审,他真的在小酒馆里再遇她。雷蒙计算着到底过去了多少年,他感叹:‘她今年四十四岁了。当年我十七,她二十六。’‘现在,她还认得出我吗?’啧啧啧……”她砸吧着嘴,连啧了好几下。
又念:“面对这个女人,他仿佛又回到了十七岁那年,玛利亚!是她把他从一个蓬头垢面、腼腆懦弱的少年打造成一个全新的男人,他一生都将是这样一个男人。为了等待她,他从不曾老去。”
“这个陌生的女人瞥他一眼之前,他只是一个龌龊邋遢的学生,但我们都曾被我们爱着的人锻造并一再锻造,只要他们坚持不懈,我们就会成为他们的作品——他们自己未必认可的作品,他们始料未及的作品。是她使得爱情发生,然后给我留下永恒的一笔。我被定格在了十七岁那一年的夏天,为了她,我变得干净、漂亮,整洁,只为她多看我一眼。”
“呦呦呦,啧啧啧!”肖甜意看得惊叹连连,“死亡并不能夺走我们所爱的人,相反,它为我们保留他们,使他们永葆可爱的青春面庞;死亡犹如我们爱情中的盐,而生命却使爱情稀释。”
“法国版《西西里的美丽传说》?法国版玛莲娜?啧啧啧!”她又叹。
然后她头皮一痛,就有了爆开花的感觉,她猛地回头,是那个腼腆又神经质的小男孩拿橡皮檫扔她脑壳。
她念得大声,她很确定,他是听见了。
此刻,男孩躲在花园的一棵高大浓密的玉兰树后探头探脑。
她轻笑声,“我看见你啦!”
她从书包里找出他那本书递给他,“你这个年纪看这个,不太合适呦。”她又笑,带着顽皮的戏谑:“看奥特曼去!打怪兽!打怪兽好玩!”
大门没关,她直接走进去,把书递给他,可是才碰到他手背一点点肌肤,他就大声叫喊,倒是把肖甜意给吓得不轻。
“祖宗,惹不起惹不起!”她放下书,快快地逃了。就怕被人误会她祸害欺负小男孩。
天地可鉴,明明是他在恐吓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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