捉妖师之被捉笔记作者:衍之枫城
第8节
一夜间满城蜚语,口口相传姚家拜高踩低,见风使舵,毁了苏姑娘的名声,砸了自家的脸面。
姚家还是妥协了,大红花轿如约而至,只不过,新官人却换成了姚二爷。
“你爹娶了苏家那姑娘?”白辰听玄苍说了半天的故事,听得他迷迷糊糊地快睡着了,觉得其中有什么不对,可一时半会也说不上来,“你爹为何同意?”
“太爷爷同他说,他不娶,就让大爷替了他的身份去参加春闱。”
白辰嫌弃地吧唧了两口橘子:“你爹是捡来的吧。”
玄苍无奈道:“我倒希望他真是捡来的。”
“呃……”
苏桐入了姚家不久,姚家二子便赴京赶考去了。开考前不久,太老爷派人传来消息,苏桐有喜了。
消息传到京城,姚正清愕然。
当夜,姚正清逼问姚启业真相,谁知姚启业居然丧心病狂地让他承下这个便宜儿子。
“姚启业!那是你的亲生骨肉!”
姚启业被一拳掀在地上,揉着脸颊,索性瘫坐在地,他呲着牙,笑说:“她算什么,不过是我成事的卒子,我原本以为她苏家还有几分朝堂势力,勉为其难地打算给她个名分。谁知道老天爷都帮我,苏家竟然么快就倒台了。呵呵呵!”
“那你为何还要我娶她!为什么!我是你亲弟弟啊!”姚正清眼底通红,双手发颤地撑在桌上。
替大哥娶了媳妇也还罢了,如今竟是连儿子都要替养么!
姚启业“哦”了声:“你还记得我中的那个举人么?”
姚正清一个激灵,仍是问道:“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就是我这个举人是他兄长给的,弟弟,你说这种事情,我又岂能让她在外头乱说。”
“你!你该是要自己娶他的!”
“那怎么行,万一我高中状元,有大把的女子等着我,保不齐还有公主,又怎能受她拖累!”
“所以你就拖累我……”姚正清再是站不稳,扶着椅背慢慢滑下,“大哥,你是不是从来就没有想过要娶她。”
“哈哈哈……弟弟,说起来你大概不知,苏桐她,原本相中的那人就是你,不过被我强先一步,要了她,哈哈哈!”
烛火忽明忽暗,在姚正清的脸上绘出几片暗影。
“那父亲呢?父亲可知晓此事?”
姚启业笑答:“当然,此事便是父亲亲自谋划的。”
“为什么?”
“弟弟,你哪来的那么多为什么?呵呵!”
京城比绥林大上不少,临近中宵,街旁的酒家依然有灯火亮着。店门打开,小二扔出来个醉醺醺的汉子,手里还拿着一只酒瓶,这一推,洒出了不少。
姚正清揣着剩下的半壶酒,摇摇晃晃地立在贡院的门前,一站,便是一整夜,直到晨光起了,陆陆续续有考生入场。
放榜那天,姚启业砸烂了大半个客栈,他落榜了。
姚正清作为贡士留在了京城。他送姚启业返乡那一日说:“大哥,无论殿试结果如何,我都不会回去了。”
玄苍说得久了,低低咳嗽着,白辰递过水,问道。
“后来呢?”
“后来?后来大爷顶了父亲的名义去参加殿试,连进士都没能中到,被查出作弊,他却……他却砸了银子,让父亲代他充军。他回乡之后便赶走了母亲。母亲问明了父亲充军的地方,一路寻了过去。再后来,父亲病故,母亲想带我回姚家。毕竟……我也算是姚家人。”
“你是姚翠的哥哥!不对,姚翠比你大多了。”
“嗯,我确是有位哥哥,母亲说出生便已殇。”
“你是姚正清正儿八经的儿子?”
“是。”
“母亲是苏桐?”
“是。”
“啧啧啧,想当初姚家多少风光,和尚你,你竟是一点都没沾过。”白辰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过也好,你当和尚,有老夫罩着你。姚家他一家子作妖,偏偏遇上展云鹏这个大妖,家破人亡,也算是因果循环,报应了。”
“阿弥陀佛,可我……”
“可什么可呀,你现在是出家人,红尘早断了。至多改天我陪你去拜一拜姚家的那座宗祠,仁至义尽了,不过还是得等你伤好了。”
白辰扯着嗓子嚷了声:“小狐狸,还没到吗!”
青灵头一回来长空寺,惹得寺里的和尚个个古里古怪地地看着玄苍,住持不过出去了几日,怎地带回了只白毛狐狸。
玄苍原先安排青灵在山下的农户落脚,小狐狸不肯,死皮赖脸地缠了上来。
“和尚,你们凡人不是常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我在霁城救了你,你怎能背信弃义,不理我!”
