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端靠在座椅,冷静无波。她手指抚在他名贵衬衣上,感觉到他肩骨硬度。他看着瘦,原是很硬朗的,这让她心安。
指甲渗出凉意,隔着衬衣楚勋都知她语音镇定,人却在瑟瑟发抖。像是将他攀附为依托的蔓藤,她的茉莉淡香沁入鼻息,一种源自原始的僵硬让他生出腻味感。
这种腻却非真腻,乃是无所适从地炽焖。
楚勋不用抬头看,眼前掠过下午女人咬起的红唇,还有那湿灼热切的空气,撞进怀里的柔软。
其实这时他大可什么也不做,事情本就是他安排,这也仅是第一步。而他莫名和她吃一顿饭,实际也不会真如何。
但他适才已决定放过这一局。他的手探到肩上,抓住女人薄细手腕,在掌心捻了捻,站起来说道:“信是我给的,这是一场误会。既然没什么,还不都快撤了?”
冷渗的语气,为着刚才搜在女人身上的几双手。
警员很诧异,外面助理明明说……
但别提这是租界,就是租界外,也没人惹得起楚爷。更及楚爷背后的门道,哪一层都开罪不起。
连忙兜上枪走了。
本来还想两全其美,既立个案子又卖个人情。
阮蓓舒口气,盯着门外直到看不见,她才软在他怀里。楚勋扶住,女人手指细而冰凉,攥得小小一枚。他把外套遮在她肩上,搀回去坐好。手掌无意间却落在她凹曲的腰涡,感受到那层起伏与翘软,而她并不敏感,只是贴得依然,某种隐匿的知觉又袭上心间。
楚勋倒了杯茶递过去。
阮蓓微微哆嗦地喝几口,面色才好起来。她知道最近杂事纷起,学校都停课了。
抬起苍白的脸说:“刚才真是谢谢你,若非你解围,真不知道会怎样!”说话牙关都咬不紧。
楚勋无视地应道:“对别人不清楚。只要我在,就没人敢动你手段。”
阮蓓后知后觉地惊诧,当真一晚上谁都对他客气。她开始好奇起他的身家或者军/衔。
但不便打听隐私,只又重复道:“还是要真心谢谢你!”
楚勋掐灭半支烟,冷锐眸光睨视:“光谢我,我是谁?”
嗯?阮蓓才意识到,用餐大半天,竟还未问过姓名。
她稍作缓和一笑,看着男人肩膀被自己揉皱的面料,略带拘谨道:“还没请问你尊姓大名?阮蓓感激不尽。”
楚勋被她笑得似魇住,简短回:“楚勋。楚歌的楚,功勋的勋。以后称呼我名字。”
“四面楚歌……”她在嘴里念叨出了一个成语:“好的,楚先生。”
他:?
她立时改口:“楚勋。”
第5章 谁犯桃花
闹这样一出,阮蓓也消了吃饭的胃口。楚勋本就吃不多,一会儿用餐结束,阮蓓便让小厮把剩下的菜打包起来带上了。
两人出到酒楼外,正是一条街景最为灯红酒绿之际。霓虹光影忽闪忽闪的,从附近歌舞厅里传出《天涯歌女》,黄包车夫拉着披风贵妇过去,两名买办搭肩膀从这边买完醉又去到马路另一边继续。
阮蓓站在台阶上,把外套脱下来还给楚勋,道了谢谢说:“今晚一顿款待,还帮我解了围,多亏了有你在!”
她站他面前,身高恰恰好到男人的下巴。手碰到楚勋时,指尖如白玉般蜻蜓点水略过他掌心。他触到的不再像刚才那么冰凉了。
用过饭之后,女人脸颊也带着粉嫩的娇色,妍姿艳质,柳眉杏眼,红唇丰美似樱珠。
怎有人能所有都长在他的心尖,呵,还是死对家他妹。
楚勋存心不想送她,吃这一顿饭便罢。
她绝不是以为的软和,以他在洗脚房所看到的。真和她牵扯上,之后掺和了梁笙就无趣了!
修长手指却已探出去,细致地碰碰她耳际的玻璃小珠:“都说耳生垂珠的人有福气,还易犯桃花劫,不知阮小姐将来会与谁犯桃花劫?这样好看的耳朵,应当戴枚红钻石,才配得上你的光芒。”
半天来,阮蓓被楚勋恭维了数次。夸她好看,夸她会唱戏,夸她为身材保持自律,现在连耳朵这细小的存在也端详。
她睨着男人颀俊貌相,笔挺脊梁像训练有素,为着他对自己的保护,心生出好感。
阮蓓只当做这是社交场合的客套,而说到桃花,她对爱情实际看得很薄。在她眼里,任何东西都没感情易变,所以若论犯桃花,应该是谁犯到她头上,而她能说放就放,因为本就不多期望值。
阮蓓含唇,镇定地答道:“我不会犯桃花劫,不过若将来买钻石,必然会想起楚先生的话。”
又楚先生?
楚勋没纠正,她的冷淡就似参透分明,想打动她得花心思。但他显然并不准备费劲。
出门风一吹,清风掠过男人额前短发,复了清醒,没再那么晕头转向地沉浸。他说:“我还有事,你住得远么?如果远就搭辆车子。”
意思是要分开各自走。
阮蓓也这样想的,她住在哪儿没必要让人知道。遂便点头,和楚勋告辞了。
楚勋定定看她走下台阶,宽松的旗袍腰线却丝毫掩不住她婀娜,随着她的步姿忽而凹迎出曼妙曲线。仍像春日瘦西湖上起舞的粉紫蝴蝶,那《帝女花》里所唱的婉转柔缠。
想握住,扣紧。
楚勋吁气,走向小董那边。
“勋哥没送她,让她自己回去?”小董呐道。
这不符合勋哥一贯和人打交道的客套。
小董站在车门旁,不太能理解地望着这幕。他傍晚办完事回了院子,勋哥不在,打办公室那边电话也说没看见,他就又来到咏乐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