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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维修中」

三号训练室的门口挂着警告牌。

「前方电路检修」「清洁中,轻绕行」「封闭通道」

与三号训练室相连接的通道也因为各种原因被封死。

每一个训练室都有单独的楼层,钢制楼层框架,昂贵的隔离材料与数米厚的铅墙可以抵挡大概百分之九十可以检测出来的的辐射能量。这是为了阻挡向导的精神探查。因为意识海至今无法被观测其真实的相貌,自然也无从针对性的隔离材料。

“塔”做过许多实验,可是每一个向导的精神探查能力都不太一样。有的可以被混凝土阻挡,有的可以被金属阻挡,有的可以同时穿过二者但是无法穿透电网。保证一个地方完全安全、没有任何可能被向导窥探的措施只有:

一,用上所有的隔离材料;

二,没有向导。

燕禹一路走来,身临其境了一把“被剥夺感官”的体验。

向导在日常也会无意识地用精神力去感应周围,但直到他走在这种隔离带,他才体会到这一点。就像你不闭眼就意识不到自己有使用视觉一样。

眼睛感应光学,鼻子嗅闻气味,精神触须探索情绪。它是一个新的器官,或者一个听上去像女性卫生用品的概念:“第六感”。

“我感觉仿佛被黑洞包裹,把一只蝙蝠放进吸收超音波到箱子里,会不会有一样的感觉……这是什么材料的墙?”

“铅墙和混凝土,看那个警示牌,可能还夹有通电的合金板。”

“塔里还有这种东西啊。”

“显然,有的。只是我们不知道。”

说话的是二队——「第二特殊战役部队·变异生物防治部队」与三队「第三特殊战役部队·综合紧急救援部队」的战役总指挥,云城和枫木。

加上燕禹——「第一特殊战役部队·信息安全与审查部队」战役总指挥。

塔里明面上的三个“大队长”齐聚一堂。

——之所以说“明面上”,理由也很显然,燕禹从来不知道塔里有这些用来隔离向导的特殊材料。

或者说,他只知道有这方面的研究,但从来没有看到过具体的研究成果。

三大部队的战役总指挥,是三个部队里最高级别的士官,向导正常晋升的尽头就是这个职位了……现在看来,在“塔”里也不过如此。

有那么多秘密对他们封闭着。

“我们不知道,但是你知道吗?”

枫木直白地向燕禹询问。

二队负责猎杀变异生物,是柄屠刀;三队则是“塔”的一块砖,天灾、人祸,哪里需要哪里搬。

只有一队最接近“塔”的核心。

他们仨年龄差距不大,平日里,互相甩锅也非常熟练,没那么多客气。

燕禹点头,又摇头:“先集合。等这件事结束了,我再考虑考虑,是否要分享你们一些情报。”

枫木用手指盘着头发,叹气:

“又是谜语人。”

集合地点定在这么针对向导的场所,他们以为会遇见什么大人物——并非哨向、但又把握着权利的人,只有他们才会对有着读心能力的向导如此忌讳,仿佛他们的脑子里有黄金一样——但事实上没有,三号训练室一如往常被哨兵占据着作体能训练。

只是……

枫木皱眉:“这是哪一队哨兵?”

“塔”中,向导的制服是白色无袖装,标志为曼陀罗花;哨兵则是黑色无袖装,标志为似狼似犬的野兽[1]。

训练室里的哨兵,胸口的纹章二者皆非,是第三种图样:双刃剑。

除此之外,这些哨兵许多脖子上都带有金属项圈,看得十分眼熟,只是一时半会认不出来是什么装置——横竖不是什么好寓意。

枫木想到“塔”里一个公开的秘密:

“塔”,掌控着哨兵与向导的的抚育权、教育权和重大事件管理权。在神智清晰的情况下,哨向若违法,按本国法律处置;但若是哨兵因为狂躁症、向导因为精神力失控,在神智不清的情况下违法,则由“塔”来追查。

……事态严重、不可挽回时,为保全更多人安全,涉事哨兵/向导一律按照“反人类罪”当场击毙。

执行这一任务的,便是“监察队”,也被暗指为达摩克利斯之剑,诛杀哨兵的哨兵,有组织有纪律地歼灭。

存在、但不被观测的白日幽灵。

即使身为三队队长,枫木也从来没有真正见过他们。她看向云城,云城摇头;她又看向燕禹,燕禹避开目光。

果然,有人偷跑了。

枫木:“云城。”

云城:“好哦。”

燕禹:“……呃。”

