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圆玉硬(寝妓)作者:沉默是金
第8节
那样的好风景,倘若只能由自己一双眼睛来看,实在太过遗憾。就像吃独食,注定吃不香。所以丁嘉就不去了。这个理由,说出来有点可笑,因此他一直保持沉默。
因为一旦讲出来,寝室长可能会说,你若想去,就去吧。
这样的回答,会让丁嘉不知如何是好。
进了本层的洗手间,丁嘉看见吴泾在厕所里抽烟。
吴泾是新手,抽烟的样子很滑稽,像一条初次出门执行任务的龙,在行云布雨的过程中,时而烟尘滚滚,时而偃旗息鼓,搞得在下界求雨的老百姓很诧异。
“怎么了?”丁嘉问。
吴泾面容悲切,一张口说话,淡蓝色的烟雾就从鼻孔和嘴里喷了出来,咳嗽个不停,眼泪都呛出来了。
好半天,吴泾才开口:“我真搞不懂,她宁可冒天下之大不韪来偷看我,为什么却不愿光明正大和我在一起。”
丁嘉也不懂了。
教室里,刘芷心情很差,和谁说话都没声好气。
刘迪明有病在身,只能由她作为班干代表前去鼓浪屿,她原本答应了,结果就在今天早上,吴泾好死不死来表白了。
仅仅只是表白,刘芷是不会这么火冒三丈的。
吴泾是个细高的南方人,腿脚细长,眉眼细致,鼻梁也细,嘴唇薄薄的,皮肤微黑,巴掌脸,毛绒绒的板寸,秀气而飒爽,成绩很好,虽然在球场上总被人撞飞,但好歹还是个运动少年。在这个男女比例严重失调的工科院校,他还能被女生倒追,说明了外形条件还是不错的。
吴泾爱在刘芷面前扬声说话,奚落刘迪明,替她鸣不平,显得十分幼稚,令刘芷有点尴尬,但总体说来,被他追求并不是什么丢脸的事。
可吴泾是这样表白的:“你喜欢我就直说啊,干嘛还偷偷跑到男寝看我上厕所?女生还是要讲矜持,现在给你一个机会免费观光,要不要啊?”
吴泾是福建人,普通话有点湾湾腔,刘芷经常和他说不上两句就被他拐跑口音,得呸呸呸好多口才能复原。
在吴泾看来,听了这么幽默含蓄、痞痞不羁的表白,刘芷一定会面颊红红像个可爱的小苹果,一脸羞涩跑开。
可是听到了这项流氓罪的指控,刘芷怒了:“吴泾你说清楚,我何、时、何、地、偷看你上厕所?”
吴泾一见这反应不对劲,也慌了,磕磕巴巴地说:“就、就是昨天上午啊,你扒在男厕门口……”
还说,还说,你他妈还说!刘芷在心中狂骂,这人就不懂隐恶扬善吗?!
昨天,她和丁嘉一起去看望刘迪明,等丁嘉的过程中,她百般无聊去参观了一下男厕,看看格局和女厕有什么不同,发现多了几个洗(xiao)手(bian)池,仅此而已。
一场科学的求知,却被吴泾扭曲得如此下流。还以此为要挟,仿佛她不答应,他就要将此事张扬出去,当她刘芷是吓大的吗?!
