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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成亲(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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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淮玉愣在原地。

“你是……文绪?”

楚淮玉视线上移,瞧他面貌,确与陆参有几分相似。兼之眉疏目朗,棱角分明,带着些少年的内敛深沉。

“嗯。”陆文绪抿唇应道。

他叫得颇亲昵,陆文绪倒像是未料到楚淮玉会这般喊他,神色略有些不自然。

楚淮玉此前从未见过陆文绪,心中纳罕,又朝陆文绪笑道:“进去说罢。”

身后,那车夫从车厢里抱出个包袱,陆文绪接到手里,吩咐道:“你在这里等我。”

车夫躬身行礼,向后退了半步。陆文绪转过身,对楚淮玉微微颔首。

正当此刻,猝然传来一声抽出门闩的声响,院门被人从内打开,紧接着便见元冬探出半个身子来。

元冬见楚淮玉站在门外,刷地一拉院门,从门扇间一个箭步冲到楚淮玉身侧。

“公子用过早膳了没有?怎么不进去,呆站在外面吹风?”

元冬面上满是担忧,一手扶着楚淮玉的小臂,一手抬起去摸楚淮玉的额头,又道:“公子的烧热可好些了?”

楚淮玉笑着想要打岔,元冬忽又瞧见站在楚淮玉身后的陆文绪,惊讶道:“陆少爷来了?”

听这声口,元冬竟认识陆文绪。

楚淮玉不及多想,和声细语地笑道:“都是你在这里延挨,还不快请人家进去?”

元冬应了声“嗳”,接过楚淮玉怀中的药包,对着陆文绪弯腰道:“陆少爷,快请进。”

陆文绪点了点头,跟在楚淮玉身后进了院子。

进了屋,元冬将一个手炉塞到楚淮玉怀里,又去拨弄了几下火盆中的炭火,一边问道:“公子用过早膳了吗?”

“用过了。”楚淮玉又接上一句,“大夫我也瞧了,药也喝了,这下你可放心了?”

元冬撇撇嘴,嘟囔着,“公子总不爱惜自己的身子,我若不操心还有谁来操心。”

边说着,元冬瞥见一旁静默的陆文绪,心里“哎呀”了一声,忙住了嘴。

他家公子与陆家小姐已有婚约,两人明日便要成亲,他这一句无人关心,倒像是在暗示什么。

但看陆文绪未觉不妥,脸色淡淡的看不出表情。

元冬仍觉心虚,岔开话头:“灶上还温着姜汤呢,我去瞧瞧。”

楚淮玉点头道:“去罢。”

待元冬离去,楚淮玉请陆文绪上座,想起还未叫元冬看茶,尴尬笑道:“你且坐一会儿,我去让元冬上茶。”

陆文绪道:“不必麻烦,我坐一会儿便走。”

他将手中的包袱放在桌上解了开来,里面是叠得齐齐整整的一套深红婚服。

“这是姐夫的礼服,父亲派我送来,顺道看看姐夫可还缺些什么,我去帮忙置办。”

楚淮玉的手指不自觉地覆上去摸了摸,温声道:“有劳文绪你亲自送来。其他的,也不缺什么。”

陆文绪盯着楚淮玉的侧脸,“姐夫不必客气,这是我该做的。”

陆文绪一口一个姐夫,听得楚淮玉有些耳热,忍不住开口想要纠正这称呼。

然而他抬眼看陆文绪时,见他坦然自在浑然不觉的样子,话到嘴边又被楚淮玉咽了回去。

楚淮玉今日头一次见小舅子,二人彼此生分得紧,楚淮玉一时寻不到话头与他攀谈,不觉间气氛逐渐冷凝。

陆文绪沉默片刻,目光落在那红色礼服上,蓦然开口:“这衣服,姐夫要不要穿上瞧瞧?”

“嗯?”楚淮玉闻言,转首看向他。

陆文绪低咳一声,解释道:“我的意思是,姐夫是否要试一试,看合不合身?”

楚淮玉垂下眼帘,忖了忖,笑道:“流觞阁的手艺一向不错,我是信得过的。”

流觞阁是上京里有名的布庄,他家的成衣都属上成货色,平日也兼做量身制衣的活计,且这些裁缝技艺娴熟,制衣精巧,在京中信誉颇高。

楚淮玉虽未明言,可话里能听出婉拒的意思。陆文绪没甚反应,淡淡地回道:“哦。”

楚淮玉暗自松了口气。

昨日夜里与方侯爷厮混半宿,方侯爷对他又咬又吮的,指定留下不少印迹。楚淮玉怕被陆文绪看见,届时他解释不清,徒惹些麻烦。

“还有一事,想问姐夫。”陆文绪顿了顿,又道。

“何事?但讲无妨。”

楚淮玉发觉,陆文绪似乎没怎么正眼瞧他,也不知是不敢或是不愿。

他分明察觉陆文绪的目光落在他脸上,转头去看时,陆文绪却早已别过了视线。

倒像是难为情似的。

陆文绪抿了抿唇,纠结半晌,最终还是道:“算了,不是什么要紧事。”

楚淮玉忍不住眉头微挑,面上含笑望着他。

陆文绪不再多言,起身朝楚淮玉拱手:“我先告辞了,家中还有不少事情等着打理。”

明日陆府要办喜事,今日确实有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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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繁琐杂务。

正巧楚淮玉藏着心事,身疲力乏,没什么心思去应付他。

楚淮玉拱手还礼,略表歉意,“招待不周,让你见笑了。”

“无妨。”

陆文绪摇摇头,转身抬步向外走,楚淮玉欲要相送,陆文绪顿足回身,阻下他的脚步。

“姐夫且留步吧,外头冷。”

楚淮玉也不与他客气,笑道:“好。你路上慢些。”

“嗯。”

陆文绪拧身,大步迈出房门。楚淮玉的视线追着他的背影,直到瞧不见了,才转身走向里间。

方才进门只顾着与陆文绪说话,披风还穿在身上。楚淮玉无奈笑笑,解了披风,走到衣架前。

元冬端着姜汤进屋来,左右环视一圈,不见陆文绪的影子,因问道:“陆少爷走了么?”

“嗯,走了。”楚淮玉一边褪下外袍挂起,一边回道。

元冬瞧见楚淮玉坐到床沿,忙将碗盏搁在案上,凑到近前去,帮楚淮玉脱掉靴袜。

“东西都收拾的如何了?”

“差不多都归置好了。”

“那便好,辛苦你了。”

“公子与我还客气什么。”

楚淮玉唇边漾着浅笑,垂眼觑着元冬的发顶。

元冬抬起身来,眼尖地瞧见楚淮玉侧颈的红痕,转了转眼珠,嗫嚅道,“公子,昨夜你……”

他虽年幼,却并非半点人事不通。楚淮玉不顾劝阻带病出门,加之一夜不归,元冬联想前后种种,心中难免不安。

楚淮玉靠坐在床头,柔声唤他:“元冬。”

“嗳,公子。”

楚淮玉伸手,揉了揉他的头顶。

“你今年十七,也不是小孩子了。”

楚淮玉困意上涌,气力不支似的,声调有些发虚,“你不必担心我。有些事我不得不为,缘由你该懂得。”

“嗯,我明白。”元冬闷声应道,眼眶微热起来。

楚淮玉不想同元冬解释太多,盖因这孩子一心向他,他说得越多,元冬反而越要担忧。

“我累了,想歇一会儿。你不是熬了姜汤给我么?”

元冬吸了吸鼻子,从塌前起身,“我这就端来。”

楚淮玉喝过姜汤,躺在床上,精神恹恹,感受着热汤带来的暖意逐渐蔓延开来。

元东替他掖了掖被角,轻言细语:“公子睡会儿罢,待中饭时我再来叫公子。”

“好。”楚淮玉呢喃着阖上双眼,几息之间,便沉沉睡去。

翌日,腊月二十四,黄昏时分。

陆府张灯挂彩,府门之前人来人往,车马络绎不绝,皆是前来观礼拜贺的宾客。

房檐廊角,厅堂之内,四处尽是红绸锦色,灿烂热艳,人声鼎沸,一派喜气洋洋之景。

陆参身着赭色锦服,在前厅迎接来宾。

他在朝中身居要职,自然有许多人想趁此机会前来奉承巴结,而陆参早有预备,请柬只发了上京中有头有脸的人物。

尽管如此,来人之多仍似过江之鲫,只恐将陆府的门槛都踏破了。

金风楼乃是上京城中的第一酒楼,今日亦特为陆府的喜事歇业一日,今晚的筵席全由金风楼一手操持,来客听闻后纷纷称赞不已,而陆尚书的一张脸上更是笑意浓重。

今日虽是陆参嫁女,严格说来是招婿,也做足了排场。若是陆文绪娶妻,恐怕那场面更要铺张。

招婿原不是什么光彩之事,向来也是上门的赘婿易遭非议,可楚淮玉入赘的是尚书府上,即便外间有些微词,也不敢在陆尚书头上造次。

只是人人皆是好奇,入赘陆府的到底是个什么人物,竟能得陆参青眼有加,将自家爱女许配于他。

而此刻,人人议论的中心人物——楚淮玉正一袭红色锦袍,坐在偏厅内静待吉时,身似青竹般直立出尘,面似冠玉,朱唇皓齿,俊美无俦。

元东蹑手蹑脚地推门进来,又轻轻将门掩上,从怀里掏出个纸包。

楚淮玉笑问:“这是什么?”

