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节(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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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三愈发警惕,扭头看着他,说:“你真要管这事呀?”

郑七笑笑:“我也好奇上了。”

祝三却不再说话了,走到担子边,把刚才被打翻的筐子扁担系绳理好,担在了扁上,说:“那你继续。”

郑七也不恼,说:“这么说,你已经看出些端倪了?”

“什么?”

郑七道:“你告诉我,我不告诉州府,行吗?”

祝三想了一下,伸出了手,掌心朝上。郑七微怔:“啊?”金良低声道:“你这小子!倒索要起财物来了!”祝三道:“我可不像你们,不用愁吃喝。”郑七却很大方,摘下了银囊放到祝三的手上。

祝三的手沉了一下,有点吃惊,这银囊的做工极佳!比州府打扮她送那个短命鬼将军的时候给她的配饰都精致!果然是京城出来的贵公子。祝三拆开银整一看,里面金银锭都有,都是小小的,做成不同的花样。

她想了一下,从里面取出一粒金莲蓬、一只小银元宝攥在手心里,依旧收紧了系绳,将银囊又塞还给了郑七,说:“要我说,根本没有什么诅咒人的法事,一群骗子罢了。我今天才头回过来,之前下过雨,已经看不出他们作的什么法事,不过有些烧灰的痕迹。你瞧,那儿、那儿、还有那儿,你觉得害怕吗?真的有什么诡异之处,你看到的时候心底是会害怕的。我没觉得怕,我看他们是胡乱弄的骗陈二的。”

郑七听得很专注,顺着她的手指看了几处地方,金良等人赶紧去查看,又飞快地跑回来,对他点头。

祝三叹了口气:“回去吧,也别见你两位世兄了,真要关心你老师,就回去见你老师,对他说……这儿被乱人踩过,都污了,花点心思,回来修修坟吧。”

郑七听她这话说得诡异,却不动声色,含笑道:“多谢小哥。不知小哥家住何处?我从家里带出些东西来,预备路上花用、送人,如今要回去也不必再带回去,有几匹缎子颜色倒还可以,想赠与令堂。”

祝三十分警惕,她压住了自己的情绪,将手里的一金一银晃了一晃:“我只拿自己该拿的。”挑起担子就走。

还没走出几步,就被郑七一声轻描淡写的:“拿下!”

祝三都懵了:“哈?”她的警惕全在转身离开之前,担上担子走出十步,基本就算安全了。哪知郑七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这都是什么人呐?!!!

在最初的片刻惊讶之后,祝三冷静了下来,说:“你们要干什么?”取出那一金一银,“还你就是了!”

郑七笑道:“它们是你的了,给你的我就不会再收回来。金良,带他走。”

金良拎着祝三上马,这还是祝三这辈子第一回 乘马,可惜是脸朝下被横放在马鞍上,担子也被其他的随从带上了,连扁担绳子都没落下!

一行如疾风般跑出了二十里地,才在一处驿站停下,有人见到他们之后大呼:“来了!唉……不是!不是从京城方向来的,是从州府那边,不是他们!”

祝三被放下马之后晃了晃脑袋,稍稍清醒一点听到金良在她耳边提醒:“等会儿七郎问你什么,你如实说了,别想骗过他。哪怕你之前做过什么不好的事儿,老实讲了,也有机会重新做人。你年纪还小,不要自误!”

祝三心说:你们真是一群黑心的狐狸!

金良将祝三交给另一人看管,自己取出一面令牌给驿丞,驿丞道:“非是小人不给您上房,这房儿是给钦差预备的,他老人家再两三天就该来了,您看……”

金良看看郑七,头号的黑心狐狸心情却还不错,他点了点头,金良道:“啰嗦!你安排一个干净的院子就是!”

驿丞麻溜地引他们去了一个偏院,祝三目瞪口呆——他们居然是官儿?金良还要事事请教郑七,这个郑七,他是个什么人?

金良是个练家子,这个祝三看得出来,但是他身上的官气极淡,只有在刚才驿丞说话的时候才显出一点来。而郑七,祝三之前完全看不透他,只当他是个富贵人家的公子,家人或许是做官的,他自己么……就很有迷惑性。虽然让祝三警觉,但真没想到他也与官场有勾结!

祝三见过的官,一只巴掌数得过来,吏倒是见过许许多多,这也让她有了点小小的自傲:什么狗屁官儿?人品不咋地,脑子也不好使!吏们倒有些阴暗城府,可也就是在个小泥潭里折腾。就这两类人,祝三已经都见过了,自认已摸到了他们的规律,不说完全了解吧,至少糊弄他们能糊弄得不着痕迹。

现在落到金良、郑七手里,才有些后悔:他娘的,失算了!

被拎到郑七面前的时候,她正在反省:这些日子虽然屡有波折,但是她总能化解过关,是飘了!话也太多了!这样不好,不好!

