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来软刀子杀人最可怖,一个清清白白的女儿家,被这么一议论,立时失了名声。世人都说女子的贞洁最可贵,可更多的时候,名声比贞洁更重要。
刘氏兵不血刃,就解决掉了一个潜在的威胁。
最最好笑的是当孙彦看到大街小巷流传的诗词时,第一反应不是自己珍藏的树叶被人发现散了出去;而是浓浓的被欺骗感。
他和林小姐隔着墙传递树叶,对彼此也未必是真的了解。尽管当日两情相依,可对方是贞女还是荡.妇,他并不知晓。
街头巷尾,不少浪荡子弟声称,这些诗词是林小姐写在树叶上赠与他的,信誓旦旦。
孙彦开始怀疑,我这边对她念念不忘,可是她对我也是这样吗?我违背盟约,她不哭不闹,焉知她不是还心生喜意呢?她能把树叶给他,未尝不能给别人?
世上哪有那么多巧合,每次他走到,过不了多久,就会捡到她的树叶?或许,或许,她洒下了许多,他只不过捡到了其中之一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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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债(四)
孙彦越想越怀疑,只觉得自己这几年的感情都是错付了。他在这漫天的流言上,又添了一把火。
等到林小姐手书的树叶出现,被人抢购时,孙彦心中茫然。他看看温柔可亲已经怀孕的娇妻,深感娶妻当娶贤,古人诚不我欺。
流言肆虐,林家老爷即便是再老迈昏聩不问世事,也都知晓了。树叶上的字迹他再熟悉不过,他疼爱了十八年的女儿竟成了有名的贱.妇!
林老爷命人唤来女儿,生平头一次,他挥手打了她一巴掌。他真恨不得十八年前没有生下她。
林如萱当夜便一条白绫上吊自尽了。可怜一个娇娇女,终究是成了梁上鬼。
林如萱说道:唉,这件事原本也怨不得旁人,那谣言也没错,我的确是将诗词写在树叶上,传了出去。当时到底是年纪小,心气傲,一点委屈也受不得。现在想想也真不值当。
其实,当年我面对的不止是死亡这一条路。我父亲打我,是对我失望,并非真的是盼我死去。可惜,我真是笨的可以,我能相信一个只见过一面的陌生男子,却不敢去相信自己的父亲。
我们林家在白水镇也算是殷实人家。我若是听母亲所说,远远地嫁了出去,或是按照父亲所讲的那样,招赘一个,也不是不可以。可我偏偏却没有听他们的话,我父亲的话里,我当时只记住了那一句,还不如没有生下你。
林如萱自嘲地笑笑:我是不是真的很傻?
陈兮心道,的确是傻,你父亲的气话你也能当真。若是三郎如同你这般,他不知道自戕了多少次了。毕竟东岳大帝每每看到他,都难掩失望之情。
这世上谁都可能抛弃你,唯独你的父母不会。陈兮少时顽劣,无一丝世家风范。可母亲仍然以她为荣。曾有高人说她命中早夭,母亲为了延长她的寿命,忍着骨肉分离之苦,将她送到了彤云山璇玑门。
虽说她最终也没有逃掉早夭的命运,虽说时光流转,她已经记不清母亲的容颜。可是,母亲仍然是她心中特别的存在。
世上最悲哀的事情,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更悲哀的是,孩子还是被自己逼死的。林老爷本来年纪就不小了,女儿去后,大病一场,不多久撒手人寰。
林夫人丧女之痛未平,又添丧夫之痛,病痛交加,也就跟着去了。家里的下人走的走,散的散,偌大的林府,就这样败落了。
而孙彦在得知林小姐死后,也病倒了。他心中也说不出是懊悔多些,还是难过多些。她活着的时候,他心里倒没多少歉疚;她死之后,他愧疚感陡升。
从那以后,孙彦在镇上修桥铺路,接济乡里,渐渐地成了孙大善人。
若是事情止步于此,陈兮可能要叹上一声:流言蜚语害死人。或许是要告诫天下女子:谈情说爱需谨慎。可惜,到这里,故事还没结束。
等林如萱渐渐再恢复意识时,已经是多年后了。她早就家破人亡,而她自己大庙不收小庙不要。她魂魄飘荡,也不知该魂归何处。
这里就要说黑白无常的失职了。她若是早早地被带回地府,也就不会有后来的种种了。
林如萱发现自己死后能使用幻术,她便在这里建了听竹轩,魂魄幽幽,居于此地。她不问世事,倒也没引起地府鬼差的注意。
陈兮单单听说过父债子还的,却不知晓这情债也有延续这个道理的。
弹指一挥间,十多年过去了。林如萱在一次偶然的机会邂逅了一个自称叫孙少康的少年。热情如火的少年和温柔似水身份神秘的女子必然是会产生点纠葛的。
孙少康从未见过这样的女子,一时情动也是有的。他避开父母,常常来此地,站在外面听她抚琴。
做了鬼的女子心中郁郁,弹出的琴音也都是伤感的,孙少康向来以男子汉自居,怎能不心生怜惜?
愣头愣脑的少年极为大胆地向他心中的姑娘表明了心意,并随随便便地就许下了一生。
林如萱做人的时候,感情内敛,与孙彦相知,除了树叶传情,再没有逾矩的行为。如今做了鬼,倒是想的开了。不然,也不会大大方方地对着几个素未谋面的鬼神吐露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