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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华歌拜托钱太医把他从澜北城调回了盛安。他匆匆赶回太医院,坐立不安地等候。
宫里有宫女生了病,洪华歌忙抢着进宫,旁的太医奇怪:“你怎么这么积极?”
洪华歌笑笑:“我闲嘛。”
他给宫女开了药,然后站在罗惜矜的宫门口傻等。
皇后薨逝,她心里定难过,洪华歌想在这里等一等,远远地看一眼罗惜矜。
若是今天等不到,他可以明天再来等。
一个宫女突然叫他:“洪太医?”
洪华歌回头,认出那是罗惜矜的贴身侍女。侍女故意大声道:“洪太医怎么才来,娘娘身体不适,你快些。”
洪华歌懵圈地跟着她走进宫里,才反应过来,莫非是惜矜要见他。
他进门的时候,罗惜矜一身白衣,未着粉黛,就这么愣愣地盯着地面,见他进来,眼中微微有了神采,随即又陷入无尽的哀痛。
侍女紧随其后进来。
罗惜矜自进宫起,一直躲着洪华歌,洪华歌顶多远远看她一眼,如今见她苍白消瘦,心中一痛,却也不敢多看,跪下行礼:“娘娘。”他想问罗惜矜哪里不适,罗惜矜却突然落下泪来。
她哭得绝望又无助,可洪华歌却连靠近都不敢。
洪华歌就这么站在原地,看她眼泪落尽。罗惜衿哑着嗓子问:“洪太医,我该怎么办?”
她为了姐姐入宫,如今姐姐死了,她又该去往何方呢?
洪华歌想说你和我走好不好,我们去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可他最终只是说:“娘娘务必要保全自己。”嗓音干哑得他都认不出来那是自己的声音。
罗惜矜擦了擦眼泪:“洪太医别担心,我说我身子不适是骗你的,我只是刚才守灵跪久了有些晕。”
洪华歌摇摇头:“娘娘要保全自己,得站得够高。”
罗惜矜沉默了一下:“皇后吗?”
“还要是一位受宠的、有嫡子的皇后。”
我保护不了你,所以你务必要足够高贵,不要让旁人把你欺负了去。
“好。”罗惜矜看着他,喃喃重复一遍,“好。”
等洪华歌出了宫门,坐在回大理寺的马车上,他终于忍不住,号啕大哭。
虽然贺渊赶回了盛安,但实际上他也只是和一众皇亲一起守灵了几日,皇后的离世对他并无什么影响。
只是听说当今似乎甚是悲痛,许久没有上朝。
陆将军许诺的邀请也一直没有来,贺渊无所事事了大半个月,唯一的期待就是阿浩的来信。
贺渊失眠的毛病又犯了。
阿浩走的时间越长,他这老毛病就犯的厉害。
他十几岁失眠最严重的时候,整夜整夜睡不着,后来他再长大些,就慢慢好多了,只是偶尔半夜会被惊醒。
如今他却因为思念一个人到失眠。
前些日子,他还能忍住,可思念这种东西似乎与别的事物不同,随着时间的推移,不但没有减轻,反而越来越让人痛苦。
有时想得狠了,他就看上半宿的扳指,看上半宿阿浩的画,看上半宿的阿浩的信,甚至痴迷上了画阿浩的画像。
他很难说清自己为什么思念阿浩。明明他和以前不同,有了很多朋友,明明他和阿浩不是永别,很快就能相见,明明他知道远方的那个人也思念着自己。
可他就是想阿浩,他又能怎么办呢?
