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年年,如果你出什么问题,我就陪你去死。”
顾时年一路走,不断地因为腿软乏力跌倒在地上,就是凭着这些话,一路走了出去,到了外面的公路上。
这世上,有人欺我,骗我,爱我,弃我,辱我,伤我。
而我,绝对不会就这么算了。
娇小的身影在风雨中飘摇着,还在往前走,看到前面有辆车,她就伸手去拦,可是没有一辆车肯停下。
顾时年脸色惨白至极,雨水从她秀气的小脸上滑过,聚在下巴上连成了串,她眼前越来越模糊,越来越眩晕,她浑身无力,手脚都开始因为脱力而抽搐。
一辆黑色的车子划过车道,朝着那个模糊的人影亮了一下双闪,接着,看到一个娇软的身影伸着手,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摔倒下去,趴在了路面上。
“吱呀”一声,那辆车停了下来。
细雨悉悉率率地在这山中下着。
后座上的男人,正掀开一本杂志研究着上面的新款翡翠,看见前面趴着的那个人影时,就开口叫人停了下来。
顾时年趴在雨中,她的左手腕露出来,一抹颜色鲜亮的祖母绿翡翠手镯戴在她手腕上,水滴下来,翡翠仿佛也荡开一丝丝涟漪,纹路在慢慢地变化着。
一双黑色的皮鞋在她身侧优雅地停下来。
好看的一双手,冒雨垂下,轻轻拨开她的清洁工制服,看了一眼那个小小的翡翠手镯,从不曾想自己能在这小小的山坳里,看到这样蕴意无限的东西。
这不是一个普通的手镯。
戴着这个手镯的,不会是一个普通人。
他将顾时年脸上的发丝拂开,看到了一张年轻可爱的脸,她脸色苍白如纸,像是因为失血过多而休克了,她的下身,满是雨水都冲不干净的献血。
一个刚生育过的年轻女孩。
翡翠玉镯。
有意思。
“祁少。”一个老者打伞下来,看着那女孩儿手上的手镯,震惊了一下,接着才道,“这……这东西怎么会出现在这儿?怕是假的吧?万一,是有人来故意试探您的,祁少……”
他轻声开口:“……她好像就快要死了。”
嘴角轻轻一勾:“不管是真是假,首先,先不要让她死了罢。”
言罢,他就上车去了。
老者盯着路上的那个人影,仔细想了想,赶快招呼了人说:“来,快,先把这位小姐抬上车去,别让她死了,要活的,一定要活的!”
车上下来两个人,将顾时年抱起,塞进加长的商务车里了。
黑色的车子在雨中静默几分钟,很快一头扎入了黑暗里面,这一条路距离机场路很近,穿过去,四十分钟的时间就到机场,男人是朝着那条路的方向赶的,临走之前,顺便捡走一条人命,也算是功德圆满了。
有些离开,悄无声息,并不轰轰烈烈;
有些消失,就像人间蒸发,任凭你寻找百年,她却再也不发出声音。
与此同时,在火车进隧道的那座山下,搜寻了整整一天一夜的慕修辞,突然伴随着一阵雷声,感觉胸口有一片快要窒息的痛,他猛地停下来,蹙紧眉,感觉像是有什么东西被从左胸腔里挖走了,瞬间,空了。
就像所有搜寻的手下跑来告诉他的一样——找不到顾时年的尸体。
所以,她要么是顺着这条路,奇迹般地逃走了。
要么,她就是从此摔到了哪个不知名的角落,永远地,生死未卜了。
他再也不会知道她的消息了。
我说过我会永远都不离开你的。
年年。
到最后,却是你用这么决绝的方式离开我。
求你,不要这样……
这一瞬间,慕修辞忽而觉得一切都仿佛不再重要了,她不见了,他所有做的这一切,都还有什么意义?
如果她活着还好,如果死了,那么他独自活着,又还有什么意义?
可就算一直到死,她都不想再多看他一眼,她都,不想留在他身边。
就算到死,他也都没在身边,陪着她。
细雨淅淅沥沥地笼罩了整个山头,在搜救任务的推测里,超过24个小时不见踪影,下落不明的可能性就开始变得非常大。
上一次她离开,他尚且有一张火车票可以追寻。
这一次,她眼睁睁地当着他的面跳了下去,想必,已经是恨他恨到了骨子里,他有一种预感,无论是到了天堂地狱,哪怕他再多想看她一眼,顾时年都不会理他!
巨大的痛楚从胸口爆开来,他黑色的衣服完全被打透了,手上青筋暴起,死死抓着自己胸口的位置,生生痛得弯下腰去。
他喘不过气来。
这一种痛,比当初失去母亲,乃至失去整个尹家都更痛,完全无法停止,像一个巨大的手,伸进他的心脏里去绞揉撕扯,他埋着头,滚烫的泪裹着血从眼里流淌出来,比痛,更痛,生不如死。
……
茗山上的宅子,在不出十分钟后就被照耀得大亮,如同白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