来自同僚的眼刀飕飕的。

你完了,小伙计,今晚不把知道的都吐出来,别想离开审讯室的门。

一位棕发褐眸的哨兵传达了来自“塔”的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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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号训练室的所有哨兵,即日起撤销原有身份,成立全新的部队:「净化之枪」;

「净化之枪」的成员,将被打散进入三个部队中,具体人员分配由三位指挥官自行协商;

「净化之枪」的成员,平日作普通哨兵,听从指挥官调动,当有哨向深度感染「蠕虫」、无法救治时,他们拥有斩立决的权力;

同理,当前者感染「蠕虫」、或者失去控制时,指挥官拥有立刻将其处决而不受惩罚的权力。

燕禹骂了句脏话,这几乎就是明摆着说:即将因为内耗而死人,死很多人。

“蠕虫是什么?”

云城问出来他最关心的事。

哨兵回答道:

“蠕虫,可以暂且把它看作一种寄生于意识海的病毒,它会在人身上诱发类似变异生物的畸变,哨兵感染会成为失去理智的怪物,向导感染会成为苗床——新的感染源。

蠕虫靠意识能量为生,凡是具有意识的生物——人类,动物,昆虫——都可能受到感染,意识壁垒越薄弱越容易被入侵,而意识能量越强大越容易诱发畸变。”

“能获得这么清晰的情报,观测到蠕虫存在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吧,为什么没有报告给我们第一线战斗人员?”

“因为没有意义,长官。对于精神壁垒强悍的人类,蠕虫无法攻破防御;而对于昆虫动物,蠕虫引发的畸变概率低于自然突变。它是发展完善的寄生生物,不会杀死宿主、保持自身潜伏才是最终目标。长官,就像大肠杆菌。”

“那么,防范的必要性在哪?”

“蜜蜂有螯针,但不代表它会去攻击。只是,现在有人在训练它们蜇人,甚至是培育更加具有攻击性的蜂。”

哨兵声线平稳,像是一台尽职尽责的机器。他的脖子上也有着其他人一样的金属项圈。

“这是无法防范的侵略。唯一的解决办法,是在对方杀死我们全部之前杀死对方。”

**

五月,美好的季节。水青草木尚未繁茂起来,灿烂的春花掩盖了这一点,阳光洒在山脉的阳面,石头亮得发白。

强烈的紫外线让人睁不开眼睛,看起来很温暖,不过,除非站在太阳下暴晒几个小时,是完全无法感受到热量的,一点小风也会轻易带走温度。

早春浮于视觉的温暖错觉。

羽涉在院子里做一些康复动作。

几天下来,他的眩晕症好转许多,他觉得自己已经完全痊愈,只是不知为何,太阳穴跳个不停。

听到车声时,他想起来,是增援的哨兵到了。

流光的事压在心头,让他这几天都不太好过,人手得到补充算是难得的好消息。

对方的脚步声向这边靠近,向导想着自己该先打个招呼,却在看到对方的脸时头皮一紧——

“好久不见。”

浮生温和地点点头。

和节制的语气相反,他用近乎贪婪地视线上下扫视着向导,最后,目光停留在羽涉僵硬的脸上。

“你的头发长长了一些。在这边,有找到合适修剪的人吗?”

他其实还没有恢复健康。

羽涉捂住嘴。

眩晕席卷而来。尽管他没有任何生理症状,但是想要呕吐的冲动不会减少。他有这么讨厌浮生吗?是说,他当然讨厌浮生,但是有讨厌到光是看一眼就难以忍受的程度吗?应该是没有的。羽涉试图解构自己此刻的内心,他的手克制不住地发抖。

浮生向前靠近。哨兵英俊、高大、笔挺,像是漂亮的雕塑或者漂亮的影子。金色的眼睛隔着目镜注视着向导。他向前走了一步,两步,三步,伸手想要搀扶羽涉发抖的身体。

哨兵动作轻柔,然而羽涉已经过了会把轻柔当作慈悲的阶段。

“不要碰我。”

羽涉低声道。

当他开口时,脑海里的混乱突然就有了出路。

一般来说,他总是在脑海里想过很多遍,才有选择地说一些话。他很少像此时一样,先把话说出口来,后知后觉意识到那些话是有道理的:

“这一切都在你的计划之中,对吗?从最开始,从我被要求去治愈你开始……从更早开始……你,你们……我所做的一切,都只是因为你们希望我去做……像一条被拴着脖子的狗……”

“你有些过敏了。”浮生说。

“不。”

羽涉说,

“不。”

他也许真的是神经质发作。不过,即使他不正确,他也绝对不会是错误。羽涉就是能够笃定这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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