宓时晏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拿着钥匙,乖乖开了车。
年安坐在车里,眯着眼睛望着窗外排列而过的车灯,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道:“我还是第一次见我妈哭。”
宓时晏下意识回了句:“什么?”
“我妈性格好强,小时候我上幼儿园,我妈永远担任着家长委员会最重要的一员,”年安眼神有些飘忽,“她其实在那女人找上门之前,就知道我爸外头有人了,可她没说,我知道也没问,我当时太小,就知道我爸不爱回家,后来发现不对劲也不敢跟我妈说。”
恰好迎来十字路口,红灯,宓时晏踩着刹车稳稳停下,悄无声息地瞥了眼年安,对方正垂着头,眼镜遮住了他的目光。
年安说:“我就怕他们离婚,我成孤儿。”
上辈子,蔡女士活活被气死在家门口那天,年安刚刚从幼儿园回家,兴致冲冲的准备给他妈炫耀今天的小红花,结果就看见门口站了个不知哪来的女人,手边牵着个与他差不多大的小男孩。
而他妈妈,一口气没提上来,直直栽倒在地上,从此再也没有睁开眼睛。
方才到门口的时候,年安一瞬间差点以为自己回到了上辈子,五岁那年,他心跳频率高上一百八,几乎要跳出胸膛。
生怕自己待会一过去,他那失而复得的妈又一次远离。
宓时晏不知道年安平日住的公寓在哪,只好把车开到了别墅区,一回头就发现副驾上的年安昏昏欲睡。
他喊了两声对方也没醒,只好伸手去晃,结果指尖在触碰年安皮肤的瞬间,被那滚烫的温度吓得缩了回来。
年安好不容易退下去的烧经过一晚上的闹腾,不负众望,又烧上来了。
宓时晏把年安安顿在床上,给人掖好被子后,试了试额头温度,还是滚烫无比,他下楼去倒了杯水,最后在药箱里翻出一板退烧药。
“吃了再睡。”
年安从梦中睁开眼睛看了眼,立马往被子里缩了几分,抗拒道:“我睡一觉就没事了。”
宓时晏微微皱眉,把人从被子里揪出来,坐在床边,一手撑住他的后脑勺,把剥开的药放在他嘴边,“张嘴。”
年安皱了皱眉,想挣扎,身上又没力气,可他这人天生最怕的就是打针吃药。试图抗拒了几次都失败后,年安故意恶心他:“要不你把药含嘴里喂给我,说不定我就吃了。”
宓时晏:“……”
发高烧都堵不上你这张不皮会死的嘴。
宓时晏一瞬间有种不想再管的念头,然而看着年安烧的面色通红,气息混乱的虚弱模样,最后干脆不再说话,直接捏住下巴把药塞了进去,然后动作粗暴地给年安灌水,确认对方喝下去后,他才把人轻轻从怀里放被窝。
年安裹着被子低咳两声,眯着眼半抱怨地嘟囔道:“一点都不温柔……”话落,才找了个舒服的姿势,便沉沉睡去。
宓时晏看着他满脸通红,只感觉指尖上还残留着滚烫的温度,一路朝着他心脏和大脑灼烧。他抿了抿唇,压下心底某种悸动,正犹豫起自己是留下还是回去时,就被出来的奶球绊住,索性去给奶球往食盆里添猫粮。
刚添完,欧卯就打电话过来。
“年安他出什么事了吗?”欧卯问。
“没事,”宓时晏把方才的闹剧瞒了下来,“你们回去了?”
欧卯说:“没事就好,我刚刚把陆达送回去,说起来他和唐恭长的也太像了吧,可以说是一模一样了!连声音都差不多,要不是唐恭是个五音不全,我都要怀疑他是唐恭跑回来假扮的呢。”
奶球似乎饿极了,它把整张脸都埋进食盆里,大口大口地吃着猫粮时,突然感觉摸着自己脊背的那只手动作顿了下。
“他不是唐恭。”宓时晏说。
“我当然知道啦,唐恭才不会那么唯唯诺诺跟只小兔子一样呢。”欧卯说到这,忽然叹了口气,“自从那次不告而别后,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你……”欧卯突然顿住,片刻才放轻了声音说,“那什么,你还有跟他联系过吗?”
回复他的是一阵沉默。
欧卯见状,还想说什么,结果另一头的宓时晏就挂了电话。
旁边开车的乔良策说:“他挂了?”
欧卯无辜地点点头。
乔良策啧了一声:“谁让你哪壶不开提哪壶。”
欧卯无话可说,盯着窗外看了半晌,猛地想到一个问题:“卧槽,陆达和唐恭长的那么像,你说宓时晏他会不会……”
乔良策:“会什么?”
“……”欧卯抓抓头发,“应该不会吧,他现在和年安看起来也挺好的。”
乔良策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末了才又说了句:“说实话,直觉告诉我,年安对时晏应该是没兴趣的。”
“什么有兴趣没兴趣,我看他两现在不挺好的吗?”欧卯一头雾水。
“我指的没兴趣是不喜欢,”乔良策停下车,一脸无语的看着欧卯那一脸傻白甜的模样,“我感觉年安不喜欢时晏。”
欧卯愣了下,半天才啊了一声,“不可能吧?真这样,他两不应该早离了。”
“对,所以这其中一定有问题。”乔良策微微眯起眼睛,灰暗直达眼底,“年安应该有什么不能说的目的,才一直拖着不肯跟宓时晏离婚。”
朦胧中,年安做了个梦。
他梦见自己回到五岁,那个野女人带着年函找上了家门,他爸妈为此在门口大吵一架。但不同的是,这次蔡女士没有被活活气死,而是直接甩下了离婚协议书。
他被判给了年父,他妈则选择出国深造,他在机场里哭着哀求他妈别丢下他一人,结果却被掰开了手,生生推开。
“你妈都不要你。”
“没人要的垃圾。”
一声又一声蔑视的语言刺激着年安的耳膜,他想冲上去一脚踹翻年函,身体却沉重无比。他只能咬着后槽牙,企图从喉咙里憋出一声“滚”。
年安想,怎么糟心的总是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