元东捧在手心里,将纸包打开,里面是几块糕点。

“我瞧着没人时从桌上拿来的,公子用些罢,我怕你饿久了身子难受。”

楚淮玉摇摇头,正待开口说些什么,一道人影飘飘悠悠停在门前。

元东忙将纸包团了掖到衣襟里,站到一旁作无事模样。

外头那人影敲了敲门,唤道:“姐夫。”

楚淮玉斜睨元东一眼,无声笑着,前去开门。

门外站着的,是楚淮玉昨日刚刚见过的未来小舅子,陆文绪。

“文绪?你不应当在前厅么,怎么过来了?”楚淮玉面露讶然之色。

陆文绪侧身垂眸怔愣着,倏忽间门竟开了,陆文绪恍然抬眼,见楚淮玉站在眼前,登时便呆住了。

“我”陆文绪磕磕巴巴,“我过来看看姐夫。”

楚淮玉的面色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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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好了不少,多了几分康健的血色,不怪乎常言说道,人逢喜事精神爽,此话果真不假。

陆文绪一边暗暗琢磨,一边微嗽喉咙,伸手摸出个纸包递给楚淮玉。

他神色自若,动作间却略显别扭,好似做不惯这种差使。

“姐夫吃些东西罢,饿着总归不太舒服。”

楚淮玉有些好笑,怎么一个二个都怕他饿坏了似的,他再体弱也不至于捱不过这一时半刻。

然而楚淮玉细细打量着陆文绪的眉目,心念于霎时间百转千回。

他原以为今日之后,他要受尽这高门深院中各色人物的冷眼,而陆文绪倒仿佛示好一般体贴于他,楚淮玉受宠若惊之余,难免对这位少爷公子生出几分好感来。

楚淮玉捏着纸包,低声道:“多谢你,文绪。”

陆文绪眼瞳微缩,面色平静地道:“姐夫进去吧,我先走了。”

楚淮玉点头:“去罢。”

目送陆文绪渐走渐远,楚淮玉关上门,忽听元冬打趣叹道:“陆少爷很关心公子啊!”

“嗯,何以见得?”

“明眼人都瞧得见。”

楚淮玉抬手作势要敲他的脑袋,含笑佯嗔:“少贫。”

元冬脖颈一缩,笑着跳开,略想了想,末了正色道:“不过,陆少爷瞧上去,的确是个正派的好人。”

楚淮玉不置一词,将纸包搁在桌上,眸底晕染着氤氲笑意。

吉时至,礼成时。

正堂内,礼生拖着长音高唱道:“请新姑爷——!”

楚淮玉率先走进堂内,周围满是宾客,陆参坐在上首,含笑望过来。

“恭请新娘——!”

楚淮玉随着长音回首,眸光骤然一顿。他瞥见一个人。

是方侯爷。

方侯爷十分闲适地坐在那里,眼角眉梢满是祥和的笑,目光却并未瞧他,而是看向正从门外走进来的新娘子。

楚淮玉也看将过去。只见新娘身穿绣金红色华服,头盖红色方巾,一手执团扇,一手牵红绸,由一个女婢搀扶进来。

那女婢将红绸的另一端交到楚淮玉手心,楚淮玉接过,二人面朝堂上站定。

人群中传来窃窃私语。

“这新姑爷长得好生俊俏呀!”

“瞧着两人倒是很登对。”

“不错,不错,我瞧着也很是般配。”

……

楚淮玉心中苦笑,不知他这新娘听见这些话,心中做何感想。大抵只有羞恼罢。

“请新人行礼,一拜天地!”

两人转身跪下,叩头行礼。

“二拜高堂!”

再转身,叩首。高堂之上,陆文烟的母亲早已辞世,只有陆参一人。

“夫妻对拜!”

这一拜,楚淮玉便真真成了陆府的赘婿,也真正成了陆文烟名义上的夫君。

他踅过身,直直看向对面的新娘,心无旁骛地弯下腰去。

“礼成——!”

之后,便是饮酒用席,推杯换盏,往来相迎。

一场喜筵喝到半夜,来客纷纷起身告辞,三三两两,终于散了个干净。

楚淮玉喝得头昏脑胀,手脚虚浮,被元冬搀扶着往新房去。半路上碰见个婢女,称是小姐已经睡下了,特来告知姑爷。

楚淮玉摆摆手,含糊应一声,“我知晓了。”

倒是一点也不肯屈就,连粉饰都免去了。

楚淮玉冷笑一声,不愿多言。元冬瞧着他这模样,满心满肺都是酸涩,也只能默默地掉头回去。

白日里管家引着他们安置行李箱笼时,便暗示着楚淮玉今后将住在那里。

元冬搀着楚淮玉往住处去,行至半路,迎面又遇见一个人。

这次遇见的,是个男人。

廊檐上高悬着大红灯笼,火光幽微,照得人昏黑模糊,分辨不清样貌。

元冬嗅见那人身上的淡淡酒气,大约也是今晚前来观礼的宾客之一,不过这人身量颇高,隐约透出一股压迫沉重的威势。

那人走近楚淮玉的身侧,不由分说便握住他的手臂,仿若意图将人揽到他怀中。

元冬见状,大气不敢出一声,只得喏喏松手,心底直觉这人与他家公子应当关系匪浅。

楚淮玉醉意翻涌,脑子成了一团浆糊,身子也软的不像话,安静地任由别人抱过去。

男人握住楚淮玉的肩,嗤笑一声,沉声问:“你是何人?”

元冬闻言是在问他话,低声回道:“小人是服侍楚公子的。”

“嗯……”男人沉吟片刻,又问道:“你家公子怎么不去新娘子房里?”

“是、是新娘子房里来人说小姐睡下了,让公子不必过去。”

“哦?”男人语调上扬,戏谑一般,“新婚之夜竟不同房,这倒是有意思。”

元冬垂首屏气,实在不知该如何接这话,只好沉默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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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料下一刻,男人直接将楚淮玉抱了起来,语带调笑,却是不容悖逆的口吻。

“你家公子,我带走了。”

元冬没胆量拦下他,无可奈何,只得退到一侧,遵命道:“是。”

他瞅着男人的背影,一头担忧楚淮玉,另一头却暗自腹诽。这男人的架势,仿佛要抢亲似的。

元冬的脑袋瓜子剑走偏锋,遽然思及一事:

他家公子,可千千万万不要被人“吃”掉啊!

“侯爷”

楚淮玉贴着方侯爷的肩窝,手臂攀上去抱住他的脖颈,喃喃出声。

方令瑄脚步一顿,低下头,眸光一掠,昏黑中只瞧见楚淮玉瓷白的面颊。

复而抬步,方侯爷笑道:“本侯还以为,你醉得厉害,不能识人了。”

“我没醉,”怀中人咕哝着辩解,“你是侯爷我知道的。”

楚淮玉梦呓似的,方令瑄觉出他果然醉得不轻,随口逗弄,“你连眼睛都不睁,怎么知晓是本侯?”

楚淮玉没有回应,脑袋动了动,像只猫儿似的窝在主人怀里,耐不住地还要在衣袍上蹭弄。

半晌,他轻声道:“味道,你的味道,我记得。”

“哦?”方侯爷十分好奇,“什么样的味道?”

楚淮玉过了许久都没动静。方侯爷暗忖这人大约是睡过去了,然而抱在他脖子上的手臂,力气却无半分松懈,反而倒紧了几分。

他这模样很是少见,方令瑄心中失笑,两臂略一舒展又将人抱得更紧,恍惚察觉楚淮玉似比那日重了几分,未曾思及原是他身上那套吉服增了份量,

又转过几道回廊,来到一间房前,方令瑄抬脚将房门踢开,进了屋,轻手轻脚将楚淮玉放在床上,回身欲要关门。

未料楚淮玉蓦然起身,伸手拽住方侯爷的袖袍,使力攥在手心。

“怎么了?”

“你去哪里?”

方侯爷以为是楚淮玉酒劲上涌,与他撒些酒疯,便不计较他言语失当,竟用“你”作称呼,末了方侯爷还要柔声安抚一二。

“我去把门关上,夜里风凉,会冷。”

方侯爷的口吻是少有的温柔耐心。

楚淮玉又问:“你为何在陆府?”

言下之意,是在问他缘何席散之后,仍旧留在陆府。

方令瑄一怔,这话听着,不像是一个醉酒之人会问出口的。他眯了眯眼,回道:“陆尚书——你的岳丈大人再三挽留,盛情难却,本侯不愿拂了他的好意,便应下了。”

话毕,方令瑄静等楚淮玉的下文,然而对方再次静默无言下来,扯住他袖角的那只手,也缓缓收了回去。

方令瑄等了一息,转身径自去关房门。

庭院深冷,连带着屋子里也是浓稠的荒冷寂寥,沁入骨缝。

这房间并不是陆参为方令瑄预备下休憩的那一间,而是他转悠了半晌寻到的空房,里头家具物什一应俱全,瞧上去应当也是间客房。

然而这屋子里一未烧炭,二未点灯,了无人气,愈发显得幽森空冷。

方侯爷一时脑热,偏要拖着人到这里来受冻。

适才的浓黑,渐渐转成淡墨色的黑,仍是黑,却似有了光亮,虚虚影影地叫人能看清了轮廓。

方令瑄坐到床边,楚淮玉仍是一动不动地坐在原处。方侯爷凝视了片刻,问他:“冷么?”顿了顿,紧接着问,“你究竟是醉了,还是清醒?”

一团漆黑与阒寂中,二人彼此间的呼吸声似落针般清晰可闻。

楚淮玉默了默,低声道:“我喝了许多酒,依我的酒量,本应是醉了,可我又觉得,自己没有醉。”

叹了口气,他仿佛自言自语,又道,“或许是醉了,又醒了。没甚分别。”

楚淮玉抬起头,目光凝聚着极力想要看清眼前人,末了忽然嗤嗤地笑:“侯爷既已来了,为何还要深究我是醉是醒呢?”

方侯爷听至最末一句,不禁眉头一跳,沉声回问:“此言何意?”