一条白花花的尾巴不知不觉地又露了出来,跟条蔓藤似地绕在玄苍的腰间。玄苍无法,只得与她约法三章。
小狐狸欣喜,连连点头:“和尚,我通通答应,你不要赶我走。你若不喜欢我,我变作狐狸好了。”
“青灵施主,贫僧是出家人。”玄苍说完,一瘸一拐地往山门走去。
青灵一蹦一跳地跟在他身后,仿佛丝毫不在意他所说的。
“你!”玄苍停下脚步,喘着大气“阿弥陀佛”地说,“青灵施主。”
“我叫青灵,不叫青灵施主。”一双乌黑水灵的眼睛被她眯成了新月,笑盈盈地盯着玄苍。
“和尚,我喜欢你,和你是不是出家人有什么关系呢。”
“……”
☆、原来故人
白辰回了寺里,在后山的池子里舒舒服服地泡了次澡。一池清冽,让他想起那会儿一直偷窥他沐浴的齐川。他问过齐川,这几年去哪里瞎混了,也不知早些来找他。
“怕你见到我,就想到不愿想起的。”
被白辰狠狠地鄙视了一把,说得好像他现在出现,自己就已经把那些都忘得干干净净似的。
“我这些年略忙。”
“略忙到没工夫见我?”
齐川搂住他道:“所以现在要天天粘着你。”
白辰推不动他,只能任由他抱着:“唉,可惜老夫近些年,同和尚们待久了,清心寡欲了。”
“呵呵,是吗?”
齐川的手掌刚刚滑上他的背脊,白辰就浑身一个哆嗦,脸唰唰唰的红成一片。
温泉中水雾氤氲,朦朦胧胧地漏出一丝叹息。
“你是不是给老夫下蛊了,怎么几日未见,我竟然有那么些些想你了……啊啊啊……”
没在水中的银链得意地闪出一大片的金光。
白辰临走时,突然觉到哪里不对了,便是问了一句:“为何姚家太老爷那么嫌弃你爹,情愿维护那个败家子?”
“因为……他们说,父亲他……是妖。”
佛堂中,玄苍跪在蒲团上,闭着眼,眼角凝着一滴泪痕。
“和尚,你是哭了么?”
一只白狐狸一窜窜到了他的身上,软茸茸的毛发蹭在玄苍的掌心,玄苍无意识地抚上她的皮毛,柔柔暖暖。
白辰还没走近城门,远远地就瞧见城门口齐齐整整地排了两队人马。最中间那人的模样,他倒是有些熟悉。
“哟,蒋大人,这么客气,还亲自来接老夫呀。”
这人是蒋方铎不假,但脸色却不太寻常。
“蒋大人?”白辰笑嘻嘻地走到他跟前,“大人你这般兴师动众,真是折煞老夫了啊喂。”
“白辰。”蒋方铎神色凝然。
“嗯?”城门口的异状,白辰其实早已注意到,在蒋方铎身后的那名衙役,手里还提了一副囚具,白辰明知故问,“大人这是要作甚?”
蒋方铎瞧见他了然的目光,心中一软:“丽姬状告你谋害展云鹏,我奉命前来拿你。”
“丽姬?说我谋害展云鹏?她如何得知?”
蒋方铎摇摇头:“这案子我只能旁审。”
白辰蹙眉:“你方才说奉命?这绥林县里不是大人最大么,还奉谁的命?”
“镇北大将军,章肃文。”
白辰:“他一个大将军,管这事干吗。”
蒋方铎亲自拿了刑具要给他戴上,白辰推搡道:“嫌弃死了啊。”
“他在内城门等着,样子总得要装的。”
“老夫这就去灭了他,让他多管闲事。”
蒋方铎认为是因为自己说不过,也打不过白辰,所以最后还是自个儿拎了刑具跟在这人身后进了城门。
“蒋大人。”
内城门口,正中央站着一人,剑眉星目,一身皂色戎装,英挺魁梧,生的确是一副好皮囊,“此人可是疑犯?”
蒋方铎不甘不愿地应了声。
“既是疑犯,为何不上囚具。”
蒋方铎:“这……”
白辰瞟了一眼章肃文,见这人神情冷漠,白辰心底哼了哼,转身抓过蒋方铎手中的刑具,自己戴上,吆喝了声:“走不走啊?”
狱中阴湿,那堆湿漉漉的杂草中,钻进钻出许多长得忒难看的虫子。
牢里突然亮过一片蓝光,跟着卷过一道冷风。只听“嘎啦嘎啦”几声,一蓬子的草堆顿时结成了冰块,周围、里面的那些虫子也一同被冻死在里面了。
白辰拍了拍手,蹲在冰疙瘩旁画圈圈,没几个月,自己竟是成了牢里的常客。
幽长昏暗的走道尽头传出一阵沉闷声响,白辰眼底闪过一丝狡黠,一颗微小的冰珠子悄悄地滚了过去,没进黑暗中。
但他等了大半天,却没有听到什么吆喝呼喊的声音。
牢房的铁栏间,突然伸出一只手掌,掌心中,躺着那颗渐渐融化的冰珠子。
“上仙,好兴致。”
章肃文亲自把白辰请出来,却又只是在大牢里摆了一桌水酒,狱中昏幽的灯光,照着一桌精致的酒菜,实在有几分不伦不类。
“蒋方铎说,这几道菜是上仙最是喜欢的。”
白辰握着酒盏,左瞧右闻了半刻:“将军这不是要让白某做个饱食鬼吧?”说完,一仰头,闷掉了一杯酒。
章肃文也陪着喝了一杯,开门见山说:“元香楼的丽姬状告上仙杀了展云鹏,上仙可是认罪?”
