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闹!这简直就是胡闹!你都多大个人了?怎么能说出这么孩子气的话来?”夏明海的语气有些重,他看见了夏兰眼中泛起的泪意,心中又有些自责,说:“夏兰,从小到大,爸爸都一直以为你是最懂事的,并且一直都以你为豪。爸爸知道,你一直以来都很努力,拿回家的奖状也不少,就这一件事,算是爸爸求你。只要你嫁给苏少,其余的任何事情,爸都不逼你。”
是吗?夏兰的脸上并没有过多的神情变化,但是她的心中已经是冰冷到了极点,果然,没有体会过深渊的绝望,都不敢说自己了解过深渊。什么是绝望,绝望就是被人抛弃唾弃,从小到大从来就没有看到过希望,没有得到过自己渴望的东西。
她心情好的时候,她会对你笑,会给你买一些价格不高的小裙子,会给你下厨做饭,尽管她的厨艺不算很精湛,可是她在学,虽然说,不是为了你;她心情不好的时候,她会很暴躁,也会对你又打又骂,嫌弃你这里不好哪里不好,不管你再怎么努力,在她嫌弃的目光中,你永远都有数不尽的错误。你跌倒了要学会自己站起来,没有人安慰要学会自己微笑,你告诉你自己,你的每一次努力,每一次的成绩,都不仅仅是为了你自己,也是为了她,更是为了让那个男人从另一个家中短暂的脱身,然后来到你们这里,多看她一眼。
这样,只要她高兴了,她开心了,那么自己,也就会好过一点。
她从始至终都在抱怨你是一个女孩,甚至后悔为什么当初要把你生下来,她追随着他的观念心中只想着重男轻女。她想要的你永远永远也给不了,你也永远永远都做不到,因为你是一个女孩,从你出生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注定了你的将来会是有多么残酷的事实。
那就是,你,永远都受不到这些人的重视。
感觉已经被逼到了死角无路可逃,亦如他口中说的残忍的话语,像是一条条缠绕的毒蛇,开始向你危险的吐着蛇信子,更像是用大提琴为你奏响的挽歌。从那以后,再也看不见黎明。你不知道自己是从何时变成了这个样子,变成了自己最讨厌的,憎恨的模样,你偶尔也会问自己,在这个世界的某一个角落,它会不会有一片净土,任何人,任何事,在哪里都可以变得不重要了,任何犯下的过错,罪孽,都可以被洗净,然后重新开始。
你爱过,期待过,渴望冰冷的亲情再一次给予你一丝丝的温暖,为此,你愿意用十倍的苦痛去偿还,结果交易换来的结果,感觉到不值。因为他们的心思已经不放在你的身上了,你开始痛苦,开始抱怨,抱怨那些自己从未也不敢抱怨的。为什么我要来到这个该死的世界,它残忍,无情,给予我的只有冰冰冷冷。为什么我要出生在一个这个样子的家庭里,从小到大,这小半辈子一直以来都默默地忍受着不公与偏见,这些,是我无论如何去努力,也是不可能改变的。
人不该抱怨自己的出生,其实那只不过是在自己还留有退路的时候说的道德用语,谁敢肯定的说,那些生逢绝境的人就没有后悔过吗?后悔自己所处的境地,后悔自己有一个这样的家世。那些那大人物怎么想怎么说她夏兰是没有心思也没有时间去在意了。
活着,何必这么累呢?何必为了让别人开心,逼迫着自己去迎合别人的喜好呢?朋友又如何?家人又如何?生我养我的,就一定有权力决定了我这一辈子的人生了吗?我不是奴隶,不是那种你给我一点饭吃,赏我一口水喝我就可以对你言听计从安排我时间安排我人生的,我是人,我也有我自己的想法,有我自己与生俱来的天性,有我的喜欢,有我的想法,爱我所爱,想我所想。
你作为父母,对于我的养育之恩,我会以我的方式来报答你,而不是听你想要我如何去报答。否则,我宁愿,我不曾来到这个世界上。
夏兰一言不发的,始终一个人呆呆的矗立在原地,夏明海等她开口等的实在是有些不耐烦了,骂道:“真的是一个两个的都不是好东西!滚!滚滚滚!都给我滚!大的这样,小的也这样,我遇到你们这些个败家娘们,我真的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了。”
是,你就知道是你倒霉,难道我就不倒霉吗?我宁愿我生在一个寻常百姓家,没有什么荣华富贵,但是我每一天好歹都能过的开开心心快快乐乐的,有一个疼爱我的家,我的父母,就足矣。可是,谁叫我偏偏就遇到了你们呢?你们,你夏明海,还有念榕,你们的眼里,除了钱以外,还有半点将这个家放在眼里吗?!