何意百炼钢,化为金刚炮。刘芷的拒绝只有三个字,但吴泾已经崩溃了。
丁嘉心想,难道是“请自重”……
刘芷说:“滚犊子。”
于是吴泾屁滚尿流。
丁嘉心中戚戚,他要有了喜欢的人,就默默放在心里,绝对不表白。
被拒的下场太惨了,丁嘉觉得自己承受不来。
第十七章(上)
丁嘉做题的时候心不在焉。
为了赶火车,好几个人提前交了卷。丁嘉见寝室长出去了,他也慌慌张张递了卷子,在一堆手机中挑出了自己的诺基亚,追了上去。
今天是寝室长的生日,一会儿还要见他叔叔,丁嘉还要去寝室拿礼物。
丁嘉垂询过刘芷,生日礼物买啥好,刘芷给了个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答案——相框。
礼物是三人凑的钱,陈雄和丁嘉一起去买的,一个很沉很重的水晶相框。
买完之后,丁嘉才想起来,以寝室长的性格,不会摆谁的照片来思念。
陈雄说,我们仨可以拍张合影送给他,假如下了大雨,他在丽人岛回不来,我们也过不去,他就能在相框里看见我们了。
丁嘉兴奋地说,好主意。
云烟一阵恶寒,陈雄的肉麻又更上一层楼了,他说:“嘉嘉你正常点,不要学他。”
吃饭的地方叫春熹,是一家高级会馆,茶很好很贵。
周川一介北方人,几十年来四海奔波,逐渐养成了喝茶的习惯,丽人岛有一套他寄给周肃正的功夫茶茶具,那个小茶几之前被周肃正用来搁笔记本,散热很好用。
到了春熹之后,丁嘉发现寝室长不在。
周肃正匆匆离席并非是为了来见他叔叔,他和吴泾一早被设计课的老师喊去帮忙阅卷了。吴泾是学委,时常参与阅卷和统分,周肃正还是第一次参与批阅。
设计老师说了,并非因为周同学成绩好,而是觉得他人如其名,冷面冷心,公正严肃,不会徇私。
周肃正一边对老师给出的赞美做出感谢,一边给空了半壁江山的丁嘉批了个75。
吴泾翻到刘迪明的卷子,毫无心理压力地打了个59,在老师强调了一句“都给及格”之后不情不愿改回了60。
在翻到了某一份试卷后,吴泾毫无预兆地滚滚泪流,把周肃正和老师都吓了一跳。
纵然名字和学号都被钉住了,你还是能一眼认出那个人的狗爬体。
包间是预定好的,6号铁观音厅,陈雄、丁嘉、云烟在等人途中,没能经得住茶小姐的诱哄,叫了三杯红茶,上了一包绿茶南瓜子。
在知道瓜子四十八一包,红茶八十八一杯之后,陈雄猛烈地续了七杯开水。茶水从红酒色变成了淡琥珀色,仿佛一个被富婆包了夜的年轻汉子,血气方刚、年富力强,却价值不菲。为了值回本,富婆一夜索要七次,汉子硬生生被榨得涓滴不剩。
本地的夏天并不需要冷气,周川一进来,众人就认出了他,三四十岁的模样,风度翩翩,衣衫楚楚,手腕间搭着一件外套,看起来昂贵时髦,十分考究,仿佛他不是来见几个侄儿辈的小伙子,而是来相亲一样。
他个头、身形与周肃正相仿,一眼便知是一个家中走出来的血亲。
陈雄小声说,这不就是二十年后的老周嘛。
丁嘉恍然大悟,怪不得这人看着眼熟,原来是中年版的寝室长。可丁嘉又私心觉得,寝室长的五官要比他叔叔好看,眉宇间更清秀几分。
在三人面前,周川十分和蔼可亲,却并未将他们仨当子侄看待,怀揣着一份老友与小友促膝谈心的真挚,令三人有些窘迫。
在心理预期上,来的会是个中年叔叔,三人已经各自在心中备好了台词,努力做出一副恭顺的晚辈模样,结果却是这么个人……
“这孩子真不懂事,客人都到了他还不来。”周川抬腕,看了看表,丁嘉心中一动。
丁嘉忙回过神来,说:“他被老师喊去阅卷了,马上就回来了。”
这事周川当然知道,他佯作苦恼地说:“从小到大,一到考试,老师就总喊他批卷子,他总误饭点。”
这下连陈雄都犯嘀咕了,老周他叔都一把岁数了,怎么就爱装逼呢?
