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可以。
她怎么样都可以。
裴昱凝眸凝视着她,突然就在她脸上读到了掩盖着的凝重与悲伤。
“年年,人跟人的感情不会凭空消失的。”他低哑道。
“会的。”顾时年也坚定说道。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开始跟裴昱争论这些了,眨眨眼,低下头不说话,年轻美貌的老板娘端了几个小菜已经上来了。
“那之前我在医院遇到你的时候,你还……”裴昱感觉被人打断了一下,话只能暂且停下,神色肃穆紧张,等老娘走了他才沙哑道,“你还……怀着孕呢?这才过了不到两个月,你跟我说,你离婚了?”
顾时年震惊。
她这也才想到,遇到裴昱的时候是自己险些流产的时候。
她小手探下去,轻轻抚摸住小腹,然后很紧张地沙哑问道:“你们不招孕妇是吗?跟所有的公司一样,实习生虽然没有明文规定,但是谁都不喜欢招怀孕的女人去工作对吗?你们,也一样对吗?”
也就是说此刻顾时年依旧怀着孕?
裴昱震惊到爆了,他定定凝视着她放在桌下的那只手,听着她的话,仿佛已经都知道她之前已经经历过什么了,小丫头为什么那么单纯,什么话都说,她不说,就所有人都不知道她怀孕,不是吗?
她都舔着脸找到自己这里了,说明她之前被多少人拒绝了多少遍?
裴昱笑起来,捏紧茶杯到自己唇边,被烫了一下但还是喝下去,哑声道:“我是老板,招不招孕妇,我说了算,我现在觉得,好像也没有什么大不了,你的成绩不会因为你怀孕,就突然变差了不是吗?”
“嗯。”顾时年伸出手放在桌上,眼神澄澈而紧张,继续表决心一样地说,“我不知道会不会变差,但是我会更认真,需要检查一遍的事情我检查三遍,时间不够我自己加班,我可以自己有不如人的地方,但是我交给你的工作一定是跟别人一样的,你放心。”
她很忐忑。
她不知道自己说这些,还能不能赢得裴昱的好感。
裴昱却只是眸光晶亮地笑了笑,一直喝着滚烫的茶水,而后再也不说话了。
顾时年的心一点一点地凉下来。
她害怕自己的担心最终又会成真了,就像张姓的学习委员帮她咨询问到的那样,那些公司给她的答复都是,请先生完孩子觉得自己还有空再过来,或者就先打掉,顾事业,两者只能选择一样。
所以顾时年离开麓园的第一件事,就应该是像桑桑说的那样,先去打掉孩子是吗?
——她应该,彻底解决了这件事,再出来找工作,是吗?
——必须一定要这样,是吗?
顾时年眉眼之间的光亮突然消失了,黯淡得就像摘掉了所有星辰的夜幕一样,老板娘端菜上来了,热气腾腾的。
顾时年将菜都推到裴昱那边去,她默默地摆放饭碗然后地递筷子给他吃饭,吃饭过程中跟他闲聊两句别的,但是两个人再也没有聊起她到底能不能去上班的事了。
顾时年满心荒凉。
但是,还是不能倒下。
她一开始的时候就害喜严重,此刻到外面的餐馆,吃着不是很精良的油做出的食物,反胃更加严重。
可顾时年尽量让自己忽略胃里的所有感受,吃下去,一点不漏地吃下去。
等快恶心到受不了了,就停一会。
然后继续吃。
裴昱神情恍惚着,最后将注意力全部凝到了她的身上,他仔细盯着她看着,看出了她所有的情绪和忍耐,然后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心如刀割。
“年年,你如果一个人搬出来住,需要付房租、取暖费,每天的餐饮伙食,每天的上班交通,你还要补充营养好好地生下孩子,你觉得这些多少钱会够?”
顾时年手里的一块排骨猛地掉进碗里,她抬眸震惊地看向了裴昱。
“……我不一定要买什么营养品生孩子,我还在考虑,我不一定要的。”
裴昱笑容依旧温暖,问道:“你把这些都算进去,告诉我,到底要多少钱?”
顾时年心脏突突跳着,这个事情的发展太出乎她预料了,她攥紧的筷子说明了她还有多紧张,这是她的第一份工作,她第一次跟人谈薪资,出来之前桑桑嘱咐过她,外面的老板都是吸血鬼,你报的价钱,他们只会压价而绝对不会给你涨半分,所以绝对要留出砍价的空间,否则这件事要么就变成自己被剥削,要么就彻底黄了。
顾时年以前可以受委屈,但是她现在要生存,她受不起任何的剥削。
清冽的眸子转动几下,顾时年抬眸看向他道:“我会过得很省很省的。但是一些必要的开支我省不了,所以如果可能的话,我做我能力之内所有的事情,加班也可以,希望你能给我好一点的工资。我要……三千可以不可以?”
裴昱那一瞬间听见自己心碎的声音,哗啦哗啦的,稀碎稀碎。
以前跟着慕修辞的时候,裴昱用眼睛都能看到他到底对顾时年有多好,他曾经还以为以前的那个小女孩,如今已经飞上枝头变凤凰,再不复当年的单纯。
为了掩饰,裴昱猛地低下头扒了几口饭到嘴里,等咀嚼完了心脏才慢慢平复下来。
他抬头,也不想吓着她,想到了一个数字。
他道:“给你的工作会很繁重,有加班,但是没有加班费只给整数工资。五千整,税后。考察期一个月,如果合格的话实习三个月,转正后加两到三千,你来吗?”
顾时年还是被吓死了。
她一向不习惯与人谈判,因为控制不住情绪,情商不够,总分不清楚到底这算好还是坏,她的手下意识地摸向手机,直想着现在就打电话给米桑,问问她这真不真实?
但明显不能。
顾时年艰难地吞咽下嘴里的食物,脑海里天人交战,最后第一次自己给自己做了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