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里好一阵混乱,情绪平复下来以后,我出去在附近转悠了好几圈,也没看到高凉在哪儿。
回到老头儿家里,我捧着那根烟袋发了好久的呆,才开始动手整理高老头儿的遗物。老头儿生性节俭,除了几套旧衣服以外,根本就没多少遗物可以整理。
我把那些衣服一件件理的平整,小心折叠起来,放进了床底的一只旧箱子里。拉开另一只箱子,我看到几只黑乎乎的小油灯。当年聂天义‘中邪’将死,高老头儿过去施法给他化劫,使用的器物里面就有这几盏灯。想到这其中的恩恩怨怨是是非非,我心里面无限感慨。
整理完东西,我铲除院子里的枯草,清理掉垃圾,然后打来水,把这宅院里里外外都洗刷了一遍。小院儿里有了生气,看起来干净明亮了许多,空气里夹杂着清新的气息,以及被水冲洗过后泥土的腥味儿。
为了排解内心的烦闷,我过来的路上买了一包烟。刚点着吸了一口,便呛的猛一阵咳嗽。烟雾缭绕中,我忽然听到外面有脚步声,难道是高凉过来了?
把烟一丢,我冲了出去。到外面一看,来的根本就不是高凉,而是个中年胖子,是这房子的房东。
“大叔你来的正好…”我递了根烟给他,“我正要找你呢,这座房子,我打算长期把它租下来,明天我去取钱,先付你半年的房租…”
房子打断我的话,“小伙子,不是不愿意租给你…”
“怎么了?”我愣住了。
“这一片地方被规划了,后面要建工业园,不久后,这里的房子全部都要拆除…”房东说着,朝外面指了一圈,“你没看,这附近已经没人了吗?上面下了指令,限这里的住户一个月以内全部搬走。刚才我的一个熟人从这里路过,见院门开着,我就猜可能是你回来了,所以过来告诉你一声…”
我手一颤,烟盒掉在了地上…我还打算把这房子长久的租下来,留个念想的,没想到,高老头儿生前唯一的这么一个破烂住处,也要被拆除了…
傍晚,聂晨过来了,除了带了很多我爱吃的东西,她还买了熟肉,瓜果等等供品,另外又让纸扎店送了几个纸人过来。
我们两个吃过晚饭,把桌子抬到院子里,将供品一一摆上桌,洒酒祭奠了一番高老头儿,然后把纸人烧掉,又烧了一些老头儿床底下剩的草纸。
和聂晨靠坐在一起,我们说了好久的话,大多是关于高老头儿的。眼看着夜渐深,我说,晨晨,你该回去了。
“你晚上住哪儿?”聂晨问我。
“就住这里,趁着被拆之前,我在这里住段时间吧。”
“那我也跟你住这里。”聂晨说。
“这样不好的,听话,我送你回学校…”
“好吧。”聂晨幽然道。
把晨晨送回学校,我独自返回了高老头儿的住处。时令已是深秋,夜里越来越冷了,这一片地方黑漆漆的,更增冷寂。
推门进到院子里,迎面就看到了那一堆黑乎乎的纸灰。站在空寂清冷的院中,我忽然有一种孤独的感觉,觉得天地间就剩下了我自己一个人,两手抱了抱肩膀,我朝着屋子走去。
点了三根香插进桌子上的香炉,我躺倒在床上,浑身像是散了架,有一种从内到外被掏空的感觉。燃香忽明忽暗的火头越来越遥远,飘渺,我的意识越来越昏沉,终于沉进了深深的黑暗里…
不知过了多久,我忽然听到一种奇怪的声音,窸窸萃萃的,像是有人在窃窃私语,一下子惊醒了过来。当我睁开眼睛,那种声音便骤然消失了。
刚才怎么回事?擦了擦头上的冷汗,我看过去,只见桌上的香早就灭了。外面起了风,刮的院子里的树枝‘呼呼’摇摆,窗户框子震颤作响。
现在几点了?摸到手机看了看时间,还不到一点。难道刚才只是我做梦了?这样想着,我刚把手机放下,心头突然掠过一丝不安的感觉,紧接着,一股诡异的气流冲我包围并压迫了过来,鼻子里似乎嗅到了某种东西腐烂的气味儿。如果说,之前有人说话只是我做的一个梦,可是眼下这种‘气流’绝对不是开玩笑的!
我从床上跳下来,鞋也没穿就冲到了外面。刚往院子里一站,我就感觉到上空有异样,猛一抬头,我立时倒抽了一口凉气…就在我的正上空,飘着一大团墨一般的黑云!那云的形状极为怪异,像是翻腾起来的浪头,层层叠叠往上。看着那云,我感觉到一种强烈的压迫,胸口闷的喘不过气来,这云是冲着我来的…不是说,我的‘使命’已经完成,一切都结束了吗?这眼下是怎么回事?
忽然间,我听到一种‘噼噼啦啦’的声音,从院墙外面的远处传来。打开院门朝外一看,我看到有两个黑黑的东西,正顺着那条破旧的马路往这里而来。那来的像是某种巨大的动物,由于太黑,这方圆的路灯也没了,我看不清来的那是什么。
‘咣’把门关住,我拍了拍胸口。就在这个时候,一阵旋风突然越过墙头进入到了院子里,把院里的那些纸灰全部给刮的飞了起来。
那些纸灰转着转着,组合成了一个‘人’的形状。我骇然看着这一幕…那‘纸灰人’足有我两个那么高,五官模模糊糊,身上凹凹凸凸的。
“你是谁?!”我指着‘他’喝问。
‘纸灰人’一步便跨出了旋风中心,随即,旋风消失了。‘他’晃了晃,身上‘哗啦啦’往下掉纸灰。
突然,‘纸灰人’发出一个像是机器人般的声音,“还记得,你跟我订的那个契约吗?一旦你和玄女赐你的那个女子分手,那么,我就带你走。就算你做了天大的好事,具有天大的功劳,也要履行契约。今晚我过来,就是收你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