楚淮玉摸索着凑近,身体半贴上去,柔声细气,是方侯爷罕见的语调:“我有些冷,想要”

末了几个字半清不楚的,堪堪湮没在楚淮玉的呼吸里。

方令瑄浑身一震。

“侯爷想要吗?”只听楚淮玉一字一顿地道,“侯爷若要,我便给侯爷。”

元冬绞着手指,心头忐忑,疾步往他们的住处去。

这个时辰,宅子里连仆人都几乎瞧不见了,元东只希望没人注意到他,快点回去才好。

然则天不遂人愿,七拐八弯走了半晌,元冬自忖近乎要迷路的时候,不经意抬眼一瞥,迎面几步外,陆文绪正赫然向他走过来。

元冬呼吸一滞,下意识便想转身往回走,可二人离得近了,他若如此举动势必惹眼。

细想一瞬,元冬无奈之下,只得硬着头皮往前。他低垂着头,冀望陆文绪不会认出他。

及至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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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元东略一停步,弯腰低低叫了声,“少爷。”

“嗯。”陆文绪淡淡应了声,似乎不曾注意到他。

正当二人要错身时,陆文绪骤然脚下一促。

“站住。”陆文绪冷声道。

元冬心下立时便“咯噔”了一声,暗叫不妙,回过身,无措地低垂着头。

“元冬?”陆文绪转过身,上下打量一眼,盯着元冬问道,“这个时辰了,你怎么还在这里?”

元冬闭了闭眼,嗫嚅道:“我”话一出口,又忙噤了声。

他在楚淮玉眼前自在惯了,一时忘记现下他们进了陆府,在主人面前得小心谨慎着些。

元冬头低地更深,吸了口气,半斟酌着小声回话,“少爷恕罪,小的,小的出来小解,不曾想这院子太大,走着走着竟迷了路。”

陆文绪略忖了忖,方道:“姐夫他”

元冬闻言,抢言答道:“公子他,他已歇下了!”话音未落,元冬便懊恼不已,直想赏自己个耳光。

“歇下了?你如何知道,他不是该与姐姐”陆文绪说得耳烫面热,倏然止了声,眉头紧锁。

他瞧着身形微颤的元冬,即刻便明晓了。“出了何事?”

陆文绪沉下声,质问的口气,听得元冬不寒而栗,内心挣扎一瞬,只能据实回禀:“公子他,是下人来传,说陆小姐睡下了,所以公子不曾去、去新房里头。”

“那他现在在何处?”

“这公子他,他的确是睡下了。”元冬欲哭无泪,两相权衡之下,仍是选了扯谎。

若说楚淮玉被个陌生男人带走了,这陆少爷必会勃然大怒,说不定还会迁怒于楚淮玉,届时必将闹得不可收拾。

转念一想,陆文绪应不会好奇心起,偏要随他去看个究竟罢。

元冬只觉心慌意乱,浑身冷汗淋漓,双腿打颤,静等着陆少爷要如何发话。

陆文绪默然片刻,终于开口,“我知晓了,你去罢。”

元冬如获大赦,方才紧绷的身子泄了力气,忙不迭回声,“是,少爷。”随即一转身,逃也似的快步离去了,完全忘掉了不久前,他还同陆文绪言说自己是迷了路。

陆文绪站在原处,愣了一会儿,方才迈步离去。

凄迷的风中,似乎有人遗落了一缕几不可闻的叹息。

两人对峙似的,无声无息贴靠在一起。

方令瑄漫不经心地扣住楚淮玉的腰背,隔着层层叠叠的吉服轻轻摩挲。

楚淮玉摸着方令瑄的胳臂,一路攀沿向上,双手勾住他的肩膀,顺势想要坐到方令瑄的腿上。

方侯爷身形微动,向后避开,鼻间迸出声哼笑。

“本侯竟不知淮玉何时变得这般主动了。”

调笑的口吻,夹带着酒后的慵懒醉意,楚淮玉听了,不置一词。

“侯爷能否,点上蜡烛。”楚淮玉平静地问。

方侯爷顿了顿,起身将床头的那盏烛火点亮,回首看向楚淮玉,笑问:“不怕被人发现?”

楚淮玉摇摇头,一双含情目直直望过来,眸底火光跃动,闪闪烁烁,又蕴着一泓清泉,波光潋滟。

方令瑄脱靴上榻,猛然一个翻身将楚淮玉压在身下。

两个人近乎面颊相贴,方令瑄微微偏头,用鼻尖轻蹭楚淮玉的侧脸。

楚淮玉霎时间心跳如擂,呼吸陡然急促起来,双手绕到方令瑄的背后,上上下下不住地抚摸。

冰冷的嘴唇贴上来,楚淮玉双眼迷茫又凌乱,嘴唇半张,两臂在方令瑄的颈后交叠,回应他的亲吻。

方令瑄一边含住楚淮玉的唇舌啃咬,一边伸手摸下去,解楚淮玉的腰带。

怎料这衣服的腰带颇为难缠,他揪了半晌也未解下,无奈只得起身,欲待细细研究一二。

楚淮玉觉出他的意图,自己伸手摸索了好一阵,才终于将那腰带扯开。

剩下的衣裳便容易得多。待到两人衣衫尽褪,方令瑄扯过条褥子将两人围拢,重新俯下身。

两人瞬间滚到一处,温热的肌肤相触,使二人俱发出一声舒服的喟叹。

方令瑄轻吻楚淮玉的鬓角,辗转着吻他的额头、眉毛、耳珠,末了又去亲他的双唇,舌尖勾连着吮吸,片刻又长驱直入,直抵喉头,痴缠厮磨,难舍难分。

一个漫长而湿热的深吻过后,方令瑄抵着楚淮玉的额头,手掌捧着他的侧脸摩挲。

动作忽地一滞,方令瑄微愣了愣,喘息着问,“怎么哭了?”

分明是楚淮玉有意勾引在先,怎么遂了他的意,这人竟自顾委屈落泪了。

楚淮玉既未哽咽,也不曾哭喘,面颊却濡湿,那眼泪似是无声无息自己淌下来的,并不受谁的意识支配。

方令瑄思忖片刻,眼瞧楚淮玉俨然又成了一副无知无觉的失神模样,任由他施为。

他探下手,触摸楚淮玉温热的小腹,滑腻的腿根,直到握住他腿间隐秘的火热。

楚淮玉颤了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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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神逐渐凝聚起来。方令瑄动作毫不怜惜,手下用劲儿,揉搓按捻,那热物却久不见硬挺,仍旧软疲无力。

楚淮玉被搓弄地生疼,禁不住拧眉阖眼,抿紧双唇,一整个的脆弱不堪怜。

“疼……别再……呃……”

过了片刻,楚淮玉终是抑制不住,开口求饶。

方侯爷莫名焦躁,一味不得其法地加以逗弄,心中纳罕,盖因自己腿间那物亦似恹恹未醒一般,毫无动静。

奇哉怪哉。方侯爷有刹那间的惊惶,疑心自己竟有一日会难展雄风,脑中忽而闪过一念,径自笑出了声。

喝酒误事,喝酒亦误“事”。尤其今晚,他饮得不算少,即便人没醉,身子倒醉得一塌糊涂。

楚淮玉挣动着扭身,欲要夹紧双腿,却是徒然无功,一只手抖抖索索摸下去,在离腿间寸许处堪堪停住,犹豫着半退又半进,连指尖都好似发着颤,那模样当真是可怜透了。

方令瑄眼中,楚淮玉当下便仿佛初次与他亲热时那般,敏感稚嫩,青涩诱人。

楚淮玉抬起手臂遮住双眼,嘴唇颤抖几下,哑声叫道:“侯爷……”

方令瑄这会儿已有些兴致索然,捉了楚淮玉覆在脸上的手挪移开来,俯身又亲下去。

楚淮玉僵了僵,睁开双眼,面色痴醉迷茫,眸光起伏游弋,最终看进方侯爷的眼瞳里。

方侯爷嘴角微扬,笑了笑,微一抬身,吹熄了蜡烛,揽着楚淮玉的肩躺在他外侧。

“不闹你了,睡罢。”方令瑄抚着楚淮玉光裸的背脊,间或轻拍一下,颇有些哄睡的意味。

事后方侯爷对于自己当时的举动亦是惊诧莫名,谁能料想,风流在外的方侯爷,在楚淮玉面前,竟接二连三地做了那柳下惠。

楚淮玉回抱住方令瑄暖热的身体,热意源源不断递送过来,仿佛将他心底的抑郁与酸涩都融化了,吞噬了。

长长吐出一口气,他又低声唤道:“侯爷。”

“嗯?”

久久不言。

又过了片刻,方侯爷听见胸膛前传来楚淮玉沉缓均匀的呼吸声。

次日清晨。

楚淮玉醒来时,身侧空空,手心一探,被褥里唯余冷凉。

他发了会儿怔,撑着身子坐起,低头一瞧,才见自己身上竟穿着亵衣。

楚淮玉微微一愣,他依稀记得昨夜自己被方令瑄剥了个干净,怎么

难不成方侯爷竟一反常态,开始对他体贴入微了么?

楚淮玉揉揉微酸的额角,只觉头疼欲裂,因着醉酒,他的四肢倍感疲累软乏,提不起力气。

欲待捋一捋脑中纷繁碎杂的记忆,外间,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

楚淮玉闻声抬首,便见元冬推了房门进来,手中还端着一个托盘。他不自觉地出声唤道:“元冬。”

那声音嘶哑难闻,楚淮玉喉头一紧,心中惊愕不已。

早知如此,昨日便不该逞强喝恁多的酒。楚淮玉只一回想,不免懊悔苦笑起来。

元冬朝床上一瞥,见楚淮玉醒了,面色一喜,忙将托盘至于桌上。“公子,你醒了!”

“嗯。”楚淮玉嗽了嗽喉咙,低声应着,一面掀起被褥下塌。

元冬见状,急忙寻了套簇新的衣服递将过去,又步履匆匆地出去,为楚淮玉端来一盆热水洗手净面。

过了片刻,楚淮玉收拾停当,坐在桌旁,目光掠过那托盘里的吃食,开口问道:“什么时辰了?”