七夕节这天晚上,贺渊拒绝了赵朗竹他们喝酒的邀约,混在人流里,去护城河点花灯。
他第一次在七夕节来到盛安的护城河旁,人比他想象的还要多。贺渊原以为这里会都是小情侣,没想到独身的游人也不少,许是来祈求爱慕之人与自己心意相通吧。
花灯卖得贵了些,可大家纷纷慷慨解囊。贺渊拒绝了搬山帮他排队的建议,自己买了一个小小花灯。
这花灯其实只是拿纸做成了莲花的形状,底部像船,上面刚刚好能放进一支蜡烛。
或许叫花灯船更合适一些。
摊主免费赠送信笺,都是已经写好了的,贺渊看过,无非是些“行也思君,坐也思君”之类的诗词。
贺渊便没要,自己找了个人少的地方坐在水边,把花灯放在水里。
看着不太可靠的花灯没有沉下去。许是贺渊找的位置不对,水流得不快,贺渊盯着看了半天,那花灯才慢悠悠漂了一点。
也挺好,这样蜡烛就不容易灭了,据说蜡烛中途不灭,而是慢慢燃尽的话,所祈求的恋情就能实现。
不过他的恋情已经实现了,这蜡烛定是不会灭了。
贺渊又不急,他坐在地上,等那花灯漂远。
护城河上只有点点烛光,和头顶繁星闪烁的夜空相接,让人觉得头顶是星空,身下也是星空。
在这种日子,思念总是格外清晰一些。
贺渊又忍不住想,要是他和阿浩去了阳州,是不是就不用面对这么多了?
', ' ')('阿浩,我好想你,还有我爱你。
他面无表情,浑身却散发着感伤,融进落寞孤寂的夜色里,引得不远处的一个小姑娘看来。
粉裙姑娘看着他的侧脸,觉得贺渊虽不是特别出众的长相,偏偏就温柔忧郁,像是话本中身世悲惨的世家公子,只等心上人来拯救。
她不禁怦然心动:“那是谁家公子啊?”
她的同伴便也聚在一起围观贺渊,一个高个姑娘摸着下巴道:“这种人一看就有相好,就你这种憨憨看不出来。”
“啊?”
旁边的姑娘听见了,纷纷嘲笑她:“你向来不开窍自然不懂,有相好的人呢感觉就和单身汉不一样。”
粉裙少女懵了:“啊?你们没骗我吧。”
姑娘们七嘴八舌地道:“这公子浑身都是那种安定的感觉,估计和妻子感情很好吧。”
“确实,充满了男人的责任感。”
“一个人在角落,明显地在和别人保持距离。”
“守身如玉、阿不洁身自好啊。”
粉裙姑娘不服:“可他一个人来的啊。”
高个姑娘道:“会不会是他喜欢的人不喜欢他啊,但是他痴心不改?”
“是这样吗?好惨哦。”
她们中最年长的一个妇人越看贺渊越眼熟:“这公子是不是有点像燕王世子?”
其他姑娘都没见过贺渊,一时安静下来。
高个姑娘轻声道:“燕王世子不是喜欢陆三少吗?”比起贺渊,姑娘们都比较熟悉到处去刷存在感的陆三少。
“世子怎么一个人来的,陆三少那个纨绔不会甩了世子吧?”
“哇,那世子也太可怜了,好想去安慰他。”
“感觉他都要哭了。”
姑娘们觉得她们知道了真相。
第二天,贺渊就听搬山说盛安传言他被陆浩甩了。
贺渊:?
阿浩的信到的稍晚了一些,贺渊看过之后,却开始难过。
阿浩说得太平淡了太冷静了,阿浩一个词都提什么思念,可自己都这么想他,阿浩怎么可能不想自己啊。
他家阿浩怎么就这么别扭呢?阿浩那么别扭的一个人难过,自己又怎么会不难过呢。
贺渊低落下来,可能还是自己不够强大吧,阿浩也许觉得就算说了想念,也无济于事吧。
贺渊把那枚鹤形玉坠带上,又细细看过阿浩送来的画像,失落地发现阿浩画得比他画得强太多了。他其实不喜欢画什么东西的,可他只是忍不住想离阿浩近一些。
他突然想到,也或许,只是他太依赖阿浩,阿浩也许没有这么想念他。
不,他应该相信阿浩的心意的。
贺渊辗转反侧了半晚,早上起得晚了些,刚准备赶去城北,赵朗竹背着一个巨大的包裹,哭哭啼啼地推门进来。
贺渊帮赵朗竹把那个大包裹卸下来:“这是什么?”
