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臣。
魏堇歆暗暗揣摩着她,整个朝中,只有宋云修这样自称,现在再加一个古婉清。
“平身。”魏堇歆勾唇,“爱卿寻朕何事?”
古婉清起身道:“陛下!为何要取消科举改制一事?”
“哦,大臣们不同意,就算了。”魏堇歆淡声道。
“陛下!这些人都是世家势力,她们自然不会同意此事!可是陛下若行此举,天下人都会为陛下歌功颂德的!”
“啊。”魏堇歆的声音透着几分慵懒,“可是现在为朕效力的都是这些大臣,又不是那些连面都没见过的寒门,寒门就是寒门,既然生来卑贱,她们就该认命。”
“陛下!?”古婉清大为惊骇,她简直不敢相信眼前这个和那日慷慨陈词要为天下寒门开路的陛下是同一个人。
“婉清还有什么事吗?”魏堇歆出声赶客,古婉清脸色绿了绿,青着脸转身告退。
她来时准备了一肚子话,没想到一句话没说出,又出来了。
宋云修在里面一直提心吊胆地听着,听完这番话才暗松一口气。
“这下你满意了?”
陛下的声音悠悠从外面传来。
宋云修心头一甜,笑音回:“微臣谢陛下说话算数。”
魏堇歆轻笑一声,道:“宋云修,假如朕告诉你,从一开始,朕就没想过要改制科举,你会怎么样?”
宋云修一怔,手中轻握的画笔“啪嗒”一声,掉在了纸上。
从没想过?
那陛下这样做是为了......陛下骗他。
宋云修面上还不及出现委屈的神色,魏堇歆的声音又响起:“快过来,让朕抱抱。”
第41章·?
▍太傅的第一课(上)
那段语气完全是哄小孩气的语气,宋云修听着,生了些气,陛下总是拿他当小孩子哄。
于是宋云修倔强地立在原地,没有动。
过了一会儿,魏堇歆又道:“怎么?不想齐如玉活了?”
宋云修闻声,愤愤迈步到前殿,道:“陛下定然根本就没有想杀齐家!今早在床上也是骗微臣!”
魏堇歆弯了弯嘴角,好言好语地说:“那以后朕保证,再也不在床上骗你了。”
!
宋云修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分辩一番,一句话都没说过,不由轻声一哼。
“你这又是在哼哼什么?”魏堇歆拍了拍身侧的位置,“快些过来。”
人总是要屈服于强权的,宋云修尤其如此。
他抿了下唇,看似不情不愿地走了过去,只是这回他坐得离魏堇歆很近,两个人紧紧贴在一起,中间连个缝隙都没留。
“坐朕怀里。”魏堇歆拍了拍自己,神色期待。
宋云修不依,“那会压坏陛下的。”
魏堇歆失笑:“哪儿这么容易?”
于是她身体力行,将宋云修抱到自己身上来,男人比她想象的要轻一些,只是手感格外不错,各处摸起来都沉甸甸的,颇有肉感。
“陛下......以后万不能随意罢朝了。”宋云修任魏堇歆在他身上捏来捏去,十分尽责地行使着自己的规劝之职。
魏堇歆只当是耳旁风,抬眸打量着宋云修,忽然道:“朕忽然觉得,让你做这个太傅,真是便宜你了,从开始到现在,你什么也没有教朕。”
宋云修一阵慌乱:“微臣、微臣能做得再好些。”
“真的吗?”魏堇歆语气认真。
“真的!”他道,生怕陛下忽然改变主意,不让他留在前朝了。
唉,多年了,他还是这么好钓。
魏堇歆于心底感叹一句,然后说:“那从明日起,太傅可要每日教朕一些什么,这教的内容可得是朕不会的,否则便是不行。”
宋云修睁大双眼。
陛下不会的?陛下会的可比他多得多,他能教陛下什么?
魏堇歆紧紧抱着他,大有宋云修想不出来,她就不放他下去的架势。
于是宋云修被迫冥思苦想片刻,小声问:“陛下会画画吗?”
他的眸子亮闪闪的,多么期待魏堇歆说一句不会。
然而魏堇歆素来残忍。
她眯眼道:“朕让太傅填色的那两幅图,就是朕亲自画的。”
呜......
宋云修委屈地抖了抖耳朵,只能接着再想。
诗书礼乐,他怕是不及陛下分毫,更谈不上教习。
骑射投壶连他自己都不会呢......
他还能教陛下什么呢?