“想到要怎么应付我了吗?”郑七的声音还是那么的温和。

祝三压下了翻白眼的冲动,两只脚的鞋尖对着蹭了蹭。

盗墓

“现在想不出来也不打紧,先吃饭,吃饱了慢慢想。”郑七不紧不慢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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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三微愕,很快稳住了心神,默默地坐着。沉默于她,是项再熟练不过的技能。

郑七也不要求她马上就答话,而是说:“摆饭吧。”

旁边一个年轻的随从答应一声就出去了,不多会儿各色的食物就流水般摆了上来。呃,比起知府的府里也不差多少,且份量十足,之前出去的那个年轻随从还用一种极担忧的语气说:“地方简陋,只有这些了。”

祝三心想:这还嫌不好?愈发怀疑起郑七的来历来了。

郑七却不在乎这些“粗劣”的饮食,洗了手、慢慢地擦手,饶有兴趣地举箸对祝三道:“来,不要客气。忙了一早上,该饿了。”

一盆清水就端到了祝三的面前,盆边还搭着条毛巾。祝三看看水盆,又瞅瞅郑七,再看看金良。这两人对她的态度居然都还不错,都点头示意。祝三心中对郑七的警惕提高到了极点,一般这样的人,不是太好,就是太坏!然而无论好坏,现在的局面都不是她能控制的了。

祝三胆子大却不傻,此时她也不再像在陈氏墓园里时那样装腔作势了。捋了捋袖子,将手伸进盆里,她正在长个儿的时候,是凭两条腿跑到坟地的,确实是饿了。看她洗好了手,郑七又再次举箸:“这厨子手艺勉强,胜在材料新鲜。”

祝三对他笑笑,说:“谢了。”提起筷子就大块朵颐了起来。

祝三吃饭很快,金良开始还有点担心。直到不见祝三吃饭吧唧嘴,嘴巴上也没装漏勺,金良才有点欣慰地微微点头,脸上甚至有了一点笑影。

这货吃得也太自然了些!金良轻轻咳嗽了一声,祝叼了块排骨看了他一眼:“唔?”

郑七也慢条厮理地挟了片青菜,祝三鼓了鼓腮,又低头吃了起来。郑七看她吃得香,也挟了块排骨尝尝,啧,还是那个味儿,没见多好吃,手上还是忍不住又挟了一块。慢慢吃着,郑七也在思索,这小子身上必有故事!茶棚、墓园、驿站,完全就是三个不同的样子。

祝三吃得香,心眼一刻不停地在转——得跑!担子不要了!跑!

旷野里她肯定跑不过马,也有可能跑不过这个长宽一样的,但是到了有闲杂人等、有房舍的驿站,她能跑掉的机会就大大的增加了。她有八成的把握。

很快地吃完,郑七还没放下筷子,祝三很有耐心地等着,期间,又有人给她端了一盏茶来。祝三愣了一下,金良道:“漱口。”漱口居然用茶!也忒讲究了。

祝三漱完口,也不多喝茶,等郑七吃完了、漱完了口,才问:“你要把我怎样?”

郑七笑道:“你这孩子,我又不是强盗,怎会把你‘怎样’?”

“那你抓我干什么?”

“聊一聊?”

祝三摇头:“我跟你吃饭都不一样,有什么好聊的?”

郑七正要说话,外面又是一阵喧闹,驿站内也是一阵:“来了!唉……不是,不是钦差!又是从城里来的……”

金良使个眼色,随从里的一个人出去了,很快回来说:“他们好像认识,来的是州府里的官吏,但是没有穿官服也没有穿号衣,很是奇怪。穿得不差,虽然是布衣式样却不是短打。”

郑七微微点头,外面又是一阵,却是新来的人也被安排到了“僻静院落”里来,这群人一进院子,听说上房被别人住了,老大不乐意,正在那儿大声地喝问:“是什么人?在这个时候住了上房?”

祝三听到这个声音耳朵动了一动,这声音她有印象,仿佛是府衙黄先生一伙里的一人,当时跟在于妙妙身边的时候她见过黄先生一伙不少人,这一个是常代黄先生说些不便说的无礼的话的。

金良道:“我去看看。”

郑七点点头。

他一出去,对面吵闹的声音就小了一点,仍能听到清晰的对话,新来那人说:“我们是奉了府衙之命在此等候新来的钦差的!你是办的什么差使呢?”

金良道:“无可奉告!”

然后不知道他做了什么,新来的人含糊地说了几句场面话,接着金良就回来了。郑七道:“他们倒有心。”金良道:“多半是有什么事儿,要抢先告状呢。”

祝三觉得这两人对话的味儿不太对,不但如此,两人说了两句,郑七没有任何转折地又问起了祝三:“今天你在陈氏墓园看出了什么?”

他娘的,还不放过老子!

祝三沉默。

金良有点着急,催促道:“看到了就说!你手上有人命吧?还有什么事比人命还大呢?”

祝三肚里吃了一惊,瞪大了眼睛看向他。郑七也唤了一声:“金良。”

金良伸出两指指着自己的眼睛,说:“手上有人命的人,看人和别人不一样,我看得出来。不是误伤,是动手前就琢磨好了的故意杀伤!”