但是很快,三人就发现,周肃正的这位未婚无子的叔叔并非装逼,而是诚心诚意地为他侄儿感到自豪。
周川说,他爸妈都忙得很,从小到大,他就跟我这个叔叔最亲。不是我吹,这孩子从小就与众不同,特别会忍,高度自律,那份克制力,大人都不如。好吃的,好玩的,不给他就不要,放在他面前,没说是给他的,他也不碰,甚至都不多看一眼。
陈雄很羡慕地说:“怎么练出来的?”
周川得意地说:“耳濡目染。”
这么爱得瑟的叔叔,根本教不出这么沉稳的周肃正。三人想。
见这三个小年轻不信,周川便讲了三个例子。这三个例子一出口,三人都沉默了。
第十七章(中)
第一件事发生在幼儿园的第二个学期,那时周肃正6岁。
因为工作的关系,周肃正的父母长期两地分居,周母就职于公安系统,工作繁忙,顾不上接送,遂将儿子送去了他爷爷所在的一汽附幼读全托,只在周末的时候将他接回家中小聚。
园中有小孩生了水痘,一时之间,园长不察,四个小孩被感染,周肃正也在其中。
这种水痘影响的是腮腺,患儿多在四到八岁之间,传染性极强,早期死亡率极高。但19世纪20年代,国外就研发出了有效的治疗方法,现今已不再是绝症。
在此期间,周母曾来探过一次病,叮嘱了儿子注意事项——不能吹风、不能喝冰水,不能吃豆制品。
丁嘉回忆了一下丽人岛的菜谱,豆皮炒芹菜,鱼子豆腐的出镜很高,看得出,寝室长是很喜欢豆制品的。
五个病孩子被隔离开来,吃饭和午睡、晚睡都在一间极大、极空旷的旧教室里,每天只有一个老护士给送饭,打针。
六一儿童节的那天,园中孩童都坐巴士去了市里的中华大剧院,参加文艺汇演,而这五个孩子却被人遗忘,锁在了大教室中。
六月二日、三日都是休息日,幼儿园不上学。园中没有师生,也没有服务教工,只有五个饿得饥肠辘辘的孩子。
旧教室也被厨娘用来堆放杂物,存储蔬菜,放着一些生白菜、土豆、大米之类的粮食,桌上还有一块浸在水里的豆腐。
三天后,救护车将五个孩子拉走了。
在医院里,一群家长哭天抢地,四个吃了豆腐的孩子危在旦夕。
陈雄不由感慨:“应了那句话,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周川一笑:“可不,是人是鸟,小时候就能看出来了。”
一群悲痛交加的家长,要与周家父母拼命——你家孩子忒奸诈、心眼忒坏,自己不吃豆腐,眼睁睁看着别人去送死?
丁嘉听得心都碎了,说:“他不是没吃豆腐吗,为什么也要急救?”
周川得意洋洋地说:“嗐,他三天没有进食,脱水了。”
那四个吃了豆腐的孩子,小命保住了,但声带受到极大的损伤,一说话就像鸭子叫,永远也不能加入校园合唱团。之后,四个人的嗓音变得一模一样,仿佛同一个人,亲爹亲妈也分不出谁是谁,十分恐怖。寄望于青春期变声的家长也绝望了,不过是雏鸭变成了大鸭。
周川感慨:“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何况是三天呢,换了大人也不一定能忍住。我本人和那四个小鬼的想法一样,宁可当个饱死鬼烂掉喉咙,也不想做个饿死鬼去投胎。”
云烟却很生气:“这父母真够可以的,放假三天孩子没回家,他们没发现?”
周川玩味的目光在云烟身上扫过一趟,说:“我爸以为像往常一样,一到节假日,侄儿就被我嫂子接走了。结果那段时间我嫂子太忙,没顾上。我这侄儿十分懂事,路上从来不与陌生人说话、搭腔,我们都很放心。那时候的孩子,没现在这么娇气。”
对于兄嫂的失职,周川轻描淡写,但这场事故中,6岁的侄儿,在一个以食为天的岁数,克制了食物的诱惑,这是何等气魄?周川表示十分欣赏,为自己是这个孩儿的叔叔而自豪。
第二件事,发生在中考之后。
周肃正的成绩向来不错,家人并不担心他无高中可以念。
中考放榜后,外地做生意的父亲难得的来了一趟电话:“儿子你考上了吗,有学校要吗?”