元冬回道:“差一刻便是辰时了。”

楚淮玉垂下眼帘,忖了忖,忽然念及什么,抬眼四顾。

此刻他身处的这间屋子,分明是昨日管家带他们安置家什的那间。

楚淮玉目光逡巡一圈,最后落到元冬面上。元冬面色如常,看不出异样,楚淮玉又紧紧盯视了半晌,元冬才仿佛心虚似的,垂眼看向地面,手指不住地绞着衣角。

“昨日夜里,我”语气稍顿,楚淮玉叹了口气,“我是如何回来的?”

元冬想必是知道些什么,否则不会作如此情状。

即便昨夜他喝得烂醉如泥,却也记得方令瑄将他从元冬手中带走,是去往了别处。

那间屋里寒冷彻骨,使他忍不住紧贴在那男人的胸前汲取温暖,而浑然未有此间这般的热意融融。

元冬抿着唇,支支吾吾半晌,末了小声嗫嚅道:“昨夜,昨夜是”

“是什么?”

“是、是陆少爷抱公子回来的。”

“陆文绪?”楚淮玉不禁双目圆睁,惊异问道。

元冬微微抬眼,迅疾地扫了一眼楚淮玉的面色,又道:“是。昨夜我都睡下了,陆少爷忽然来敲门。我还心道是谁,一开门,便看见陆少爷抱着公子你,还交代我说让我照看好公子。”

“”

元冬仍在自顾自嘀咕,楚淮玉却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自己浑身的血液刷地一下宛若冷凝了般。

陆文绪,怎么会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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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怎么?难道昨夜被他撞破了他与方令瑄

不,不会,若是被陆文绪撞见,他不该是这般态度。倘若他知晓自己的姐夫对姐姐不忠,势必会对陆参言明,可自己如今尚且安然无恙,那么

楚淮玉一时理不出头绪,伸手按压眉心,愈觉头疼难忍,心迷意乱。

“公子,公子?”

耳际隐隐传来元冬焦急的呼唤声。

“公子,你还好么?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楚淮玉渐次回神,转眼看向元冬,嘴角牵扯出一抹笑意,摇了摇头。“我没事。”

元冬面色忧忡,端起托盘上的一个碗盏,“这是醒酒汤,公子先喝了再用膳罢。”

楚淮玉点点头,伸手接过送到唇边,仰头一饮而尽。他腹中空空,一碗热汤下肚,不觉舒坦了些许。

在元冬灼灼目色的逼视下,楚淮玉总算喝下了一整碗稀粥。少顷,楚淮玉放下碗盏,哑声说道:“我想出去走走。”

话音甫落,楚淮玉抬首一瞥,不想元冬竟是一脸为难的模样。

楚淮玉直觉有异,不解询问,“怎么了?”

“是陆少爷,他叫我今日看好公子。”

“为何?”楚淮玉的心蓦地一沉,陆文绪果然还是知道了么?

元冬苦着脸,摇摇头表示不知,继而咕哝着说:“公子你身体不好,还是乖乖待在屋里吧。陆少爷兴许也是为了你好。”

闻言,楚淮玉顿时有些哭笑不得,他瞧着元冬,忖度几息。元冬到底还是个少年,大约没领会清楚陆文绪的意思,也未曾多想,自顾自便顺从了陆文绪的吩咐。

这个小呆瓜,不过进了陆府一日,便对陆文绪言听计从了。

楚淮玉微微一笑,起身往外走去,一面侧首说道:“既如此,我只走出这间房,你总不会还要拦我吧?”

楚淮玉言罢回首,正要抬步迈过门槛,猝不及防地撞进一个人的怀里。

“姐夫?你没事罢。”头顶上方,传来陆文绪沉静无比的声音。

楚淮玉的脸贴着对方的胸口,骤然一阵心悸,他愣了愣神,直起身抬眼去看。

陆文绪的手臂仍紧紧揽住他的后背,一瞬间,楚淮玉似乎看见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里,仿佛有一闪而逝的痛楚之色。

屋内,楚淮玉与陆文绪分坐在桌案的两侧。

元冬为两人添上茶水,自觉站至楚淮玉身后。

楚淮玉看了陆文绪一眼,转头对元冬道:“元冬,你先下去吧。”

元冬张了张嘴,欲言又止,见楚淮玉对他微微摇头,立时眼角耷拉下来,怏怏地退下了。

陆文绪在一旁陡然出声,“元冬对姐夫,倒很是忠心。”

这话说得没头没尾,陆文绪语气平淡,听不出什么意味。楚淮玉不解其意,苦笑道:“自我十五岁起,身边便只有元冬一人了。”

陆文绪手执茶杯,闻言动作一滞,随即略低下头,呷了口茶水。

楚淮玉默然片刻,暗自斟酌是否要将昨夜之事问个明白,转念又想,若是轻易开口,岂非更显得自己心虚有鬼。

犹豫再三,楚淮玉终于打定了主意要装傻充愣,一转眼,却见陆文绪正定定地望着他,似乎已经望了许久。

“姐夫昨夜不曾去姐姐房里。”陆文绪开口陈述,并非问句。

楚淮玉一怔,双目微微睁圆,下意识应了一声,“是。”

“姐夫亦不曾回到这里,而是去了”陆文绪垂下眼睫,继而抬起,问:“姐夫可知自己昨夜去了何处?”

楚淮玉面露错愕,摇了摇头。“不知,昨夜我”

陆文绪遽然截断了楚淮玉的话头,插言道:“那姐夫可知,自己昨夜遇见了何人?”

未等楚淮玉接言,陆文绪又自管自地说了下去,“昨晚我正要回房时,冷不丁瞧见从一处僻静院子里出来个人。我未看清那人样貌,但观其身形举止,必定是个男人。我觉得奇怪,便拐进那处院落。”

楚淮玉猛地震了震,心沉到了水底,让他几乎喘不上气。

只听陆文绪声线紧绷,接着说道:“那院子里一切如常,我只当自己疑神疑鬼,刚要转身离去时,却瞥见有间屋子房门虚掩着。我进屋四处查看,便发现了姐夫,浑身赤裸,正裹在床上的褥子中瑟瑟颤抖。”

“我”楚淮玉脸色煞白如纸,浑然不知该作何解释。

“之后,我便将姐夫送了回来。那房里冷飕飕的,假若睡上一夜,翌日必定会染上寒气。”

“是么如此,还要多谢文绪你送我回来。”楚淮玉讪讪一笑,语调里却半分笑意也无。

陆文绪不接这话,垂眼凝视手中的茶杯,状似出神。楚淮玉悄然觑他面色,照旧是毫无情绪,不喜不悲。

楚淮玉的脑海中,平白浮现出另一个人的样貌。也是这般,面色无波,冷静无情。

可前两次与陆文绪相遇时,他并不是现下这模样,楚淮玉那时甚至隐约觉得,陆文绪在他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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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为何竟好似有些羞赧与难为情,直如少年一般。

这么说起来,他还不知陆文绪年庚几许。楚淮玉与陆文烟同年,陆文绪大约要小他一二岁。

俄顷,陆文绪放下茶盏,起身来到楚淮玉身前,将银白的阳光悉数拦挡在身后。

他俯视着楚淮玉,淡淡开口:“有一事,几日前我便想问姐夫。”

陆文绪虽比他年轻,身量却比楚淮玉高而健硕,比之方侯爷也差不许多。此时陆文绪站在眼前,楚淮玉隐约觉察出一丝压抑之感。

楚淮玉仰起脖颈,与之对视。“但说无妨。”

“去送吉服那日的前一日,我便去过姐夫住处。元冬道是姐夫不在家,赴约去了。”陆文绪一面说,一面身体俯压下来:“翌日我再去时,才知姐夫竟一夜未归。”

楚淮玉眸色惶惶,不禁身体后仰,惊异地瞪视陆文绪。

陆文绪抬起手,指腹按在楚淮玉的耳后,楚淮玉立时浑身僵住,面色难堪而恼怒,诧然看将过去。

陆文绪浑不在意,兀自沉声问:“姐夫能否告知,那日姐夫去赴的,是谁的约?又是在何处留的宿?”

——“是方令瑄么?”

转眼便到了腊月三十。

这几日,楚淮玉与元冬在陆府中偏居一隅,两个人仿佛不过是客居在此,几乎无人问津。

他们所住的这一进院子,恰巧有三间房,一间楚淮玉居住,一间给了元冬,余一间正可用作书房。

平日里一日三餐皆有侍从送来,未曾短衣节食,这让楚淮玉很是感激。

若非他还能在这府中四处闲逛游走,只怕要疑心是陆参将他软禁起来了。

陆参这几日事务繁忙,分不出空闲来料理他与陆文烟之间的罅隙。

楚淮玉乐得清闲,便也窝在屋里,一际读书,一际将养身体。

至于陆文烟——楚淮玉的新婚妻子,自那日成亲以来,楚淮玉连她的一个背影也不曾见过。这位陆小姐宛如将他这个新婚夫婿,完全抛之脑后了。

陆文烟于他无情,楚淮玉心知肚明。二人定下亲事前,楚淮玉曾向陆参坦言,自己不愿强人所难。

世人皆愿与所爱之人长相厮守,此乃人之常情,无可非议。若换作是楚淮玉,他同样不愿与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结成夫妻。

