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允之停下脚步,朝他一福。
李玄清向她走近了两步,微微笑道:“回来以后还没有好好地和你说过话。”说完淡淡扫了旁边的紫云一眼,紫云会意,往后退了两步,与他们二人隔开了些距离。
“表妹近日在家,都做些什么?”
苏允之低着头:“看看闲书罢了。”
李玄清略一挑眉,笑了笑道:“都看些什么书?”
从前应怀玉可不怎么爱看书,多在屋里做做女红罢了。
苏允之漫不经心地答道:“最近看的是《楹联从话》和《巧对录》。”
李玄清一愣,须臾,缓缓皱起了眉头,声音温和道:“这些东西不适合你看,只是些不入流的文论,看了没有好处。女子无才便是德,表妹如今这样就很好了。”
苏允之不由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他这是在夸她,还是在骂她?
李玄清压根不知她想的什么,自顾自接着往下道:“怀玉,你知不知道……放榜的时候,我在想什么?”
李玄清看到她抬眸望过来,那双清凌凌的眼睛倒映出他自己的脸,一时心口发烫。
不等苏允之开口说话,他轻声道:“我在想,总算是能回府......见到表妹了。”
二人站得也不算很近,但他身上沉木香的味道还是随着晚风一起飘了过来。
苏允之垂眸,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一步,似笑非笑道:“表哥莫开这样的玩笑,若让舅母听到这话,当了真,多半是要怪罪怀玉的。”李玄清一怔,碧云也抬头飞快看了苏允之一眼。
“表哥一路舟车劳顿,想必乏累得很,今日还是早些休息为好。”话一说完,苏允之福了福身,再不给他多说的机会,转身便走。
*
这日,大房的刘嬷嬷突然来了茯苓院,说是忠勤伯夫人今日上门来做客,让苏允之打扮一番过去,还特意嘱咐她要穿上之前新定做的银红色褶裙。
她口中这忠勤伯齐家,在京城勋贵中很有地位。如今的忠勤伯齐震乃第七代伯爷,对当今皇上和太子都有辅佐重勋,前不久还晋为大学士。
刘嬷嬷把苏允之引到沁芳园池边,笑眯眯地对她道:“表姑娘稍等一会儿,想必忠勤伯夫人和大夫人已经在来的路上了,奴婢这就去看看。”
苏允之颔首。
沁芳园中有片活水池,白石桥从岸边延伸,穿过水面直达对岸,中间连着一座六角小亭,刚好在中心处。
她在桌边坐下,托腮望着水面。过了会儿,回头一看,眼见那刘嬷嬷走远了,便从衣襟里掏出一把早就放好的瓜子。
她正嗑着瓜子,旁边灌木丛中突然发出了轻微的响动。苏允之余光一瞥,竟隐约看到有个身影掩在树叶之间。
瞧身形,该是男子。
什么忠勤伯夫人,原来只是个幌子。
思及方才刘嬷嬷的古怪,她身上这件贵重的新衣,再加上旁边那个探头探脑的贼影,她这会儿已经有了些头绪。
苏允之人没有动,眼珠一转,看清了对方的模样。
原来是他。
这人是黄氏的侄子,名为黄鸿儒,虽然名字起得气派文雅,实际却是个混账纨绔。应怀玉曾在年节时见过此人,他当时忙着调戏丫鬟,且喝得大醉,并未注意到从旁走过的应怀玉。
原来如此,她这位大舅母是在为她牵线搭桥,想着法儿地要把她推入火坑呢!
苏允之站起身,拍了拍衣裙,转身对着那人所在的方向惊声尖叫起来:“救命啊!有刺客!”
躲藏在灌木丛中的人一僵,慌慌张张地跑出去:“怀玉妹妹,都是误会,我是......”
“刺客!刺客!”苏允之大叫着打断他的话。
“不是,我不是......”
话没说完,突然窜出个影子,一脚就把人踹翻在地。
苏允之也没料到侯府的家仆来得这么快,当即吓了一跳,目瞪口呆。
“表姑娘,您没事吧?”
不想,踹人的是个熟面孔,苏允之一下子就认了出来。
这不是李韬的亲信王岩么,莫非......
果然,没过一会儿,就有一人从后面走了过来。这人身形高挑,穿一身青竹色织暗纹的杭绸直裰薄袍,生得俊眉修目,极其出色,气度却温煦内敛。
真的是李韬。
苏允之不禁咽了口唾沫,这时候遇到此人,真不知道她是运气好还是倒大霉。
“侯爷,此人如何处置?”
李韬看了一眼地上被踹晕过去的人:“带去应天府衙门,找人知会大夫人一声,告诉她,她的侄子在应天府做客。”
王岩一顿,苏允之也睁大了眼。
原来他知道此人的身份,那他还......
“去了应天府衙门那种地方,黄公子可要吃苦头了,二舅舅就不怕大舅母———”苏允之欲言又止。
她虽然看热闹不嫌事大,却也没想到李韬会这么狠。
直接把人送去衙门,那黄氏不得吓晕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