“我的被子,我被玉儿赶出来了嘤。”
“……你犯啥错了?”
“我不知道嘤,求收留嘤。”
“别嘤了,滚进来。”
来就来为啥要带被子,燕王府是没有被子吗???
贺渊和赵朗竹相对而坐,都很痛苦。
赵朗竹:玉儿到底为什么生气啊?
贺渊:到底怎么让阿浩好受点啊?
赵朗竹听说贺渊也在发愁陆浩的事,有一种同病相怜的激动:“洊至,我帮你!”
贺渊冷漠道:“我昨天想了一晚上,已经想通了。”
“想通啥?”
“不管怎么样,肯定都是我的错。”
“骨气呢!”
贺渊不理会他的吐槽,看了他一眼:“至于你,以玉儿的性子能气到把你赶出来,你估计是犯啥原则性错误了。”
赵朗竹又快哭了:“玉儿是不是讨厌我了。”
“如果她讨厌你,直接回陆府一哭诉,陆将军就会来捅死你,我这可不是比喻。”
赵朗竹打了个寒战:“那我该怎么做啊?”
“玉儿生气前,你在做什么?”
“没干什么啊,去我一个朋友家玩了。”赵朗竹也说不上什么,他回家之后玉儿就突然让他滚,他第一次见玉儿发这么大的脾气呢。
贺渊建议他逆推:“玉儿这么生气,无非就是你沾花惹草了或者不重视她了,你自己想。”
可阿浩到底在想什么呢?他没有沾花惹草,也没有不重视阿浩啊。
赵朗竹倒吸一口冷气:“我想起来了,我那朋友喝多了说要把他表妹送给我做小妾。”
“你答应了?”贺渊回过头,准备找他的剑替阿浩干掉赵朗竹。
“我没答应!但是我当时喝多了好像没拒绝……”
“玉儿估计是知道了。”贺渊扶额,对搬山道,“你让司七去调查一下昨天玉儿见了什么人。”
他给司七丢
', ' ')('了那么多银子,再收集不到情报就把司七烤了。
赵朗竹嘿嘿傻笑:“原来玉儿是吃醋了啊,闹别扭发脾气也好可爱。”
贺渊想把茶杯扔他脸上:“玉儿是用发脾气掩盖她的恐慌好吗,你让玉儿都害怕了你个废物!这要是阿浩在当场就能阉了你。”
赵朗竹又快哭了,贺渊端着茶杯,却没有喝。贺渊不喜欢和别人谈心,但是,他想更了解自己、更了解阿浩,所以他说:“作为交换,你也回答我一个问题吧。”
赵朗竹干脆地答应了。
贺渊问:“老赵啊,你的话,会喜欢上自己吗?”
赵朗竹知道当年安恬晴抛弃洊至,给洊至留下了巨大的心理阴影。他以为陆浩离开了,贺渊又没有信心了,忙安慰他:“会啊,为什么不喜欢自己。”
“很恶心吧,感觉就像是因为做不到爱别人,所以才爱自己不是吗。”
赵朗竹摸摸脑袋:“我都没听懂你在说啥,不过我觉得真正的爱和喜欢,不可能恶心吧。”他自信满满地道,“爱本来就是美好的东西吧,让人恶心的爱什么的,只是披着爱的外壳,实际上是其它的东西。”
贺渊愣了一下,叹口气:“你总算说了点好话。”他喃喃道,“我以前是这样的吗?”
“啥?”
“我总感觉我以前从来不想这么多,我以前就这么麻烦吗?”
赵朗竹摇头:“你以前放在心上的事不多,即使真的放在心上了也给人不在意的感觉。”
“看来我变得优柔寡断了啊。”
赵朗竹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我也变了嘛,我认识玉儿以前从来不会去考虑别人的想法的。”
赵朗竹觉得洊至虽然比他聪明吧,但是犯傻的时候也挺多的,不知道洊至是不是又钻牛角尖了:“我不知道你怎么想啦,我倒是不讨厌这种感觉,一直挂念着一个人,一直在想她的事,不也挺好的。”
“是啊,挺好的。”贺渊笑笑。
他顿了一下,突然问:“若是我说我想去阳州,你怎么看?”