“当然不认啦!展云鹏是自杀的,与我何干。”见这酒没问题,白辰赶紧把一个个菜都挪到自个儿面前,塞得满满一嘴,“将军不是也不信么,不然你早就可以了结此案,把我斩了了事,何必还要好酒好菜地招待我一顿呢?不会是,将军怀疑丽姬有问题?”
“!”
“上仙为何这么想?”
白辰倒光了酒壶:“这还要想?展云鹏死的时候,她根本不在现场,这下突然冒出来,分明是冲着老夫来的。至于她为何要兜那么大个圈子,请将军来动手……”
章肃文:“为何?”
“因为她打不过我啊啊啊!”白辰抹了把嘴,瘫在椅子上,眯着眼瞧着桌上那一堆鸡鸭骨头,一脸满足,“她定是在将军面前说,我会妖法,把那个展云鹏给弄死了,她好不容易逃了出来,一定要找将军做主,是不是?”
章肃文:“……”
白辰一下一下地磕着眼皮,大抵是吃饱了,便有些犯困了。
“她这样做,我倒是能猜出几分她是谁了。”
“她找的人并不是本将,而是蒋方铎,是本将故意将此事揽下的。至于本将为何要同你说这些……眼下却是不能告诉你。”
白辰又眯着眼睨上他:“将军这是要考量我么?”
章肃文依旧面无表情:“是。”
白辰表示极度鄙夷的同时,问道:“章将军,她是不是说她有对付我的法子?”
章肃文一惊。
“是什么?咒符?迷药?还是美人计?”
章肃文就着油灯,看见这人略是苍白的面容,心底亦是生出几分的歉意:“就在刚刚的水酒里。”
“呃……老夫就知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白辰勉力睁开双眸,推开桌子起身,岂料双腿无力,人一下就往前扑倒,幸好被章肃文扶住肩膀。
“嘶——”
白辰倒抽了口冷气,只觉得被章肃文无意按上的肩背一阵火辣辣的钻心之痛。
“章……章肃文,你……当官的,就是心思多……”
“委屈上仙了。”章肃文小心翼翼地把人送回牢房。
白辰痛得连呼吸都是急促,抓着他的衣衫:“到时候,你可不要给老夫掉链子啊!”
“本将知道。”
夜幕沉下,昏暗的牢中慢慢生出丝丝的寒意,从足底蔓延,透着刺骨的冰凉,钻入人的体内。
晶白的雪花簌簌透过铁栏,打在白辰的衣衫上,随即洇入,留下了一点淡淡的水痕。
白辰蜷缩在湿冷的角落里,瑟瑟发抖,腕上的镯子一下一下地拼命闪烁,有风拂过他的墨发,吹起些凌乱,而他身后则是一片的漆黑。浓郁的阴寒里传出悉索的轻响,渐渐聚成了细微的脚步声。很轻、很浅地走过牢房外那条空旷狭长的走道。
微暗的火光慢慢亮起,脚步声终于他的牢门前停下,随之而来的却是一道温婉,平静的女声:“上仙,这几日住得可是习惯?”
烛光太暗,根本照不清她的全貌,反将她的脸面映成了半阴半阳,靠着灯光的那一面清晰,反之则像是化进了黑暗。
半边的红唇轻轻一动:“上仙能替我除了展云鹏……丽姬铭感万分。”说完,退了半步,裣衽,不急不慢得行了个大礼。
“但是……今日我却留不得你!”
杀机爆起!
丽姬徒手一抓,竟是扯断了铁铸的围栏,一双眸子,刻然间染成了绿色,如幽冥的鬼火般,而一张早已超出正常范围的血盆大口,正吐着一条猩红的信子。
白辰不避不闪,直到那条粗长的信子舔到了眼前。
刹那,合二指为剑,剑光幽蓝,却在彼时生生横割在了两人中间。蓝剑猛地斩下,孰料,丽姬竟是虚晃一枪,口中的信子不过是条诱饵。
突然暴涨的手臂赫然变成两条一尺粗的软鞭,从两侧分别缠上白辰。
她反应不慢,白辰比他更快。
一招未成,那柄寒光小剑居然直接在半空中翻了个身,又自后袭来,寸许间,便可穿破丽姬的后背。
“想杀我?”白辰冷笑,突然一声断喝,双掌捏了个法诀,从他脚边腾起一圈圈水蓝的光晕,将他完完全全护在里面。
而此时那柄寒光短剑已经刺入了丽姬的背脊。
“你!你为什么!”丽姬惶恐。
“为什么中了你的魔纹,还能好端端地杵在这里同你说话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