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好,体谅你。”
季漓笑得把刚才使劲憋回去的眼泪给挤了出来,他赶紧擦了擦眼角,说来也是奇怪,赵郢这个小鬼头就是有能耐,有能耐把他的喜怒哀乐无限放大。
“赵郢,”
他突然叫了电话那头让他头痛的小鬼的名字,脱口而出:
“好想抱抱你。”
他说完,自己都不敢相信。
*
终于是来到了年三十。
季漓一大早就被村里的鞭炮声吵醒,他也懒得赖床就爬了起来。昨晚跟赵郢打电话聊到很晚,其实也没聊什么,就是赵郢唱歌,他在听而已,后来他实在是顶不住,先昏睡了过去,赵郢什么时候睡的,他也不清楚。
只是醒来时,俩人的语音通话还没有挂断,若有似无能听见赵郢的呼吸声。
同样被吵醒的还有住在他隔壁房间的,他的好弟弟季沨,他昨天刚刚染完黑发,很不适应,就连枕巾都被头发上的染发剂弄得发黑,这让他本就不快乐的心情更加的糟糕,连着骂了好几声“操”。他拿着枕巾出了房间打算赶紧清洗一下,居然又碰见了自己很不想看见的哥哥,一句优雅的话就又从嘴边冒了出来:
“操!”
“操?”季漓歪着脑袋看着他,一把抓起他的后衣领就要往上提:
“大早上的,就这么跟哥哥打招呼?”
眼看着这两兄弟一大早上就又要开始干架,袁媚赶紧喊他们下楼吃饭,这才化解了一场男人间的战争。
自从季漓在外面发展起来,小有成就之后,他母亲就热衷于每年都叫村里的亲戚们到家里来过年。袁媚是个孤儿,所以家里的亲戚自然是指季漓爸爸家那些见死不救的人。
季漓对袁媚的做法很不理解,当年父亲的家人那样对他们母子,袁媚不但不计较,每年过年还好吃好喝好好招待,这让季漓怀疑自己的母亲似乎是有传说中的斯德哥尔摩。
不过他也懒得跟她多说,随她开心,反正这些亲戚一年也就见上这一面,他还是可以忍耐的。更何况,若是见不到这些亲戚,他还怎么让他们亲眼看看自己过的有多好呢?毕竟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嘛。
袁媚跟儿子们吃过早餐,便一头扎进厨房里忙碌起来。季家人多,子孙满堂,大大小小加起来能有二十来号人。这么多人的饭菜,全部都交由袁媚一个人来准备,过年吃饭的时间又早,有着早吃早好的说头,她自然是要早早就开始准备。
袁媚从小就是孤儿,对亲情有着比其他人更加强烈的渴望,可她没有别的亲戚,只有自家丈夫的这一大家子,而且,那时他们没有帮她,她觉得是有原因的,毕竟季家不是什么家大业大的大家族,当时也没有哪个子孙特别的飞黄腾达,大家都是在这座小山村里老老实实过生活的普通人,不想跟飞哥那样的大恶霸扯上关系也是正常的事情。
而且人与人之间的互帮互助,她一向认为别人帮你是情分,不帮你是本分,谁也没有必须帮助谁的义务。
她渴望亲情的温暖,而这一家子人刚好能够给她,甭管是否是虚情假意,都足以让她乐此不疲。
袁媚一个人在厨房忙活着,留下两个本就不对付的大男孩儿在客厅大眼瞪小眼,这对看似水火不容的兄弟,在对待季家那一大帮亲戚的问题上,竟出奇的一致,不约而同连连发出叹息声来。
季沨跟季家一点血缘关系都没有,他出生那阵,季中都不知道死了多少年了,这一点,季家上上下下都心知肚明,这让季沨和季家其他人见面时都十分的尴尬,当然了,以他的个性大概率是不会感到尴尬的,尴尬的都是季家那些人。季沨不想看见他们,纯粹是不想看见他们对着季漓点头哈腰的样子,季漓不就是有点臭钱吗?他们至于这样吗?
有个词怎么说的来着,对,趋炎附势。
就是形容这帮人的。
季沨虽然对季家人没什么好感,但是对季家发生的事儿倒是很感兴趣,当然了,其中最感兴趣的,就要数自己的那个便宜爹,季漓的亲生父亲——季中。
客厅的电视柜下面,藏着季漓父亲的照片,这是他今年在家里帮妈妈大扫除时候发现的,当时,他拿着那照片跑去问妈妈,妈妈只是淡淡的笑了笑,然后特意叮嘱他不能让季漓看见,说哥哥会生气的。
季漓要是生气了,他季沨第一个蹦高开心,于是,他转了转眼珠,坏心眼儿的从柜子里拿出照片,大大咧咧的放到季漓跟前儿:
“诶,姓季的,听我妈说,这个就是你爸?”他啧了啧嘴:
“别说,年轻时候还挺帅,这么瞅着,你跟他还挺像呢。”
季漓皱了皱眉头,波澜不惊的将视线落在了那张老旧的照片上,他微微一怔,眼里满是淡漠:
“我跟他可一点都不像,”
他冷笑:
“他还怀疑过我不是他亲生的呢。”
他接过了那张照片,仔细端详着照片里这些年来只出现在他梦里的男人。
说真的,他不太能够理解,母亲为什么还留着父亲的东西,明明就是个给了她最多伤害的男人,她居然还怀念着他,每一年还会去给他扫墓。
难道说,人死掉了以后,大家就会原谅他做过的所有错事吗?
不过,这跟他没有关系,自从爸爸将拳头落在自己和妈妈身上,逼着妈妈去卖的那天起,他就不再有爸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