看着宋云修苦恼的模样,魏堇歆心中愈发欢喜。
然后她表现得像是来拯救他的恩人,悠哉悠哉地道:“朕倒是想起一件东西,太傅绝对比朕懂得多。”
“是什么?”宋云修熠熠闪着眸子,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答案。
魏堇歆轻轻:“你自己。”
......
马上就要入夏了,未闻花香、未听鸟语,京都率先迎来一场暴雨。
自后半夜开始就下个不停,哗哗的流水声冲刷着地面,似乎还起了风,挂在檐下的风铃叮叮当当的。
魏堇歆浅梦,睁眼懒懒瞧了窗外一眼,暗想这什么鬼天气,今日她也不想去上朝。
想罢,她转而看向睡在大床内侧的宋云修。
天气渐渐炎热,下着雨,殿内也有些闷,宋云修熟睡着,不知梦见什么,时不时还蹬一下小腿,三下两下的,被子就被他蹬掉了。
魏堇歆观察着他,发现此刻的宋云修唇瓣红红,面色雪白,宛如雪中红梅,极想叫人一亲芳泽。
她缓缓靠近着宋云修,刚要亲一亲他,只听宋云修哼唧了一声,然后嘤嘤地哭了起来。
也不能说是哭,只是他支支吾吾的,声音又很委屈。
怎么了?魏堇歆在心中这样问他,不知宋云修是不是做了什么噩梦。
然后她便听见宋云修轻声道:“陛下不可以给我洗那里......”
魏堇歆眨了下眼,无声地笑了起来。
看来,宋云修还真的很在意她给他洗月事那回。
她还记得那回碰他的手感呢,毛茸茸的,雪白雪白,乖乖软软。
魏堇歆伸手揽住他,轻抚着宋云修脑后,让他睡得安稳些。
第二日的早朝,古婉清告假未至,兴许是在置气科举改制取消一事,魏堇歆点头表示知情,并未多问。
朝中大臣知道科举改制取消一事,都暗自松了口气。
魏堇歆瞥了眼默不作声的古莲,叹气道:“其实此事若非婉清提议,朕也是想不出的,初时听着本觉是个良策。”
她留了话尾,刘桐柄一听,笑道:“一个毛都没长齐的黄毛丫头说出的话,怎么能当真呢?幸亏陛下圣明!”
魏堇歆凉笑一声,转而看向孙芥,道:“把你写在折子上的事,拿出来一说。”
“是。”孙芥出列,她便是前刑部侍郎孙月槐之女,随母入宫为妹妹孙芹求情,无果后又顶了自家母亲职位那人。
孙家如今一方势败,一方势起,孙芥这个庶女在孙府已是一手遮天。
“陛下,西南酆都自三月以来,不断出现少女少男失踪事件,迄今为止,失踪者多达二十六人。”
酆都素有鬼城之说,历年寻常人口失踪并不是未曾发生过,只是以前顶多五人六人,这次却足有二十六人。
且还是魏堇歆登基以来人口失踪的头一回。
孙芥道:“这些少女少男皆在十四岁至十八岁之间,容貌不俗,当地传言,今春酆都河水上涨七丈,河神即将发怒,而这些失踪男女则是被选中的祭品。”
“哦?倒是有趣。”魏堇歆不冷不热地置评一句,话中还带着一丝笑音。
宋云修眉心紧锁,禁不住看了陛下一眼。
人口失踪多大二十几人,这样严重的事,陛下怎么还能笑得出来?这若是让有心之人传了不好听的话出去......
“刘桐柄,此事,你怎么看?”魏堇歆点名询问。
刘桐柄身形一颤,忙道:“啊,臣以为,酆都乃鬼城,发生这种事也无可怪哉,既是鬼神之事,人力如何能平也?”
“此言差矣!”
魏堇歆刚要开口,就被身侧的宋云修抢了白,她暗自揉了揉眉心。
“怎能因为鬼神之说,便不去管顾百姓死活?若今日失踪的是刘大人的儿女,刘大人还能说出这番话来吗?”
刘桐柄斜睨他一眼,淡淡道:“若是祭上我的儿女,就能换天下太平,为陛下解忧,何乐而不为?”
“你!”宋云修被刘桐柄无赖模样气到。
魏堇歆暗笑,刘桐柄这种人,连她自己的老娘都不在乎,还会在乎儿女?她在乎的只有她自己。
魏堇歆便道:“这件事,你们可还有什么看法?”
其余大臣纷纷噤声沉吟,一时摸不准陛下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