楚淮玉别无他法,陆文烟却有的选择。

陆参看重楚淮玉,并且费尽心力地笼络栽培,为他铺路,不过是欲要在朝中培植自己的势力,巩固他的地位罢了。

而楚淮玉看透了陆参的意图,依旧情愿入赘,归根究底,二人只不过是互相利用,各取所需。

陆文烟原是无辜的,不该夹在他们中间,充当利益交换的牺牲品。

然而陆文烟竟心甘情愿地听从陆参之命,与楚淮玉结作连理。

对于这个女子,楚淮玉道不清自己心底究竟是如何看待她的。

一面自觉有愧于她,一面又觉得陆文烟或许同她父亲沆瀣一气,原就不在乎要嫁给谁。

倘若非是他楚淮玉,也可能是别的什么男人。

可成亲那夜,陆文烟居然将楚淮玉拒之门外,难道害怕自己占了她的便宜不成。楚淮玉当即羞恼难堪不已,事后又觉得庆幸。

盖因方令瑄在他身上连掐带咬留下的许多青红痕迹,还未完全消褪。若被陆文烟瞧见

楚淮玉靠在椅背上怔愣出神,眼睫扑簌簌地颤了颤。

方令瑄。

甫一念及这三个字,楚淮玉便觉头疼。他放下手中的书卷,眸光垂落,看向摆在一侧的请柬。

是冷亭今晨送过来的。

方令瑄邀他前去雅颂轩,享佳宴,共守岁。

楚淮玉无声地叹了口气。

除夕本是家人相聚的团圆之夜,此刻陆府上下的仆从都在张灯挂彩,清扫庭院,预备今晚的家宴。

他这位新姑爷原本在府中便不受待见,倘使今晚缺席,过后不知又要被如何编排。

然则比起流言蜚语,果然还是方侯爷更加让楚淮玉不敢妄加怠慢。

楚淮玉禁不住扶额轻叹。

外间,天色逐渐暗淡下来,风声四起,穹顶之上,云雾叆叇,遮天蔽日。

楚淮玉抬眼望去。

要变天了。

自午后起,天空便开始飘雪。

及至酉时,雪花纷纷扬扬,地面已覆了薄薄一层的白雪。抬脚踩在上面,一阵嘎吱作响。

夜幕四合,已到了掌灯时分。

府内众人皆聚在正厅之内,静等陆参前来。陆参方才散值回府,此刻径去房中洗漱换衣去了。

而眼前的场面,令楚淮玉略微有些不自在,一味自顾自地埋首喝茶。

缘由无他,只因现下与他在堂上对坐的,便只有陆文烟与陆文绪姐弟。

但见陆文烟一袭藕粉长裙,明眉皓齿,杏脸桃腮,姿容俏丽,明艳动人;而陆文绪一身宝蓝长袍,面似冠玉,眸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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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星,风姿俊逸而不凡。

楚淮玉眼瞧着他们二人很是养眼的模样,忍不住腹诽,陆参其貌不扬,生得一双儿女却相貌颇佳。

可以料想,他们的母亲必定是一位绝代佳人。

陆文烟与陆文绪乃是一母所出,血浓于水。看得出他们二人感情甚笃,自落座以后便一直嘻笑私语,旁若无人。

楚淮玉不动声色地打量了几眼,一息间却冷不防地与陆文绪对上了视线。

霎时,楚淮玉猝然一怔,随即慌张地别过眼。对面的陆文绪只淡淡瞥了他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自从上次与陆文绪不欢而散后,楚淮玉一直对其避而远之。

陆文绪那日对他咄咄逼问,好似察觉了什么。

楚淮玉云里雾里,不晓得陆文绪怎会识得方令瑄,为掩心惊,便故作冷淡地对他道:“这是我的私事。”

其后,陆文绪不发一言,沉默少顷便拂袖而去。只是他临走时那复杂的眼神,却教楚淮玉这几日都辗转难寐。

陆文绪的态度实在难以捉摸,一忽儿体贴,一忽儿又满是敌意般,楚淮玉不知为何总觉得奇怪。

大抵是因着陆文烟,才会对他如此罢。

即便自己是他名义上的姐夫,楚淮玉亦直觉自己不可与陆文绪过分亲近。他看不透他,却下意识觉得危险。

这头,楚淮玉仍垂着眸子发怔,陆参已经大步迈了进来。陆文烟与陆文绪一齐起身,唤道:“父亲。”

元冬瞧着楚淮玉毫无动静,轻轻推了下他的肩膀,俯在他耳侧提醒,“公子,老爷来了。”

楚淮玉蓦然回神,连忙起身,亦喊了声,“父亲。”

陆参从楚淮玉身侧走过,闻听这一声称呼,脸上立即堆起笑意。“好,好。”

众人皆移步至堂后。

陆参坐在主位,左右环视一圈,笑道:“还愣着作甚,都坐罢。”

虽说是家宴,可陆参的那些侍妾均不能入席,因此也就只简单预备了一张普通的圆形漆桌。

楚淮玉入赘前,这除夕家宴也就只有他们父子父女几人独自庆贺,想来很是冷清无聊。

反言之,可以称得上是与陆尚书穷奢极欲的作风大相径庭。楚淮玉心想。

陆参笑眯眯地同儿女两个嘘寒问暖了一番,过了片刻,对楚淮玉道:“淮玉这几日住的可还习惯么?”

楚淮玉温言笑道:“有劳父亲挂怀,淮玉一切都好。”

“嗯——”陆参满意地捋捋长襞,又问,“你和烟儿,相处的如何?”

那头陆文烟闻言,当即便半嗔半怨地唤道:“爹!”

陆参不理他,含笑望着楚淮玉,语气颇为无奈,“烟儿的母亲去得早,这些年娇生惯养坏了,脾气算不得好,你可要多担待呀!”

言下之意,便是要楚淮玉不要与陆文烟计较洞房花烛夜之事。

楚淮玉笑了笑:“父亲不必担忧,我与烟儿很好。”说着,楚淮玉朝陆文烟温柔一笑。

陆文烟一愣,随即沉下面色,狠狠地瞪了楚淮玉一眼。

“哈哈哈哈,那便好。”陆参喜不自禁,“哪一日你们能为老夫添个甥男甥女,老夫便可含饴弄孙,颐养天年了!”

楚淮玉垂下眼帘,面色仍然温和带笑,心里却想着,陆参这心愿与他的前言相悖,只怕是要落空了。

他与陆文烟,还不曾有夫妻之实,哪里会生得出孩子。

如今没有,以后,大抵也不会有。

又过了许久,外间天色浓黑似墨。

楚淮玉记挂着方令瑄的邀约,几次三番想同陆参开口,却碍于陆文烟与陆文绪在侧。

眼见时辰渐晚,若再迟些,便太过失礼了。届时依方侯爷的脾气,或许又要做些楚淮玉不愿想见的事。

楚淮玉犹豫再三,朝身后的元冬递了个眼神。元冬会意,将那请柬摸出来递与他。楚淮玉又将其递给陆参。

陆参瞧他一眼,用手帕揩擦了手指才接过,信手翻开来看。

“方侯爷邀你去他的别院?”陆参问。

楚淮玉回道:“是。”

“既然方侯爷相邀,那你便去罢。”陆参合上帖子,交还与楚淮玉,笑道,“让府上的车夫送你过去。”

“多谢父亲。”楚淮玉起身行礼,言罢便要离去。

一旁沉默半晌的陆文绪腾得一下站起身,目光落在楚淮玉身上,一际又对陆参道:“我送姐夫过去。”

楚淮玉僵了僵,下意识便要拒绝,“不必了,我自己……”

未料陆参竟摆了摆手,答应道:“也好。夜黑路滑,你们路上小心些。”

楚淮玉还欲说些什么,陆文绪已经率先开口。

“走罢,姐夫。”

楚淮玉叹了口气。

马车里漆黑一片,寂静无声。

楚淮玉与陆文绪相对而坐,行路颠簸中几乎能碰到对方的膝盖。楚淮玉靠在车厢壁上,闭目养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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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有意控制自己的呼吸起伏,小心翼翼地不愿引起陆文绪的注意。

楚淮玉原不是性子别扭的,不知为何当下却有些难为情。他与方侯爷间的关系,偏偏又惹得陆文绪怀疑。

幸而陆文绪似乎亦不愿与他多言。

黑暗中,楚淮玉觉察陆文绪的目光,仿佛一直在盯视着他。

那感觉时而强烈,时而消失不见。也或许是楚淮玉神经紧绷下滋生的错觉。

二人一路默然无语。

马车行了半晌,终于到了地方。车夫在外头对车内说道:“少爷,到了。”

楚淮玉心下一松,挪动身子便要下车去。

指尖还未触到车帘,楚淮玉骤然被身后突如其来的一股强劲力道扯了过去。

楚淮玉感到一只手扣在他的身前,又一只手毫不怜惜地扳过他的脸颊。

是陆文绪!

“做什……唔——!”楚淮玉的低呼顿时堵在喉中,双唇被舌尖抵入,紧接着便是一阵细密的刺痛。

楚淮玉只觉唇间一片腥咸味道,是陆文绪咬破了他的嘴唇。他绝望地睁大双眼,手指紧紧攥住陆文绪的衣袖,脑中已经乱作一团。

怎么会这样……

陆文绪浅尝辄止,温柔地舐了舐楚淮玉被咬破的唇,舌尖一卷将血珠抿进自己唇间,伏在楚淮玉的颈侧低喘。

“抱歉,姐夫。”

陆文绪似乎在极力压抑着,嗓音喑哑,吐息洒在楚淮玉的颈窝,让他止不住地绷紧战栗。

“我很早便想这么做了。”陆文绪喘息顿了顿,“你今夜大概不会回去了罢。”

“……”

楚淮玉惊惶失神,一句话也说不出。

陆文绪嗤笑一声,又顿了一顿,贴在楚淮玉的耳侧,吐出一声残忍的呢喃低语。

“我想要你。”

楚淮玉如遭雷殛。

马车里,二人对峙了一瞬。

楚淮玉惊诧回神,抬手甩了陆文绪一个巴掌。

他低声叱道:“你疯了吗?!”

