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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旋即她轻咳几声,牙齿磕碰到咬伤的舌尖,疼痛直直地牵扯着心口,意识渐渐回笼,才意识到自己并非在做梦,她的确身处在嫏嬛宫的寝殿之中。

她美目微睁,有些难以置信,想唤人来验证,怎知一张口,喉间便一阵发痒,继而剧烈咳嗽起来,惊动外殿的人,乌泱泱地跑入。

姚蔑一人当先,脸上覆着面罩,阔步走入,微哑的嗓音,有些急切地唤她:“皇姐!”

姚蓁支起身子,捂着心口看向他。

月余不见,姚蔑又长高一些,身量抽条,嗓音也褪去稚嫩,转为更加低沉的少年音调。

姚蓁掩唇低咳一阵,咳声渐止,同样戴着面罩的浣竹趁机端着药,用小匙喂到她唇边。

如今既已从清濂居中逃出,姚蓁自是没有再抗拒喝药的道理。

她倚着床头横梁,舌尖犹有些痛,吃不得热,便小口小口地将苦涩的药汁缓慢服下,心房跳动地极快。

姚蔑眉宇含忧,道:“皇姐,朕甚忧心你……多亏宋爱卿。”

他没有过多的问及姚蓁消失这样久的缘由,只是对宋濯赞不绝口。姚蓁心不在焉地听着他的话语,知晓宋濯既然敢送她回宫,便应当提前将一切都安置好。

姚蓁身躯犹有些病痛的酸软,但已不再发热症。

她听着姚蔑口中一连串的“赏”,微微偏头,望向支摘窗棂渗入的明灿日光,渐渐听明白宋濯为她寻了一个怎样的借口。

他将她塑造成一个忧心百姓、为民涉险而深入疠症源头、了解瘴气的好公主。

只是公主体弱,不幸染上瘴气,得了疠症,不便回宫;如今病症渐渐痊愈,才折返宫中——如此一来,她在外的时日这样久,亦完美的得到解释,不必担忧旁人的猜忌与风言风语。

宋濯当真是一个极其出色的谋臣,既完美地将难题解决,又给予她美名。

被熟悉的人簇拥,姚蓁望着熟悉而温馨的环境,脑中却不由自主地总是浮现出宋濯的身影。

分明她在宋濯身边时,总是想着该如何才能逃离他。

思来想去,她将此归结于,想不通宋濯为何这般轻易的放过她,故而才一直惦念他。

姚蔑同她说了一阵琐事,转而提及朝政上的事来。

姚蓁此番不敢出神,仔细听他讲。

准备离宫之前,因为一切未知,因而姚蓁早早作出准备,早早将朝中一小部分势力纳入手中,又极快地将这些势力悄悄交给姚蓁。

朝政又有宋濯坐镇,因而一切都在平稳的前行着。

姚蔑简明扼要地同她将近来的政事说了一遍,而后边觑着她的脸色,边轻声问:“皇姐,此番病愈之后,皇姐还要继续听政吗?”

姚蓁下意识地颔首:“嗯。”

姚蔑眉头微蹙,轻叹一声,抓紧她的手:“皇姐未免太过劳累些。”

姚蓁轻轻笑出声:“如今根基尚未稳妥,待蔑儿再长大一些,诸事就不必皇姐出面了。”

姚蔑抿抿唇:“那好吧。朕先退下了,皇姐好生歇息。”

姚蓁轻轻颔首,姚蔑起身离开,殿中宫婢行礼相送。

殿中恢复岑静。

嫏嬛殿中的宫婢少了许久。余下的、姚蓁眼熟的宫婢们为了不打搅她休息,说话做事的动静皆放的极轻。

姚蓁躺卧一阵,有些百无聊赖,偏她的嗓子还痛哑着,不能同人说太多话,愈发无趣。

思来想去,她抬起手腕,拨弄两下腕上戴着的玉铃。

在玉铃清泠的响声中,她偏头看向画卷背后的暗门。

画卷纹丝不动,那扇暗门亦不曾打开过。

宋濯始终没有再出现,只差人送来过几趟药与补品。

直至数日后,姚蓁病愈,那扇宋濯常常出入的暗门,都没有再打开。

此番生病,将姚蓁折腾的瘦了一大圈,下颌愈发尖尖。

病愈后,她便重返朝堂,继续垂帘听政。

珠帘外,玉阶之下,宋濯依旧执着笏板,立于百官之首,身形皎若玉树,面色冷若玉瓷。

只是不再看她。

接连三日,那样久的朝会,哪怕是姚蔑赐给姚蓁一座府邸,继而交给宋濯监工公主府的任务,他也只是淡然应下,同她没有分毫的视线相汇。

姚蓁心中有些奇怪。

他好似在刻意躲避她。

分明在她病重时,他还说“以命相抵”的甜言蜜语来安慰她。

没多久,姚蓁终于知道其中原由。

——宋濯要议亲的消息渐渐尘嚣甚上,亦传入宫墙之内、姚蓁的耳中。

世人纷纷猜测会宋太师会为他物色哪家的贵女。

散朝后,因为天气渐凉,姚蓁便不用鸾撵华盖遮阳,慢悠悠地行走在甬道间。

行走间,不经意地,她发现宫婢们指着宋濯所在的方向,步履不禁放缓,听见她们低声交谈的内容,面色淡然,唇却微微抿起。

她说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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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中是何等滋味,只是知晓了宋濯近日躲避她的缘由,有些微恼。

她与他清清白白,他若是议亲,议便是了,何必躲着她?