你们就知道你们累,你们辛苦,只想着我们当小孩子的多简单,什么事情也没有,没有工作上的压力,也不用跟朋友出去应酬,每天就是上上学,写写作业,其余无事。你们想的那么简单,你们怎么不试试看啊?夏明海,我真的是对你们这些做父母的太失望了。
你有本事把孩子生下来,就没本事对她以后的人生负责吗?难不成,孩子只是让你成为焦点的一个工具而已?在以前,每当夏明海跟念榕在别人面前炫耀自己的成绩和奖状的时候,自己的心中都会有一种自豪感,骄傲感,现在,连这种感觉,都已经荡然无存了。
她已经可以想象得到,如果自己真的在哪一天走运嫁给了苏少,她们也会在别人的面前四处炫耀,或许,还会比以前炫耀的更加的夸张。可是,在你们炫耀的同时,你们有在意过我的感受吗?你们有想好以后面对别人的问题的时候怎么回答吗?你女儿幸福吗?快乐吗?你们怎么回答?是啊,必须幸福的嘛,嫁了个那么有钱的老公,有权有势人又帅,能不幸福吗?
你们选人的标准永远都只是这些,而我想要的,是我自己喜欢的人,能够给我带来安全感,在我难过的时候会给我安慰的人啊。
你们,根本就不了解,所以还妄下定论。什么必须幸福的嘛,什么我都是为你好,说的理所当然,可是实际上,你们真的了解过我的感受吗?
“哭,一天到晚就知道哭哭哭,你们女人就是这样,看着都烦,宴会开始了,赶紧把眼泪擦一擦,别把脸上的妆都给弄花了,等会还要跟苏少介绍你呢。”
“不用了。”夏兰的声音很小,带着哭声,所以听在夏明海的耳中含糊不清。
“你说什么?”夏明海没有听清楚,又问了她一遍。
这一次,夏兰才算是鼓起了勇气,坚定的对他说:“我不会嫁给苏少的,苏少根本不可能喜欢我,你别一天到晚异想天开了。”
“你!夏兰啊夏兰,你可真是我的好女儿……念榕教了你这么多年,怎么就教出了你这么个东西!”夏明海气得咬牙切齿,脸色也随之涨得通红,看样子就像是随时会爆发出来打人一般。
“我是什么东西?你要是后悔了你当初为什么要把我生出来?”
“行啊,你要是不想活了那你就去死啊!死了干净,省的一天到晚抱怨我夏家这里不好那里不好的。我是没给你吃还是没给你穿了?你这么嫌弃我们夏家,那你跟谁好你跟别人去啊,有一个你这样子的女儿,真是算我夏明海倒霉!”
夏兰终于忍受不住,泪水在眼眶中翻涌最后夺眶而出,尽管她知道,夏明海说的只不过是一时的气话,但是她实在是没想到,有些人的气话,也能说的这样绝情。
——滚!滚滚滚!都给我滚!大的这样,小的也这样,我遇到你们这些个败家娘们真是倒霉!
——夏兰啊夏兰,你可真是我的好女儿。
——榕教了你这么多年,怎么就教出了你这么个东西!
——行啊,你要是不想活了那你就去死啊!死了干净!
——有一个你这样子的女儿,真是算我夏明海倒霉!
是,死了干净。
夏兰一抹脸颊上的泪水,头也不回的跑了。
“诶?你!走,你要是走了就再也不要回来了!”夏明海也是气不过,凭什么总要他低声下气的?真当他夏明海没有脾气了是吗?
二楼的窗子的缝隙缓缓地被关上了,叶朶朶的目光中带着一丝冰冷,以及嘲弄。
“喝酒伤身。”苏天浩说着,夺过了她手里的杯子,不过叶朶朶也并没有对此感到不悦。只是眉目之间,都有些伤感,以及,感同身受。
“有些人啊,注定就只能成为社畜、loser,在外面抬不起头来,没有什么能力,就指望着自己的后代能给自己带来些什么。就连在外面受的气,也都通通回家发泄在自己的老婆孩子身上。真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啊。”
“朶朶,你说的是夏明海吗?说的好,说的太精辟了。”
“你有没有听说过,有一种鸟呢,他自己飞不动了,怎么办呢?他就在一棵树上做了一个窝,然后生蛋,指望着自己的后代飞。你说好笑不好笑?还以自己是为之好,天下无不是的父母只有不是的儿女,奉承的古话而已,还真就当真了。嘴上说着是因为自己当初怎么样怎么样,导致自己现在过得多辛苦,然后就告诫后辈不要重蹈自己的覆辙,逼迫后辈一定要比自己更努力,这样才会有出头之日。
适当的好心可以令人接受理解,可是什么东西,都像这杯子里的水,水满则溢,不如不满。现在社会的人们都太过于浮躁了,不仅是在学业研究上,还是在教育孩子的方面上,有的时候我们要求的太多,反而会让孩子失去了他原本的天性,变成一台只知道麻木的完成着每日任务的机器。我可不希望,以后我的宝贝会变成这个样子。”
“是,宝贝朶朶说的都对,我都听你的。”
“苏天浩,你能不能有主见一点?”叶朶朶白了他一眼,冷哼一声。
这怎么又生气了?他不是一直都顺着她的话在说吗?他又做错了什么了?
