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阴沉的不像话,仿佛一只潜伏沉睡的巨兽缓缓睁开了眼睛,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黑发男人安静的抱着怀中的少年,没有温度,没有心跳,没有呼吸,他有些木然的抬起手抹了把脸,却触到了一手的潮湿,那是疯狂肆意的眼泪。他用力闭了闭眼,把头埋在少年的颈侧,整个心脏都炸开了,带来一种近乎窒息的痛苦,他知道这个伤口再无愈合的可能,而他甘之如饴。
如果早知道会是这样,我一定把你藏得牢牢的,不让任何人看到你。
吼——
吼——吼——
震耳欲聋的吼声从原而近,所有的灵兽一股脑的向森林深处跑去,那一声声的怒吼中带着强烈的惊慌和愤怒,宣泄在整个北道森林上空。
灵兽异常的举动牵扯着边界所有正在战斗的人,休伯特扔炸弹的手顿了一下,转过头,视线直直的投向那个少年在的地方。
索拉扫了眼硝烟弥漫的边界,再次解决一个敌人之后立刻往森林深处跑去,一向漫不经心的脸上布满了阴霾,金色的异能在他周身不断闪现,混乱的像极了他现在的心情。原计划中两国军队相遇后,由他镇守边界,安塞斯打入森林内部,可现在他也顾不得什么计划了——那个人,一定出事了!
一抹白色在空中掠过,雪狐狼的出现让正在与杜兰德他们对持的外来者们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
安塞斯他们来找锥生零的时候特意挑选了一支精英军队,哪怕不能完全解决这些前来围攻锥生零的外来者,也足以打个平手,如果再加上一只雪狐狼两边的天平就会倾斜。
雪狐狼似乎很愤怒不安,九阶的威压不受控制的往外泄,压迫的众人无法喘息,它不停的在银发少年周围走动,时不时的压低身体对着黑发男人发出警告般的低吼,它似乎是想要带走锥生零,然而却不知道该如何在不伤及少年的情况下,从那个黑发男人怀里带走少年。
安塞斯看懂了它的行为,抱着少年的力道又加紧了一分,密不可分的如同镶进了自己的身体,沙哑的嗓音微微提高,心里一阵绞痛,“他是我的,全部!全部都是我的!谁都不准从我身边带走他!”
地面开始不断晃动,带着一阵阵的劲风席卷而来,上千只灵兽出现在周围,它们并没有发动任何攻击,眼睛牢牢的盯着那个倒在地上的银色身影,安静的诡异。
就在所有人心惊胆战的时候,一匹纯白色的骏马从上千只灵兽中走了出来,一双黝黑有神的眼睛目不斜视的朝少年走去,它的身上开始渐渐散发淡淡的光芒,温暖而柔和,那些光芒像一道道流星般缓缓注入少年的身体,让他整个周身都包围在温暖的气息中。
白莉莉是治愈系灵兽,可也没有强大到能让人死而复生的地步,安塞斯明知道这一点,却还是忍不住生出了一丝可悲的希望,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一道道光芒仿佛进入了无底洞,毫无用处,男人眼中最后的那点炽光渐渐黯淡下去,最后归为死寂。
白莉莉已经没有了一开始的镇定,它的前蹄不断在地上摩擦着,看着少年的眼睛满是忧伤和眷恋,它舔了舔对方的手心,半晌转身看向周围的灵兽,缓缓低下了那颗高傲的头颅。
嗷呜——
嗷呜——嗷呜——
那一刻所有人都感受到了灵兽们来自内心的哀伤,整个北道森林都充斥它们一声声的咽呜声,像极了一首哀悼的冬日挽歌。
等到索拉赶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幅情景,当看到那个倒在地上毫无生息的身影时,他的瞳孔骤然收缩,甚至连往前一步的勇气都没有,这个画面从此日日夜夜成了他的噩梦,“小——零?”索拉觉得喉咙干涩难当,两个字在嘴里碾转半天,才一点点挤出来。
不知道是不是雪下的太大,周围的温度急速下降,冷的令人心里发颤,呼出的气息一片白色的雾气,明明已经过了冬天最冷的那段时间,这种气温实在诡异的不正常。
银发少年的脚上开始凝结成细微的冰晶,慢慢往身体上方蔓延而去,直至脸庞,嘴巴,眉梢都覆盖了一层细腻的冰晶,冰凉的触感让安塞斯一个激灵,他微微睁大眼睛,根本来不及反应,那些细小的冰晶瞬间冻结了少年的全身,椭圆的外形就像一只冰蚕,在边缘闪过一道道炽光。
今天所有的事从一开始就超出了他们的意料,一件又一件打的他们措手不及。
“锥生周身的那些冰是怎么回事?!”尤法的话音刚落,自少年为中心点,一道道冰霜开始不断蔓延,周围的树叶瞬间凋零,每棵大树仿佛失去了生命般变得干枯,先天的警觉性让那些外来者们意识到了危险,正要撤退的时候却发现已经被灵兽们包围了。