电话那端,周肃正静静地说:“有。”
父亲就很满意地挂掉了线。
整个暑假里,有考生的家庭都在宴请宾客,敲锣打鼓,鞭炮齐鸣,十分热闹。这毕竟是学生们的人生第一遭大事。而周家却没什么反应。那个七八月,周肃正十分放松,他看碟,打游戏,打篮球,享受了一整个轻松愉悦的暑假。
许久之后,周父才从别人口中得知自家儿子成绩全市排名第五,是本区中考状元。
听了这个消息,周父目瞪口呆。他知道儿子成绩还行,但是不知道……居然这么行。
周母也挺意外的。像中国父母一样,她对儿子有诸多期望。成熟健全的心智,三思而后行的稳重,是她的最高要求。她见过太多走上歧途的青少年,因此对儿子的成绩反倒没那么严格了。
这么好的成绩,不炫耀一番怎甘心?周父于是要补办升学宴,以补偿一下儿子。
周肃正无奈地说:“不用了吧,高中都开学一个多月了。”
周父嗔怪地说:“你这孩子,怎么不早说呢?”
周肃正淡淡地说:“你又没问。”
周川说,我侄儿真沉得住气,这种光耀门楣的大事,他居然一字没提。
丁嘉心想,寝室长真谦虚呀,想当初他学会了骑自行车,都要打电话向姥姥和姥爷报喜邀功,和寝室长一比,境界太低了……
周川继续说,我大哥在外可劲儿挣钱,就是怕他分不够,没学校要,将来好出钱调剂。没想到他挺争气的,搞得我大哥有钱没处使。
丁嘉、陈雄、云烟都有些懵逼了,原以为周肃正这样的人一定出身于书香世家,克己复礼,实在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境况。
在讲第三件事的时候,周川点了一支烟,说:“这件事都过去了,讲出来对我侄儿名誉不好。但你们是他兄弟,说说无妨。有个叫严珏的孩子,曾经和我侄儿好过,后来这孩子死了,我侄儿一滴眼泪也没掉,饭照吃,觉照睡,高考还考了那么老高的一个分数。这么硬的心肠,真是做大事的料子!”
丁嘉听得心一沉,浑身发冷,从指尖开始麻木了下去。
这就是传说中的小严了。云烟心想。他一抬头,却看见周肃正站在门口,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来的。
这话说完后,周肃正脸色一冷,转身向外走去。云烟赶紧追了出去。
看着这个刚刚离席的、美得过分的小年轻的背影,周川露出了厌恶的神色,一直以来戏谑的眼神一瞬间变得阴鸷可怖。
第十七章(下)
云烟出门拐了个弯,消失在众人的视野之中,周川才将眼神收回,装作漫不经心地问:“这小孩,是什么人?”
“是什么人”这个概念太大,不同的人会给出不同的答案。是同学,是室友,还是别的什么?不同的人,想知道的答案也不一样。
丁嘉笑眯眯地说:“是个美人。”
周川的脸色有点不太好看,说:“确实长得标致。可惜男生女相,投错了胎。”
丁嘉连连点头,寝室长的叔叔都觉得在他和丁嘉之间,云烟更适合做女生。
周川又说:“男女生得太美,于人于己,都是祸害。”
这话似在说云烟,又似另有所指。但无论是哪一种,丁嘉都觉得很突兀。刚才周叔叔一直活泼开朗,谈笑风生,几个人毫无隔阂,怎么寝室长一来,他就像变了个人?