苏天浩一头雾水外加一脸懵逼。
……
有些人,注定就不是这个圈子里的。
就比如,她吧。
夏兰并没有出千家,而是找了个偏僻的地方,坐在长椅之上一个人偷偷地哭泣,那种感觉,就好像是自己被全世界都抛弃了一般。念榕嫌弃她,现在就连夏明海都嫌弃她,为什么?她到底做错了什么?她明明已经很努力的在把每一件事情都给努力的做好了……
“原来你在这里啊。”伴随着清冷如月光好听的声音,一条手帕被递到了她的面前,他的影子被月光投射在了她的跟前,她一抬眸,泪眼汪汪的对上了他如明月一般皎洁的眼睛。
“南宫浔……呜……”她接过他递来的手帕捂着脸又开始哭了起来,面前的男生听到她的哭声,有些惊慌失措的安慰她:“你别哭了,是不是看到我惹你不高兴了?有什么事情你跟我说,别哭别哭……”
“我,我是不是特别的失败?我谁也比不过,什么事情也做不好。”
“没有,在我的眼里你才是最完美的,真的,夏兰,你别哭了,我看你哭我心里都难受。有什么事情你跟我说,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我帮你打回去。”
夏兰抬头看着他,怔了整整三秒,又继续哭了起来,断断续续的说:“你……你这细胳膊细腿的……你也打不过啊……”
“是不是你爸说你了?夏兰,如果你不想嫁给苏少的话,你可以跟我一起走啊。”
“可,可是……我怕我爸他……”
“怕什么?我们换一个地方,隐姓埋名起来,世界这么大,几十亿的人口,他哪有那么容易找到。”南宫浔说着,安慰的拍了拍她的肩膀,看着夏兰的目光中带着心疼和担忧。
“真的可以吗?我不想待在这里了,我们走,我们现在就走好不好?”
“夏兰,你再忍忍,等我把手续办好了我们就走,好吗?”
夏兰闻言,有些失落的点了点头,却没有再哭了,只是在隐约的抽泣着。
身在地狱之中,只要有一线光明,都是值得期待的。
“你先假装听你爸妈的话,等时机成熟了,我就带你走,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嫁给苏少的。”
“苏少才看不上我,一切,都只不过是夏明海他的痴人说梦罢了,这些八成都是夏梓鸢的诡计,不过我才懒得提醒夏明海,自讨苦吃,他根本就不会相信我的话。既然他那么喜欢那个夏梓鸢给他营造的假象当中,就让他待着吧。”
“嗯,夏兰,只要你没事就好,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好。”夏兰如是答应道,她一定要从这个鬼地方逃离,她一定会成功的。
……
“你怎么会在这里?”顾傲尘说出来跟夏梓鸢一样的话语,对于莫名出现的洛梓潼。他不悦的提起了洛梓潼的后衣领,把她扔到了椅子上,借势坐到了两个人的中间。
“诶?你!”洛梓潼还想说些什么,却被顾傲尘的气势给压过一筹。
“夏梓鸢,我之前怎么跟你说的?”
“离别人远一点。”
“可是我又不是坏人啊。”洛梓潼据理力争。
“总之,你最好给我离小鸢远一点。”顾傲尘阴森可怖的眼神着实有些吓人,吓得洛梓潼胆怯的缩了缩脑袋。
“你别吓唬她。”夏梓鸢拉了拉顾傲尘,问他:“刚才那些人都跟你说些什么了?”
“没什么,一些客套话而已,阿谀奉承。”
“哦。”夏梓鸢有些自讨没趣,“话说,学校那边快要期末考了吧?”