旋即她又将自己心中的念头推翻。

——他与她有过肌肤之亲,二人之间着实不算清白。

姚蓁眼睫扑簌扑簌的颤,唇抿的愈发紧,想到二人以往种种,心神有些乱。

身后蓦地响起几道惊呼,她未曾留心,依旧端步前行,未曾想足尖一痛,脚底一歪,身形不稳,旋即被一个青色官服的清俊高挑的身影扶住胳膊。

那文官温声提醒:“殿下,当心脚下。”

姚蓁稳住身形,抬眼瞧他,觉得他有些眼熟,好似在何处见过。回忆一阵,忆起他是今科状元,名唤做谭歇,登科后,被姚蔑封为五品大学士。

见她稳住身形,谭歇立即松开手,转而示意她看地面,青石砖有些松动。

他解释道:“方才臣经过此处,见砖缝松弛,请人前去请工匠。有空有人不留神失足,便守在此处。”

他文质彬彬,温润如玉,兼之才学渊博,姚蓁很是欣赏,因而驻足,同他一起等前来修缮的工匠,等待的间隙,同他交谈一二。

谭歇始终恭敬地垂着眼眸,未曾失礼抬眼窥视她。

同这样的人谈话,姚蓁顿时觉得心中舒畅不少。

她看过他的论赋,用词精绝,对此多加夸奖,又转而夸赞他的品行。

谭歇待她说完,弯唇轻轻一笑,躬身作揖,使人如沐春风:“多谢公主。”

他不经意地微微抬眼,恰好同姚蓁向下看的视线对上,两人皆是微微一顿。

谭歇率先将视线挪移开:“乃是臣之本责。”

恰好工匠此时赶来,拿出工具修缮,姚蓁便不再同他多话,两人分道而行。

走出一段距离,身后蓦地传来一阵稍微急促的脚步声,压着声音唤:“公主,公主!”

姚蓁回眸看去,谭歇阔步走来,红墙被他清润的身形抛到身后。

他面色微红,手中捏着一张帕子,递到她身旁的婢女手中,转而交给她。

“这似乎是公主掉落的东西。”

姚蓁看一眼,的确是她的帕子,许是方才不甚掉落了。

她让婢子收好,转而对他言谢,轻轻一笑:“多谢谭公子。”

她笑时,不失公主的端庄,但眉宇间端着的倨傲与冷清散去不少,清湛的眼眸微弯,摄人心魄的美。

谭歇匆匆错开视线,脸越发的红。

姚蓁没多在意,领着身后的一众婢子离开。

心中却在思索。谭歇出身寒门,肩负一身才学,如若想制衡朝中势力,提拔谭歇是个不错的选择。

这般想着,她心中有了主意,宋濯议亲带给她的那点不适早便抛之脑后。

回到嫏嬛殿后,她批阅一阵奏折,渐有些疲乏,忽听宫婢来报,说首辅求见。

姚蓁笔尖一顿,霎时便不困了,略一思忖:“请进来。”

殿外低语一阵,少顷,宋濯抱着一沓画卷缓步走入。

姚蓁目光落在他手中画卷之中,不明白他的意思。

宋濯步伐倾轧过来,停在她半步开外,隽长身影立即遮住她面前大半的光线。

他将画卷横陈在她的桌案上,没有看画卷,清沉眸光落在她细白的手指上,嗓音淡然:

“宋韫要求我同世家联姻,劳烦公主帮濯挑选一位夫人。”

寤寐

宋濯距她尚有一些距离, 但因为指尖抚着画卷,他略微倾身,有一缕墨发垂落, 搭在姚蓁肩侧,清冽的冷香缭绕过来。

姚蓁斜眸睨一眼他的那缕发, 微微向一旁侧身,让出一些空隙来,而后目光落在他展平在桌案的画卷之上, 品咂一阵他让她帮他挑选时,淡然到几近有些事不关己的话语,心中有些不适,忽而腾起一阵微愠来, 觉得此人实在有些不可理喻。

他选夫人,与她何干, 他来寻她作甚?

因他前几日的刻意疏离,她心中原本便有些气, 如今愈发难以言状心中所想, 平息着混乱的思绪,沉默一阵, 起身绕到座椅另一侧, 要往内殿去。

她一动,宋濯便直起身看向她, 淡然的语气中带着一点疑惑,好似不懂她的举动一般:“公主不愿吗?”

姚蓁不理他,步履不停, 用行动来回应他, 她的确是不愿的。

她这般有些倨傲的模样, 宋濯看在眼中,依旧神色不变,冷白有力的指尖搭在椅背上,轻轻挪移一下,将椅脚推得同地砖摩擦,发出一道轻响。

他慵慵垂着长睫,发顶洒落一圈粲然金光,像是漫不经意地开口:“不过是请公主帮忙相看……竟不愿吗?”

原本已绕过八扇折屏的姚蓁,闻言蓦地顿足。

她没有回头,双手端在小腹前,微微仰首,平视着前方,声音清清泠泠:“首辅。你我二人是何种关系,为何让我来相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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