丁嘉害怕云烟被定一个“红颜祸水”的死罪不能翻身,赶紧说:“云烟不仅是个美人,还是个能人,什么都会做,会炒菜,会剪头发,还会画地图。他对寝室长,对大家都可好了,像亲人一样,特别重感情!”
说着,丁嘉又将云烟的热心、聪慧一一道来,夸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可周川的眉头越皱越紧,越来越焦躁不安,手都无处放了,最后攥紧成拳,手背上青筋毕露。
陈雄一边喝茶,一边说:“再好有什么用,视财如命。”
周川一听,重复了一句:“视财如命?”
陈雄说:“是啊,谁要是给他钱,谁就是他亲爹。要是不给钱,亲爹变孙子。”
周川听了这话,紧握的拳头渐渐松开,十指交错,陷入沉思之中。
云烟回来之后,周川又突然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和他聊天了。但是寝室长还没进来。丁嘉心想,这叔叔真是的,这种应该被带入棺材里的隐私,哪能随随便便就对人讲呢?
丁嘉从未一次性喝这么多的茶水,来春熹会馆后,他已经要上第二趟厕所了。
春熹会馆里十分寂静,从房间走出来,大厅地上铺着厚厚的铁灰色地毯,茶小姐穿着尖细的高跟鞋走来走去,依然悄然无音。白天没有开灯,灯线昏暗,会馆中一片静谧,是个睡午觉的好场所。
洗手间和厕所都在二楼,丁嘉顺着木质楼梯上来,犹如走进了帝王家的冷宫一般,华丽却毫无人气。上二楼的时候,丁嘉远远地看见了寝室长,他远远地站在一处镂刻着梅花的窗棱前,失神地望向远方。
丁嘉心想,他一定是被叔叔刚才的话刺激到了。
有些人不提起,不代表已忘记。在丁嘉的记忆中,外公和外婆从未去拜祭过母亲,丁嘉活了二十年了,至今不知母亲的墓地在哪里。
寝室长个性冷淡,凡事无动于衷,这种性格的形成,与小严的死有关吗?人在历经生死之后,再不易为人间的小爱憎所动容。丁嘉心想,那个叫小严的人,占了一个很好的先机。虽已不在世了,却将永远成为寝室长心里的一块好不了的伤。
厕所里十分安静,冲水的小漩涡也寂静无声。茶馆的服务宗旨,就是周到又静谧。
正要从厕所出来,丁嘉听到门外洗手间的水声,他知道是寝室长抽完烟后来洗手了。丁嘉正犹豫着是否要出去,却听见了人声。
虽然双方刻意压低声音,但防不住偷听的人鼻息凝神,将所有的查克拉都凝聚在耳朵上。
“你不去英国就是为了他?”周川说。
丁嘉的心跳得十分猛烈,正如电视里放的一样,偷听总会出奸情。谈话的内容也让他觉得心中滋味难明。
原来寝室长差一点就要出国了……
可是为了某个人,又留了下来。
就像寝室长要搬出去住一样,这些事丁嘉一慨不知。寝室长太有主见,任何事都不与人商量,只在临到关头,知会你一声,让你知晓有这么一件事的存在。永远没有商榷的余地。
寝室长的人生,他永远都没法参与。虽然机缘让他们相逢,偶然住在了一起,有了这么零星的交汇,但永远都是不一样的人。
周肃正的声音略轻,丁嘉一个恍惚,错过了他的回复。
但周川却似乎很不满意,却提高了音量,说:“确实是我们要你来的,现在也让你走,但是树挪死,人挪活,这哪能一样?”
周肃正说:“我这样一个人,活得还不如一棵树。”
音量依然很轻,却重重砸在丁嘉的心坎上。
“你真是越长大越不听话了。”周川的口吻也变得苍凉。真心爱护的侄儿说出这么了无生意的话,做长辈无法不心寒。
周川叹了口气说:“那你是执意不去了?可别自作多情,白白耽误了自己的人生。我再问一次,他确定,他也喜欢你吗?”
迟疑了几秒钟后,一个声音回答:“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