“不知道,没去。”顾傲尘实话实说。
一旁被顾傲尘挡住了大半个身子的洛梓潼自告奋勇的举起手来,虽然从夏梓鸢的角度只能看到她伸起的手从顾傲尘的头顶上竖起来,看上去有些滑稽搞笑。
“我知道我知道。”
“你笑什么?”顾傲尘一脸茫然的看着满脸笑意的夏梓鸢。
“没……没事。”夏梓鸢偷笑着问洛梓潼:“你知道什么?”
洛梓潼探头探脑的试探了好几回,结果都被顾傲尘的身体给挡住了,洛梓潼实在是气不过,索性就直接下了座位,走到了夏梓鸢的身边,在顾傲尘鄙夷的目光中,给夏梓鸢说:“现在学校那边已经是进入复习阶段了,老师给我们勾出了好多重点必考的题,虽然说我觉得姐姐你好像有点不太需要。期末考试的时间是定在高考之前的,下个星期开始考第一门科目。”
“ok,了解了。”
洛梓潼说完,又朝顾傲尘办了个鬼脸,得意的坐在了夏梓鸢的另一边。
“姐姐姐姐,等会我能邀请你一起跳舞吗?”
“这……”夏梓鸢将询问的目光投向了顾傲尘,只见顾傲尘一把将她拉入了怀中,强横无比的说:“这是我的舞伴。”
“那就借我一会,五分钟。”
“洛小姐请自重,对于顾某而言,小鸢是我的未婚妻,不是什么货物商品,不是你想借就能借的。顾某人只要一秒钟没见到她就思之如狂,更别说是漫长的五分钟。”
“你!”好你个顾傲尘,居然还在这里跟我讲起了情话,太过分了。别以为这样就能俘获姐姐的芳心……不是,姐姐,姐姐你振作一点,顾傲尘是坏人,听不出来他是在忽悠你的吗?男人都是大猪蹄子!“你们……哎呀真是气死我了,不好玩,回家了!”洛梓潼叫嚷了一声,转身出了宴厅。
“梓潼怎么走了?”
“不知道。”顾傲尘不置可否的耸了耸肩。
十二点的钟声敲响,伴随着悠扬的音乐缓缓响起,晚宴的餐桌已经被撤下,人们随着音乐缓缓起舞,这也是在今晚中,夏梓鸢唯一见到了千筱和易寒,他们今晚可是大忙人,一直看不见人影的。
说是宴会,其实也不过如此,没有了交友的目的,就会显得单调了很多。应付完了舞会,夏梓鸢揉着酸胀的脚踝,坐在车上看着被一群人招呼着你一言我一语拦下的顾傲尘,心想着当总裁也真是够累的。
终于上车了,顾傲尘关上了车门,轻呼出了一口气,有些觉累。
“今天晚上貌似没什么事,说实话,我感觉我白跑了一趟。但是没办法,看在某人跟易寒的关系那么好的份上……”
“我跟易寒关系再好,也没有你好啊,你在吃醋吗?”顾傲尘的声音中带着磁性和慵懒。
“我才没有!”
“有没有某人心里有数。”
“顾傲尘,你刚刚说的话,是真的吗?”
“什么?”
“就是,你跟洛梓潼说的那些话。”夏梓鸢话一出口,就有些后悔了,她问这个做什么?多此一举。“算了,你就当我没问过吧。”
“是真的。”
“嗯?”
“你不就想问我说那些话,是真的发自肺腑,还是仅仅只是为了气洛梓潼吗?”
“你怎么知道的?我明明都没有说。”
“有些事,不说也该懂,这不是你说过的话吗?”
“是,是吗?没想到你记得这么清楚。”她不过是随口一提而已。
“我又不像某人,没心没肺的。”
“我哪里没心没肺了?”
“哪里都没有。”
“就有。”
“没有。”
“就有。”
……
“夫人,前面就是月家了。”
“快点,再开快点。”西门夫人一边说着,一般紧张兮兮的朝后看去,只见她们的车后,是空无一人黑漆漆的道路。
“夫人你别急……”司机的话都还没说完,黑夜之中,一支弩箭从车辆的侧方猛然射出,只听到“咻”的一声,西门夫人惨叫了一声,看着身边浑身是血的司机,颤抖着手说不出话来,她推了推司机的尸体,只见司机的身体被安全带吊着,脑袋却磕在了方向盘上,而车子,眼看着就要撞上道路的护栏冲出道路。
在危机之下,月镂砂双手发抖的解开了安全带,推开了车门一跃而下。在地上翻滚了几下减轻了冲击力之后,月镂砂狼狈不堪的坐起身,她才刚用手撑起了身躯,一把长剑就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哟,还会跳车呢。”女人清冷的声音从她的身后传来,当然是,一同传来的,还有车辆撞击上护栏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