只听陆文绪自鼻间发出一声哼笑。

楚淮玉羞恼交加,还要发作时,陆文绪却已抬袖半撩起车帘,一面定定地直视楚淮玉的双眸。

“姐夫快些下车罢,想那方侯爷该等急了。”陆文绪语调晦暗地说道。

闻言,楚淮玉又是一阵气恼,胸口起伏着喘息不迭。片刻,他顿了顿,狠狠地横了陆文绪一眼,起身走下车去。

车夫已下了马车,正面无表情地立在一侧。

楚淮玉睃他一眼,半是心虚半是难堪,暗自打量车夫的表情,却瞧不出他是否听见了方才两人的动静。

车夫动了动眼皮,见楚淮玉出来,忙上前作扶。

楚淮玉面色不大自然,只对那车夫微微颔首了一下。

身后传来噗的一声响,楚淮玉下意识地侧身去瞧。

马车之上,陆文绪已经放下车帘,声音从车厢里传出来,吩咐车夫道:“回府。”

“是,少爷。”

车夫回了一声,又对楚淮玉行了一礼,而后跳上马车,径自驾车走了。

楚淮玉立在原地,望着那辆渐远的马车,怔愣半晌,而后叹了口气,提步进了雅颂轩。

楚淮玉一面走,一面奇怪。

今夜分明是除夕,家家户户皆是灯火通明,人声喧闹。

而现下,方令瑄的这间别院里,却是出奇的阒寂无声。

方才在门口时,楚淮玉连个门侍都未曾瞧见,一路行来,更是半个人影子都没有。

莫非方侯爷此刻不在家,是到别处吃酒去了?

正沉思着,身侧忽而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

楚淮玉顿时一惊,身体僵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了。

这雅颂轩的前院是一片花园,此刻一片黢黑,偶有几盏烛火照明,愈发显得鬼气森森起来。

楚淮玉的眼睛在夜间视物本就费力,现下这环境更是一团糟。他虽不信鬼怪之说,可是孤身一人,心里仍是不由得有些害怕。

他转过身,朝方才传来声响的地方站定,屏息谛听。

许久过去,没有一丝半毫的动静。

楚淮玉舒了口气,正待转身时,蓦地腰间一紧,一股蛮横的力道自身后袭来,将他一把扯了过去。

“谁——唔!”

楚淮玉吓了一跳,惊叫出声,却被一只手猛地捂住了嘴。

身后那人牢牢地将他箍在胸前,楚淮玉浑身僵硬,紧接着,耳廓似是被什么东西舔弄了一下。

楚淮玉只觉颈侧皮肤上传来一阵温热。那人伏在楚淮玉的耳际,低低笑了一声,道:“吓到你了?”

捂住楚淮玉的那只手缓缓松开,楚淮玉喘了两下,叹道:“侯爷。”语气透着一丝无奈。

“嗯。”方令瑄应了声,伸手扳过楚淮玉的肩头,将人转过身子,紧紧搂住他的腰,笑问:“方才在看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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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

“没什么。”楚淮玉抬眼去看他的脸,“只不过是听到有些动静。”

方令瑄低头瞧了片刻,忽问道:“你的眼睛,是不是有雀盲之症?”

楚淮玉愣了愣:“侯爷,怎么知道?”

“本侯自你踏进这院里,便跟在你身后瞧。你步履缓慢,又时时顿住,可见视物不清,因而有此猜想。”

方令瑄笑了笑,语气平淡自然,却叫楚淮玉听得心惊。

自进门时方令瑄便跟在他后面,那方才在门前

这方侯爷是有何喜爱跟踪窥视的怪癖么?

“怎么了?”方令瑄捏了捏楚淮玉的腮颊。

楚淮玉摇摇头,没有做声。

方令瑄又捏了一下楚淮玉的脸,轻笑一声,微微弯腰抄了楚淮玉的腿弯,将人打横抱起。

楚淮玉的双手不自觉环住方令瑄的脖颈。

方令瑄含笑道:“外头冷,我们进屋去。”

楚淮玉心头一颤。不知怎得,他觉着今夜的方侯爷好似格外温柔。

整个别院,似乎空无一人。

非是楚淮玉的错觉,他贴在方令瑄的肩窝,听见头顶上方传来的声音问道:“是不是觉得奇怪?”

楚淮玉斟酌了须臾,回道:“侯爷这别院,今晚确是出其的安静。”

“哦?”方令瑄疑道:“本侯以为,你会奇怪为何本侯为何要跟在你身后。”

“那,侯爷为何……”

方令瑄打断他道:“因为本侯想看你被吓到的样子。”

楚淮玉被这一句回答噎得接不上话,只得无语地闭上双眼。

过了片刻,方令瑄抱着楚淮玉进了一间房。

方侯爷抱着他转过一道屏风,随后轻轻将楚淮玉放了下来。

楚淮玉眯了眯眼,待双目适应了光亮,继而看清房内的陈设时,他先是一愣,其后便觉自己的心陡然沉了下去。

方令瑄的确抱楚淮玉进了屋里,却是直接将他带到了浴房之中。

眼前这间浴房极为宽敞,四周几无摆设,正中有一人工开凿的浴池,玉石铺设,大约十尺见方。

此刻池水平静无波,水面之上热气氤氲,泛着丝丝缕缕若隐若现的烟雾。

楚淮玉犹自发愣时,方令瑄已经解了外衣,只着内衫,走到浴池的边缘。

他略弯下身,伸手试了试池水的温度,满意一笑,随即回过头来,瞧见楚淮玉杵在原地,半分未动。

方令瑄挑了挑眉,站起身,带着一丝不耐地问道:“愣着作甚?”

楚淮玉闻声看过去。方令瑄逆着烛光,脸色晦暗不明,显然有几分不虞。

“侯爷……用过晚膳了吗?”楚淮玉突兀地问。

方令瑄直勾勾地盯着楚淮玉,不答反问:“难不成,你并未用过?”

楚淮玉抿了抿唇,如实回道:“用了、一些,我……”

方令瑄嗤笑一声,两步迈到楚淮玉身前。

楚淮玉顿觉慌张,刚要开口,下颔骤然传来一阵钝痛。

方令瑄伸手掐住他的下颌,迫着楚淮玉抬起脸来,与他双目对视,冷冷地问道:“怕了?”

他的手上使了几分力气,楚淮玉被掐得脸颊生疼,兀自紧咬牙关,艰难回道:“……没有。”

方令瑄忽地又笑了起来,笑意未达眼底。

“本侯原以为,聪明如你,应该知晓本侯今夜叫你前来,所为何事。”

“……”

“说话。”

方令瑄手上的力道猛地加重,楚淮玉眉头紧拧,出声回道:“淮玉……知晓……”

方令瑄顿了顿,倏尔松开手,楚淮玉脚下不稳,向后踉跄了半步。

“脱了。”

楚淮玉呼吸一滞。

方令瑄的视线自楚淮玉的面上堪堪下移,最终落在他的腰带上,沉声重复道:“脱了。”

楚淮玉合了合眼,在方令瑄阴沉目光的威吓下,伸手解了腰带。

紧接着,他又褪去外袍,中衣,里衣,直至最后一丝未挂,浑身赤裸地站在方令瑄的眼前。

方令瑄顿了顿,伸手一捞,将楚淮玉抱住,捏起他的下巴,对准那温热的唇瓣重重压了上去。

“嗯……”

楚淮玉被方令瑄一边亲吻,一边又被玩弄着胸前的乳珠,带有薄茧的指腹对它连刮带搔,不消片时,楚淮玉便忍不住低喘起来。

方令瑄抱着他转了个身,唇齿未分,身体却向楚淮玉逼压过去。

楚淮玉被迫,只得半步半步地向后退去,直至浴池边缘,方令瑄突然松开对他的禁锢,嘴角一勾。

下一刻,楚淮玉便觉肩膀被人向后一推,池边湿滑,他身形不稳,手指在空中虚抓了一把,刹那间便扑通一声,跌进身后的浴池中。

这浴池虽然水不深,可楚淮玉毫无防备地被推了下去,整个人陷进水中,水花四溅,惊慌中呛了一大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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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挣扎着露出水面,立时吭吭地咳嗽起来,眼睛被水挲得一时难以睁开。

耳边传来哗哗水响,楚淮玉用力闭了闭眼,再张开时,眸底布满了血丝。

方令瑄来到楚淮玉眼前,伸手抚上他的侧脸,动作极温柔、极轻缓地,大拇指摩挲了一会儿下巴尖,又往上,按在楚淮玉的唇瓣上。

“嗯?嘴唇怎么破了?”方令瑄状作吃惊地问,指尖用力,“本侯方才,也不曾咬你啊?”

楚淮玉吃疼,低低嘶了一声,思绪飞转,想着该如何搪塞过去。

却听方令瑄又道:“是陆家那小子做的吧?陆参那儿子叫什么来着,陆文绪?”

楚淮玉惊愕失色,瞪大了双眼,嘴唇翕动,却说不出半个字。

方令瑄一面言语,一面垂目思忖,最后目光灼人地盯看过来。

“本侯说得对吗?楚淮玉。”

楚淮玉惶然摇头,无力地辩解道:“……是,侯爷,可是我——”

“可是你如何?”

楚淮玉垂下眼,“可我,并不知道,他的心思,我……”

方令瑄猝然打断他,语气平静地问:“他肏过你了吗?”

楚淮玉立时悚然一惊,那个不堪的字眼噎住了他的喉咙,叫他只能缓缓摇头。

“真的没有?”方令瑄忽又戏谑起来:“我只知陆参那老东西想要肏你,没想到他儿子陆文绪竟也想肏你,楚淮玉啊楚淮玉,你可真是个……”

他一际说着,眼睛上下觑着楚淮玉的脸,眼底尽是讥笑。

最后两个字方令瑄未说出口,可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楚淮玉难堪地别过脸,胸口被什么哽住一般,每一下呼吸都仿佛是在战栗。

方令瑄静默片刻,复又冷笑起来:“既如此,那便是陆文绪自己找死,竟敢来觊觎本侯的人。”

他扳过楚淮玉的脸,亲昵地蹭弄他的鼻尖,语气轻柔地呢喃。

“不如本侯将他杀了,免得日后你在陆府,他再纠缠于你,你觉得如何,淮玉?”