祝三那是打死也不能承认的,她惊讶之后翻了个白眼:“我人都被你们抓了来,像府衙那个简先生一样拿我来顶你们什么人的命,又或者叫我背什么锅,你们随意,倒也不必先编个这样的罪名出来!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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费力了,辛苦你了,留着点儿力气吧。”

郑七摆了摆手,阻止了金良的喝骂,依旧好声气地说:“我只是有事请教。”

祝三知道,在聪明人面前说话,说得越多、破绽越多,如果可以的话,她连一个字也不想说。直接来了一句:“要不你杀了我得了。人命都能扣我头上,也不在乎自己手上有人命了吧?”

金良大怒,他对祝三的好感多半是因为祝三在茶棚顺手捞回了他的钱袋,就这点好感,实在不足以支撑容忍祝三胡搅蛮缠这么久。见他还不配合,金良上前一大步,提起祝三的领子。

祝三也不怕他,她可不是真的想死,只是在想:府衙来人等钦差,驿站到处是人,我看你怎么闹。拖一拖,钦差这两天就来了,闹大了……等等!他们为什么敢在钦差要来的驿站里闹大?是笃定在这里拷问人不会惊动官府?我又不是真的死了!

祝三心里打了个突,有了一个不妙的猜测。

祝三道:“你又不是新钦差,这么关心陈家干嘛?家丑不可外扬,知道你老师家的事儿,他可不一定会感激你。”

郑七反问道:“如果我是呢?”

祝三的眼睛眨了两下,才想明白郑七话里的意思:“你是钦差?”

郑七命人去拿印信,金良也把她放了下来。祝三看着那个匣子被打开,一方印稳稳地落在匣中,内心却满是沮丧。

之前,她以为自己只要能把事情查个水落石出,将证据一交,朱神汉就能有个结果,哪怕不是当堂释放,打一顿放也行,甚至流放也行。现在她不这么想了,哪怕水落石出了,会怎么判呢?看看知府是个什么狗人,再看看钟钦差、周游又是什么鬼样子!再看看郑七,哦,这个完全看不透!又自称是陈丞相的学生!朱神汉卷进了陈家的“家丑”里,国法不办,揭破陈丞相的“私怨”也够喝一壶的了。

眼前这个郑七,要么真的是钦差,要么是笃定自己在驿站闹事被钦差遇上也会不了了之。

祝三看完了才说:“我没见过这些个,也分辨不出真假。”

郑七道:“你是个聪明的孩子,总不肯吐露实情,反而要问钦差的身份。可见是有顾虑的。我虽是陈相的学生,更是陛下的臣子。我把仪仗留给副使带着慢慢走,自己先过来,为的就是把案子查清楚,免得回来教他们蒙骗了。还有什么疑问吗?把你知道的说出来,把你想要的说出来,我自有安排。”

祝三深知自己现在既劫不了狱,也不能确定朱神汉不会被砍头。几方围堵,只有赌运气。

“陈家二公子,缺钱吗?”

这个问题郑七回答了:“陈相家法甚严,但是他的夫人极爱亲生的儿子,夫人有的是钱,不会亏待儿子的。”

祝三从袖子里摸出方才拿一金一银,轻轻放到桌上,叹了口气,说:“那我猜对了。你是富贵人家出身,那你见过破落的人家吗?祖上极富有,小时候还过得吃馒头只吃芯儿,一顿饭扔的皮儿够我们全家吃一天的那种。”

郑七道:“想必你是见过的。”

祝三见他不回答,也不追问这个,道:“等长大了,这样的败家子也撑不起门户,可衣食住行还要像先前那样讲究。渐渐的,能变卖的都变卖了。盆底儿漏了,又不肯往里面灌水,就什么也没了。人还要活,还要穷讲究,逼急了就想起来了,哎哟,记得祖宗和爹娘下葬的时候陪的可都是好东西啊!那会儿家里有钱啊!掏出来,卖一卖……”

金良开始已经听得不耐烦了,本想打断的,看郑七很有耐心地听着才没说话,此时,金良也听明白了:“畜生!扒他祖宗的坟!”

郑七问道:“你觉得陈二也是这样?”

祝三摇了摇头,又从怀里掏出来一个小布包,放在桌上打开了。屋里无论是开始不太满意她态度的随从还是郑、金二人,都因为她讲得太过奇异而被吸引了过去,对她的态度也没那么不满了。

郑七皱起了眉,看着两样完全不沾边的东西:一根断成两截的玉簪,一只铜铃。他生来富贵,见过的好东西不知凡几,这玉簪在他眼里也不是个次货,那铜铃就粗糙得多了,虽然也有些铸纹,但是人不人鬼不鬼的,边都毛了。

郑七拈起簪头,道:“这式样,仿佛是个古物啊……”

金良道:“难道陈二真的……”

祝三摇摇头:“我猜不是。”

钦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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