贺渊问出口的时候,自己都怔了一下,自己明明都没怎么想过阳州的事,怎么就突然脱口而出了。
赵朗竹愣了愣:“为何?”
贺渊沉默片刻:“我想带他去他不用想那么多的地方。”
“重色轻友啊。”赵朗竹道,“去吧。”
“你不挽留挽留?”
“不了,阿浩不是说过要让你去做你喜欢的事吗?阿浩都这么说了,我可阻止不了你。”
贺渊真心实意道:“谢谢。”其实他为赵朗竹做的,都没有为齐承礼做的多,可赵朗竹毋庸置疑是他最好的朋友。
赵朗竹被他道谢,反而不自在了,转移话题:“咳,说起来,洊至你喜欢阿浩哪一点啊?”
“都喜欢。”
“我认识你二十多年了竟然让阿浩异军突起把你给攻略了。”
“咋?你暗恋我?”
“呸!”
司七的效率极高,很快回来了,他看了赵朗竹一眼,犹豫了一下,对贺渊耳语了几句。贺渊摸摸下巴,让司七出去。
赵朗竹紧张了:“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怎么了?”
贺渊啧了一声:“你那朋友的表妹不地道啊,昨天直接去拜访玉儿了,估计是觉得你没拒绝她,跑到玉儿那里耀武扬威了,就这玉儿都只是把你赶出来,看得出她对你是真爱了。”他补充道,“我可以帮你教训教训这女人。”
赵朗竹坐不住了:“我现在就回去道歉。”
他跑到门口,又跑回来:“洊至,你可千万别忘了,阿浩无论做什么,肯定都是因为他喜欢你。”
他又咻的跑出去,不一会又跑回来:“还有……”
“你快说!”
“你觉得你要难过直接告诉阿浩不就好了。”
“我才没有。”
“显然有。”
贺渊笑了一下:“快回去吧,玉儿在等你。”
贺渊又看了几遍阿浩的信,然后拿着一本《情话兵法三十六计》研究了两个时辰,没有悟出什么,只好开始写信。
虽然阿浩没有对他说想他了什么的,但贺渊觉得阿浩只是故作冷静,所以他还是想直白地告诉阿浩自己的思念之情,也许能让阿浩开心一点。
而且,他想问问阿浩愿不愿意和自己一起去阳州。
“阿浩,
我很喜欢那个玉坠。我的生辰有赵朗竹他们陪我,很热闹。
七夕节那天我给你点了一盏花灯,希望你能收到我的心意,那天你有想我吗?
赵朗竹和玉儿闹别扭了,不过我已经替你教训过他了,快夸我。
我知道你想我,好好告诉我吧,我不会笑话你的。
盛安是个好地方,可我还是想和你还有爹娘一起去阳州,我想试着问问那位的意见,看他同不同意。
如果去阳州,我想,就再没有什么东西能
', ' ')('让我们分离了,我就再也不用这么想你了。
在盛安你总要考虑很多事,等你回来的那天,不如和我走吧,我们去阳州。
今天是你去皆丰城的二百零四天,我依旧在想你。不过你不用担心我,我虽然很想你,但是我知道我们终有相见的那一天。
我对你的心意从未改变。
贺渊。”
贺渊其实也想对着阿浩撒娇,想说求你好好表达,别让我猜你不喜欢我了,可他最终还是硬撑着说些轻描淡写的想念。
他涂改了许多次,有些事阿浩知道,所以不用写出来,有些事,即使阿浩知道也要写出来。他又读了几遍,仔细地把内容誊抄在另一张纸上。
今年格外漫长。唯一让贺渊有些期待的是,只要陆将军同意他们在一起,他就能早些去见阿浩了。
不过陆将军虽然说了会来找他,但一直没有动静,贺渊前几天试着给陆将军送过去了一本刀法,陆将军倒是收下了,只是没有回音。
于是贺渊决定,去陆明那里住。他把阿浩的画和信装好,准备立刻行动。
他还非要让陆将军同意他和阿浩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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