楚淮玉心头苦涩不已。这是今晚,方令瑄头一次喊他淮玉,可楚淮玉却觉莫不到半分的欣喜。

他早该察觉的,方令瑄自出现那刻起,情绪便有些不对劲。

方侯爷不知何时便全都知晓了。或许是他的暗卫,早在楚淮玉踏进这间别院的那片刻时间里,与他一五一十地汇报过了。

又或许,方令瑄原本就是这个模样,只不过从前是对楚淮玉略微温和了些许,便叫楚淮玉误以为,方令瑄是个良善之辈。

简直是大错特错。

楚淮玉兀自心潮起伏,思绪翻涌,方令瑄眼见他不作声,面色肉眼可见地阴沉下去。

只是这次他再没了耐心,手掌毫不怜惜地扯住楚淮玉的墨发,寒声道:“总之,无论之前是否有人碰过你,对于你,本侯尽可既往不咎。”

“然而今夜,本侯再不会放过你了。”

楚淮玉痛苦地闭上了双眼。

此后的一整夜,于楚淮玉而言,近乎像是一场噩梦。

灯火昏黄的浴房内,自山水屏风后,传来一阵又一阵搅动池水的哗哗声,夹杂着男人压抑细碎的喘息低吟。

浴池之中,楚淮玉靠坐在方令瑄的身前,长发浸湿,秀眉紧蹙,形容可欺。

方令瑄倚在池侧,两臂环在楚淮玉身前,一手揉捻他的乳尖,一手探到唇边,两截手指伸进楚淮玉的口腔内,勾弄翻搅他粉嫩的小舌。

“唔……嗯……”

楚淮玉本能地挣动,却被方令瑄牢牢地箍在胸口。他抖抖索索地伸出手,握住方令瑄的小臂,嘴角因着手指的侵犯,挂下一道淫靡的银丝。

片刻,方令瑄撤了手指,偏过楚淮玉的脸,含住他犹自半张的双唇。

楚淮玉来不及喘息平复,立时便被吮吻住,仿佛连口中空气都被方令瑄掠夺了去,禁不住地手指收紧,喉中发出连声的呜咽。

方令瑄睁着双眼,目色昏暗不明,眼瞧着楚淮玉被亲到喘不上气,眼角落下洇湿的泪滴,变本加厉地用力吻他。

晃动的水面之下,隐隐约约可以窥见两人的姿势。

楚淮玉岔开双腿,坐在方令瑄的腿间,方侯爷两腿曲起微张,将楚淮玉的两腿分得更开。

原本流连在胸口的手指,像条滑溜溜的鱼般向下窜去,在楚淮玉的小腹处打转轻抚,继而一把握住他腿间的分身。

方令瑄用掌心磨了磨他的顶端,楚淮玉只觉熟悉的热意立时便像潮水般袭涌上来,身子蓦然一阵轻颤,呜呜地抗拒起来。

“侯……爷……呜……”

方令瑄松开他的唇,沉声道:“别动。”手上猛地用力一攥。

楚淮玉一下子僵住了不敢再动,兀自喘息不迭。

不过须臾,方令瑄重又动作起来,下身的热物早已硬如坚铁,此时亦随着他缓缓动作起伏,摩擦楚淮玉的股间。

楚淮玉仰起脖颈,难耐地左右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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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胸口随着腿间的动作起伏不定,身体一忽儿绷紧,一忽儿战栗,止不住地想逃。

方令瑄又使了几分力气,简直想要把楚淮玉的那物攥出什么东西来,楚淮玉痛得头皮发麻,忍不住叫出声来。

“侯……侯爷……啊……”

“叫我作甚。”方令瑄语调喑哑地问。

“求你……轻些……”手指讨饶一般,轻轻碰了碰方令瑄的手。

方令瑄了然,又恶劣地在楚淮玉耳边低笑道:“哦,那,这样呢?”

说着,方令瑄握住楚淮玉的柱身,食指绕到顶端,一下一下抠弄他的马眼。

“哈啊——!”

楚淮玉已经完全无法思考,亦说不出别的话,只一声叠一声唤着方令瑄。

方令瑄一面细听楚淮玉的动静,一面俯身低头咬住楚淮玉的耳廓,含在嘴中细细咂摸。

“嗯……啊……”楚淮玉低低地呻吟了一声。

方令瑄眸色一暗,嘴唇印在楚淮玉颈间,咬住一块脆弱的皮肉,舔舐又吸吮。

楚淮玉惊喘一声,浑身颤抖不已,连呼出的鼻息都仿佛在发抖。

“你还是这么敏感。”方令瑄凑在楚淮玉耳边,讥笑一般的低语道。

楚淮玉咬着下唇,一言不发,微微偏了头,脖颈与耳廓被作弄得一片绯红。

半晌,方令瑄掐掐楚淮玉的腰窝,命令道:“起来。”

楚淮玉动了动,手撑着池边站起,不料却腰腿酸麻,又因水中不好使力,一下跌了回去。

方令瑄不耐地起身,先自出了浴池,又拽着楚淮玉的胳膊将人拉起。

“自己擦干净。”

楚淮玉拿过一块手巾上下擦干,走到屏风前,预备要穿上自己的衣袍。

方令瑄递给他一件浴袍,道:“穿上。”

楚淮玉垂眼一瞧,嘴唇略动了动,却没说什么。

待到楚淮玉穿在身上,看在方令瑄眼里,那衣服丝绸质地,轻薄无比,直教楚淮玉全身上下的各处春光俱一览无遗。

方令瑄极为满意地笑了笑,楚淮玉却羞耻地红了脸。

上前两步,方令瑄抬起楚淮玉的脸,用力亲了一下,随后将人打横抱起。

方令瑄抱着楚淮玉走向浴房的里侧,楚淮玉四顾一下,不解地问道:“侯爷,这是……要去哪里?”

顿了一顿,楚淮玉顺着方令瑄行走的方向,才瞧见这房里还有一道门,应该是与卧房相连。

见方令瑄不搭理他,楚淮玉安静下来,贴在方令瑄的肩头,心口砰砰乱跳,为着即将到来的一场真正的情事而紧张不已。

须臾,楚淮玉被抱进了一间卧房模样的房间。

房里点着蜡烛,楚淮玉抬眼打量,发觉这好似与之前那一夜他所住的,是同一间。

方令瑄将楚淮玉放到床上,伸手解了幔帐,回身不知做什么去了。

楚淮玉孤零零地坐着,忽而觉得有些冷,便扯过条被褥盖住,顺势仰躺在床上。

盯着帐顶发了会儿怔的功夫,方令瑄的脚步渐近。

楚淮玉眼瞧着他撩起床帐,再瞧他身后,是层叠笼罩的黑暗,只余床头一盏昏黄的烛灯。

方令瑄的手中拿了一个白瓷小罐,楚淮玉瞥见,脑中骤然记起之前那夜,某些难堪的记忆纷纷涌上心头,他朝床里侧缩了一缩。

“怎么了?”

方令瑄一边问,一边钻进被底压到楚淮玉身上。

楚淮玉抖了抖,双手撑着方令瑄的肩膀,低声问:“那膏脂……是上次……”

方令瑄愣了一下,随即恍然,恶意地笑道:“是又如何?你还能跑掉不成?”

楚淮玉抿了抿唇,没有言语,半晌小声嗫嚅道:“能否……别用那个。”

方令瑄正抱着楚淮玉舔弄他的脖颈,闻言动作一滞,抬眼看他,满脸的深意。

“现下又不怕疼了?”他顿了顿,再问道:“若是不用那个,本侯将你弄坏了,你回去该如何向贵夫人交代?”

楚淮玉面露讶然,被方令瑄半是调笑半是恐吓的“弄坏”二字吓到了。

可听及“夫人”二字,楚淮玉目色一僵,纤长的眼睫颤了又颤,最终缓缓地闭上眼。

方令瑄见他面色失常,直觉有异,然而此刻自己热火沸腾,心火愈胜,亟待发泄,便暂且搁下不提。

他俯下身,从脖颈吻到胸口,勾住楚淮玉的两粒红豆啃咬。

酥麻的热意自那两点处无限扩散开来,蔓延至他的四肢,楚淮玉抑不住地发颤,只能抱紧方令瑄的背脊舒缓。

方令瑄的手指不自觉地下移,摸到更后更隐秘的所在,手指捻压四周的褶皱,指腹一下接一下似有若无地擦过那处。

楚淮玉敏感地抖了抖,立时喘息出声,奇异的热意又一波席卷而上,冲洗过全身,叫他的声音都染上了颤抖的湿意。

“侯爷……呃……嗯……”

方令瑄叼住那粒乳尖,揪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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磨咬,楚淮玉一声吟叫仿佛哽在了喉中,发不出声,手指倏尔揪紧床褥,半边身子被激得弓了起来。

动作间,方令瑄眼皮半抬睃了一眼,接着便左右开弓,咬住一侧的红粒,另一侧用拇指搔按,间或捏住提起又松开,那红粒便会可怜地抖索不止。

楚淮玉在他身下不住地挣动,手指一会儿掐在方令瑄的肩头,一会儿挪至腰间,每一下都似推拒又似迎合,指尖深陷后松懈,无力般却显得分外涩情。

片刻后,方令瑄抬起身,嘴唇松开时,拉扯出一道银丝,居高临下地睨着身下人,恶劣而满意地舔了圈嘴唇。

楚淮玉目光涣散,半张着唇低喘,长发散乱,铺洒了满枕,胸口两粒茱萸被折磨得红肿不堪,因沾染了水渍而显出莹润之色。

方令瑄抬起楚淮玉的腿,打开白瓷小罐,抠了些膏脂抹在他股间,缓缓揉开。

湿滑的液体粘满了手指,那手指在穴口处按压了两圈,便径直闯将进去,毫不怜惜地一贯到底。

身体猝然被异物侵入的刺激感敲打着楚淮玉的神经,他绷紧了身体,额头沁出冷汗,连呼吸都滞涩起来。

埋在他体内的手指顿了一瞬,继而旋转压碾柔媚的内壁,将润滑的脂膏抹到差不多,又退出来,蘸了满指的膏脂,复而挤插进去。

楚淮玉只觉头晕目眩,几乎要喘不过气,紧咬下唇,羞赧地不肯泄出令人耳热的呻吟。

方令瑄见他强自忍着不肯出声,嘴唇上的那处伤口又被他咬破了,流出星星点点的血丝,楚淮玉却丝毫未觉。

楚淮玉眯着眼睛,却见眼前有个黑影遮挡了视线,缓缓朝他覆压下来,他怔了怔,下意识呢喃:“侯爷……”