雪狐狼沉默的看着冰蚕里的少年,低下头蹭了蹭那冰凉的触感,不舍的情绪显而易见,它转身扫视了一圈面露惊慌的外来者们,眼中的温度渐渐褪去,只剩下犀利的冷光,带领着一众灵兽们与外来者展开了厮杀。
这些冰诡异的很,人类一旦触碰到,就会从脚开始慢慢被冻结,杜兰德和雷特的火系根本坚持不了多久,始终抱着银发少年的安塞斯受影响最大,他打从一开始就没有抵抗,任由那些冰晶一点点覆盖住他的身体,三分之一的身体已经被冻结。
杜兰德吓了一跳,急的直接丢了一个火球过去,冰晶在高温下融化了一些,杜兰德不放心,又丢了好几个才把冰晶全部融掉,然而让他沮丧的是,这些火焰对那颗冰蚕完全起不到作用。
“安塞斯!你现在这幅要死不死的样子是在干嘛?小零看到你这样也不会开心的!”杜兰德冲到男人面前,咬着牙拎起对方的衣领,都顾不得什么君臣之礼了,“今天这些出现在北道森林的老鼠们必定会偿命,一个都不会放过。”
“但是,现在你不能再消沉下去了,我们必须带着小零离开北道森林。”
杜兰德注视着男人那双依旧空洞死寂的眼睛压下心里翻滚的情绪,尽量放柔声音道:“安塞斯你听着,我虽然不知道小零为什么会被冻结,但他是生命之源的拥有者,说不定会有其他办法,你与其选择跟小零来个殉情,不如相信奇迹会出现。”说这些话的时候杜兰德心里完全是没有底的,那时候只是想着不管什么办法都要带着所有人回去,一个都不能少。
“....好。”良久,耳边传来一声干涩暗哑的嗓音。
杜兰德一愣,就看到安塞斯抱着那块冰蚕缓缓站了起来,那双玛瑙红的眸子全然是看不懂的情绪,“....希望再小,只要有,我都不会放弃。”
北道森林一战,战况激烈,在灵兽的助攻下,所有外来者无一生还,南竹国和东林国最终取得了的胜利,然而锥生零的遇难让所有前来助阵的追随者们难过不已,哪怕知道此时少年已经被送往东林国皇宫,还是有不少人在战后徘徊在北道森林边界迟迟不肯离去。
自从战争结束以后,就出现了一个奇怪的景象,圣德大陆四季温差明显,可北道森林却常年飘雪,日日夜夜不停,覆盖在地上的冰也结的厚厚的,阶级不高的异能者们只要一经踏入就会被这冰晶所冻结,现在俨然成了无人踏足的禁地。
※
两年后。
南竹国东林国两位国王相继退位,由安塞斯·阿曼尔和索拉·克罗耶继承各国王位。
安塞斯国王在继承王位的当天宣布,南竹国和东林国将世代和平,繁荣昌盛,一致对外。
索拉国王也在当天宣布,圣德大陆不得再有任何不合国法的秘密组织,一律发现,立刻剿灭。
无论是一致对外还是立刻剿灭,国民们都知道这两道宗旨都是为了防止再次发生像当年北道森林的悲剧,也是为了那位锥生大人,虽然当时的事件被传播成很多个不同的版本,但无不例外的,最后的结局都是锥生零已死,生命之源至此消失。
东林国皇宫。
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弓着身子,迈着步子朝前方那扇雕刻着精致花纹的红木门走去,每走一步就环视一圈看是否有人,见周围都是静悄悄的才敢放心的往前迈一步,突然肩膀传来一股力道,随即一个清朗的声音响起,语气带着些微的不确定,“....贝伦卡?”
贝伦卡浑身一僵,卡着脖子般的转过头,两人的眼中都映出对方惊讶的脸,看到来人是杜兰德,贝伦卡常常的舒了一口气,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小心脏,小脸崩的死紧,“以后走路记得出声!”简直吓死人。
杜兰德抽了抽眉毛,要不是常年下来的熟悉感,光看背影他都无法相信刚才那个走路如此猥琐的人是自家那位小面瘫爱人,“小贝,你怎么在这里?你明知道这里....”
“我知道!”贝伦卡打断对方的话,撇了撇嘴,“我就是想看看小零。”他还记得当年大哥抱着小零回皇宫的那段时间,简直可以用人荒马乱来形容,皇宫上下每天都弥漫在一股悲伤的低气压中,达蒙校长天天往皇宫跑,用了无数的方式都没办法解冻那个冰蚕一分一毫,他看着大哥眼中的光芒亮了又灭,灭了又亮,不断重复着一次次的失望,一年之后大哥更是杜绝了任何人靠近银发少年,除了处理国事的时候和吃饭,每天都守在小零身边。
那么久了,其实所有人都已经绝望了,或许让安塞斯不至于崩溃的就是,锥生零那副身体和样子没有任何一点变化,死亡似乎只是让他停止了呼吸,其余的没有任何改变。
“亲爱的,你别忘了再过几天就是小零零的生日了,这段时间安塞斯的情绪特别容易爆,你还是别....”
想到自家大哥这两年越来越恐怖的气息,贝伦卡身子一抖,僵着脸道:“你说的很对!我...我决定过了这段时期再来突击!”说完拉着杜兰德又鬼鬼祟祟,脚步猥琐的撤了。
☆、言语传达的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