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宴上那顶嵌珠点翠的金凤冠足有二十斤重,戴了近两个时辰,脖子的酸痛程度可想而知。
苏青荷走到她面前,径直叩首;“参见皇后娘娘。”
“快请起。”皇后不止是说说而已,真的从贵妃榻上站起,上前去扶她的身子。
苏青荷抬起眼看她,只觉得她与国宴上又不一样了,厚厚的粉脂妆黛被卸下,露出不施粉黛却让人心生亲近的轮廓,好似冷硬的外壳被剥去,露出柔软的内芯,笑容柔软,眼神柔软。
苏青荷一瞬间感觉仿佛面前站着的,还是那位腼腆、不谙世事的婉婕妤。
皇后娘娘含笑着看她,语气柔和:“苏掌司,自本宫执掌凤印后,便一直想召你来福宁宫一叙,差人去瑰玉坊才得知你暂回了兖州,好在有这场国宴,不然不知能何时见得你了。”
苏青荷颔首:“皇后娘娘说笑,前阵子是因兖州家中出了些事……”
“你们先下去吧。”皇后对左右的宫女如是说,宫婢们尽数退了下去,整个屋子只剩下她们二人。
皇后轻轻握住她的手,把她拉到榻边坐下,一下子就猜到了内情:“是不是那卢贵妃的娘家,对你做了什么事?”
卢贵妃的娘家在兖州做着玉石生意,后庭中人尽皆知,而苏青荷亦是在兖州有翡翠铺子,稍稍打听也能探听得到,在卢贵妃垮台不久,苏青荷就火急火燎的赶回了兖州,稍一联想,便能猜出是那卢贵妃的娘家为了报复,在背后使了什么黑手。
都是过去的事了,苏青荷也不愿多说,只道:“皇后娘娘明鉴。”
“连累你了……”皇后娘娘叹了口气,沉默片刻,直直地转过头看她,“我一直都想对你说声谢谢,如果当初不是你挺身而出,只怕我早已被那贱人陷害,身首异处了……”
皇后直接对自己“你我”相称,苏青荷受宠若惊,连忙低头道:“娘娘言重了,臣不敢受……”
“有什么不敢受的,说说你想要什么赏赐,本宫都会满足你,”皇后对她展颜笑道,脸颊边露出两只小小的梨涡,苏青荷才恍然,她的年纪才与自己一般大,甚至可能还稍小些。
皇后温言道:“不单单是本宫的,你在国宴上露了这么一手,只怕择日皇上也得大大犒赏你呢。”
错过了这次,恐怕就没有机会了。
苏青荷吐出一口气,抬眼看她:“赏赐臣不敢当,臣只愿娘娘能帮臣在皇上面前说两句话……”
皇后奇道:“什么话?”
苏青荷动了动嘴唇,嗓音低沉而坚定:“臣想……辞官。”
皇后愣了,皱眉道:“辞官?”
“是。”苏青荷垂下眸子。
她若一直都在瑰玉坊里做个无名小辈,辞官并不是多大的事,只是她先是研制出了金镶玉,又是在国宴上出了风头,加之如今宫廷玉器的图样多出自她手,她俨然成了瑰玉坊的支柱,由此一来,皇帝未必会肯放她走了。
她原先去殿试,多半是因为好奇,再加之想尝尝当二品官的滋味,然而当了之后才知道,不过也就这么回事,时时刻刻得提防同僚陷害,还没有在兖州当掌柜自在。况且小包子在兖州,她的一切都在兖州,在京城呆地时日也不短,然而兖州在她心里的那份归属感,从来都没有变过。
不过这些都是客观原因,真正让她下定决心辞官的是……和那个人的承诺。
皇后原本想劝她两句,但见她眼神坚决,且敢直言对自己提出来,怕也是早就铁定了主意,不会轻易更改了,于是缓缓道:“我答应你,哪怕皇上执意留你,我也会与他据理力争,一个二品官而已,想必皇上也不会不顾我的面子的,你且放心。”
得到了皇后的承诺,苏青荷心里大石落地,暗自在心里舒了口气,再抬眼时,恰看到皇后有些乏累揉着眉心,想来是被国宴折腾得疲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