方令瑄捏住楚淮玉的下巴,俯身勾住他的唇舌交缠,将渗出的血珠吮走。楚淮玉驯顺似鹿,闭上眼睛承受他灼热炽烈的亲吻。

一吻作罢,方令瑄揉了揉楚淮玉的嫣红嘴唇,低声道:“想叫的话,便叫出来吧。”又微微笑道:“今夜这别院里没有旁人,只有你我。”

楚淮玉面色迷茫,眼角飞红,状似出神地望着他,方令瑄不再拖沓,手指换做两根,一气顶入,直抵花心深处。

“啊……”楚淮玉反应不及,口中溢出一声哭喘。

方令瑄搅弄了片刻,又将两根手指换做三根、四根,浅红的后穴被硬生生地打开,隐约可见内里嫣红的肉壁,正痉挛不止地翕动收紧。

楚淮玉的修长双腿无力地在方令瑄身侧踢动,脚背绷直,脚趾蜷缩,痛苦与舒畅一同袭来,叫他承受不住。

方令瑄猛力地抽送几下手指,激得楚淮玉叠声惊叫起来,禁不住开口央求:“侯爷……别……啊……”

“待会儿若不想见红,就放松些。”方令瑄喘着粗气,低哑说道。

半晌,方令瑄抽出手指,将自己硬挺的欲望,抵在楚淮玉的后心处,忍不住吸了一大口气,直愣愣地便往里面硬闯。

奈何方令瑄的阳物尺寸过于傲人,而楚淮玉的小穴又过于紧窄,又是初次做这档子事,即便扩张了许久,一时也难以容纳得下。

方令瑄一双寒星似的黑眸此刻充满了灼灼的欲望,身下硬得发疼,便不管不顾地强顶而入,却也只抵进半个龟头。

他“啧”了一声,不耐道:“怎么还是这样紧!”

楚淮玉痛得眼前一黑,腿根不住地打颤,额上冷汗如雨,因本能而下意识地收紧后穴,想将那灼热的硬物推拒出去。

方令瑄不得其法,仔细盘算起来,他以前从未同男子欢好过,只偶尔看过几本秘戏图,徒有理论,却没有经验。

这样下去简直要疯了。

方侯爷无奈,只得暂退出来,抠弄了一大块膏脂涂到自己的阳物之上,抹匀融化开,又重新抵上去。

楚淮玉仍是浑身紧绷,方令瑄俯下身,温柔地捧住他的脸,低声道:“淮玉,看着我。”

那双水波潋滟的眸子动了动,楚淮玉面色煞白,咬着牙关,低唤道:“侯爷……”

“放松些,你太紧了,这样下去,你我都不会好受的。”方令瑄捏着他的耳垂,轻声安抚,下身试探地动了动。

楚淮玉立时浑身一震,表情痛苦扭曲,摇头道:“别……好疼……”

“乖一些,看着我,淮玉。”方侯爷罕见地耐心起来,“看着我,张嘴。”

楚淮玉不解其意,依言照做。

“舌头伸出来。”方令瑄又道。

楚淮玉温顺地伸出一截舌尖。

方令瑄含住他的小舌,吮吸轻咬,动作极轻极柔。楚淮玉磕磕碰碰地回吻,两人之间,转瞬便响起啧啧搅弄的水声。

楚淮玉被吻得迷迷糊糊,身体竟渐渐放松了些,手臂不禁搂上方令瑄的后颈。

几息之后,方令瑄舐了舐楚淮玉的双唇,见他正眸色迷蒙着失神,悄然使力,下身猛地一贯到底。

“啊——!”

身下那人发出一声惊悸般的呻吟,胸口蓦然弹起,随后整个人难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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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抑地抽颤起来。

方令瑄吓了一跳,将楚淮玉牢牢箍住,自己深埋在他体内的那物什也很不好受,被甬道的肉壁挤压绞紧,差点叫方侯爷精关失守。

楚淮玉呼吸抖颤,哑着喉咙叫着:“侯爷……侯爷……”

方令瑄亲亲他汗湿的脖颈,呼呼地喘着应道:“我在。乖,淮玉,你别动了,我们……先缓一缓。”

“不要……我不行……”

方令瑄一顿,语气渐冷:“为何?”

楚淮玉只觉下身又痛又涨,好像被那巨物撕裂了一般,“太……太大了……后面……会坏掉……”

闻言,方侯爷嗤笑一声,直起身来,戏谑道:“本侯并非头一次开荤,这孽根从前肏过许多女人,怎么到了你这里,就受不住了。”

那阳物好似又进了一分,楚淮玉痛得说不出话,两眼惊恐地望着他。

“你一个男人,难不成,还更不经人弄吗?”方令瑄沉下面色,咄咄逼问道。

这话,像根冰锥一般,径直刺进了楚淮玉的胸口,叫他浑身的血液都冷了下来。

他眉目含着痛楚,定定瞧了方令瑄片刻,然后阖上双眼,嘴唇紧抿,一副引颈待戮的模样。

方侯爷冷眼觑着,亦不再与他拖延,掐住楚淮玉的腿弯,将双腿按在他身侧,下身缓缓抽送起来。

楚淮玉闷哼一声,一股锥心的痛苦自两人交合之处传来,叫他恍觉身体被凿开凿透,喉咙里发出难以自制的低泣。

方令瑄双眉紧拧,欲火滔天,好似下一刻便要把他的理智焚烧殆尽。

他暗自咬紧了牙关,低眉凝视着自己的阳物,缓缓挺进,又缓缓退出。

方侯爷今夜是头一次尝到男人的滋味,与女人两相对比,发觉男子的后庭比之女子的阴穴,更紧致,却也更销魂荡魄。

那狭长的谷道将方令瑄的长枪团团裹住,一面向外推却,一面又兀自绞紧收缩,将他吞到更深处。

绕是浸淫风月颇久的方侯爷,都要禁不住畅快地喘息起来。

适应了片刻,方令瑄渐渐加快了动作,心底却莫名觉得爽则爽矣,总好像差点什么。

楚淮玉两条白皙修长的腿在半空中随着顶弄上下晃动着,方令瑄定睛去看楚淮玉的脸,才发现楚淮玉一直以手掩唇,强忍着不叫出声来。

方令瑄无声地笑了笑,俯身去捉他的手腕,下身随之用力一顶,楚淮玉便立刻叫出了声。

“怎么,不喜欢出声么?”

楚淮玉说不出话,双眸恨恨地咬牙瞪他,面色却是不堪蹂躏的脆弱可怜。

方令瑄见他这副模样,下腹烧得愈发炙热,立时耸动腰身,倍加用力地操弄,并将楚淮玉的另一只手也捉了,压在两侧。

两人如此一上一下,极亲密地贴在一处,又于隐秘处相互交融。

“唔……啊……哈啊……!”

楚淮玉咬紧了唇,却抵不住浓烈的痛苦,与奇异的酥麻和热意交织,身体竟好似觉察到一丝渐生的快意,呻吟冲口而出,且难以止歇。

他的声音原就温润清朗,似玉石般琅琅动听,现下沾染了情色与欲望,带着湿意与哭泣般,更是撩人心魂,比之春药还要催情些。

方令瑄自上次与他亲热时,便喜欢听楚淮玉的呻吟,更喜欢他被弄狠了受不住的哭叫。

或者说,他更喜欢看楚淮玉被他欺负到哭的模样。

想到这里,方侯爷有些抑不住地亢奋起来。

他微抬起身,探下手去,握住楚淮玉腿间的火热,连挑带逗,同时变换节奏,将孽根缓缓抽出,再猛地用力深插进去。

楚淮玉浑身紧绷,发出一声高亢的呻吟,连连摆头啜泣。

“别……别碰……那里……”

方令瑄只作不闻,手上动作时紧时松,时快时慢,目光细细留意楚淮玉的神情。

楚淮玉抵受不住地缩起肩膀,小腹开始一阵接一阵的痉挛。

脑中忽而思及一事,方令瑄脸色微变,低声问道:“贵夫人在床上,也像本侯这般伺候过淮玉的这里么,嗯?”

楚淮玉的神思热得模糊发昏,断断续续地哭喘:“没有……”

“没有什么?”方令瑄目光深沉,逼问道。

“我们……没有……”楚淮玉难受地扭动身躯,似是濒临崩溃的边缘。

“……”方侯爷面色微僵,忽然抬手,对准楚淮玉双腿之间,极用力地拍了一下。

那粉色的玉茎本就脆弱,而且充血肿胀的这当儿,哪里受得住这般刺激。

“……圆房……啊——!”

方令瑄隐约听见圆房二字,怔了一怔,胸口猝然涌上一丝不明的情绪。

却见楚淮玉猛地抽搐一下,喉中溢出一声嘶哑的悲呜,继而整个地痉挛颤抖起来。

方侯爷低头看向楚淮玉腿间,那粉嫩可怜的玉茎顶端吐出了点点白露,而楚淮玉的小腹和方令瑄的胸口上,满是喷射而出的白色热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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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竟将楚淮玉弄得丢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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