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化田微微蹙眉,倒是马进良看他神色,便道:“大人还是身体要紧,先用膳吧。”
“罢。进良也留下一起用膳吧。”雨化田淡淡地说完。金鸳鸯这才拿着大氅进里屋。有了之前给雨化田系大氅的经验,再做起来就顺手多了。马进良在一旁看着金鸳鸯,也是有些诧异。毕竟她举止得当,做事妥帖,看起来一点也不像一个粗使丫鬟出身的——当然了,因马进良也是穷苦人家出身,后来在军中还遭遇过一些事情,幸被雨化田所救,后来又有机会进入西厂,成为西厂大档头,总而言之,他不晓得这世上还有一种世家专门训练出来的大丫鬟,她们举止得当,做事妥帖。
令金鸳鸯有些诧异的是,雨化田和马进良刚刚进入大堂,外头来报,说是二档头求见。这个二档头人还未来,马进良先对雨化田说:“大人,我看着鲁子就是看准饭点来的!”
雨化田仍旧面无表情,但金鸳鸯却瞧着他嘴角弯了一弯!
话音刚落,只见一名高大男子进门来。金鸳鸯只看了他一眼便低下头去,这人容貌甚美,左眼下还有一粒美人痣,相貌虽不比雨化田,却浑身有阳刚之气,金鸳鸯以往在荣国府哪里有机会见到外男,此刻只匆匆看了他一眼,便不能再看。
“属下见过大人!”
谭鲁子这个点来见雨化田当然不是和马进良说的一样来蹭饭的,他是有要事找雨化田。
“可是有急事?”雨化田慢条斯理地问道。谭鲁子心道,要事是要事,急事谈不上。但他一向敬畏雨化田这名顶头上司,自然不会那么随意地回答。马进良看他神色,便道:“既然没什么急事,还是等大人用过晚膳再说。”
话是这么说,他还是先看雨化田,察看他的神色。
谭鲁子也知道自己这来的不是时候了,一时不知怎么说。
雨化田便道:“那就依进良说的。你也坐下用膳。”
谭鲁子赶紧谢过雨化田了,不过这么一来,他好像真的成了马进良嘴里的“看准饭点来蹭饭的”。金鸳鸯见状,悄悄退到门外,吩咐厨房再准备一副碗筷来。
谭鲁子不如马进良和雨化田关系好,时常来厂督府蹭饭——具体地说,他是第一次和厂督在一张桌子上吃饭。和自己一惯敬畏的上峰一起用膳,实在有些食难下咽。
而一旁的金鸳鸯也是忙的很,据说这以往府里来了客人——厂督的客人好像不多,能和厂督一起在府里用膳的只有马进良一人,总之,这以往来客人都是厂督那四个内侍服侍的。鸳鸯暗揣,这和马进良马大人的长相的关系。左右今天那些二等丫鬟小厮都拿自己当死人,只鸳鸯一个在一旁伺候三人用膳。
等三人好容易吃完了,去书房谈话的时候,鸳鸯才有机会吃上一口热食。
三人议完事,曹静送马进良和谭鲁子出府。而金鸳鸯则要服侍雨化田就寝。
雨化田每日睡前都要沐浴,今日也不例外。金鸳鸯想着厂督大人沐浴都不用人伺候的,因此也稍稍放心。否则她真不知如何应付。浴室便建在雨化田主屋边上。厂督府气派非同寻常,饶是一个浴池也造的十分华贵——有一间正室那么大,中央一个大池子,有蛇头引水,水是温的。金鸳鸯以往只以为荣国府是富贵之极,但近来却有些改观。
因雨化田不必她服侍,她试好水温,便退下了。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雨化田才唤她进屋。金鸳鸯见他穿着中衣,也不似初见他的时候那么窘迫,问道:“大人可要休息了?”
因天气冷,金鸳鸯又赶紧给雨化田披了一件外衣。雨化田用眼梢瞥了她一眼,道:“时候尚早。”
金鸳鸯不再多问,随着他一起回屋,因他要看书,她只好在边上服侍,时而给他研磨,时而给他递茶。不过雨化田不像金鸳鸯想象中那般要人服侍,没一会儿他便道:“你自去外间歇着,有事本督再唤你。”
灯光下的他似乎比白天里的要温和许多。金鸳鸯觉得第一天伺候厂督大人,大人没有想象里的那么可怖!她心中一暖,福身道:“是,奴婢告退。”
为了方便伺候主子,大丫鬟的床便设在主子正屋里,只隔一道屏风。诚然,若是男主子则另有区别。不过金鸳鸯这位主子却身份特别,而且他仿佛也没将所谓的世俗习惯放在眼底。金鸳鸯刚刚退了几步,又听雨化田道:“本督喜欢干净的人。日后在本督房里伺候,每日都要沐浴。”
金鸳鸯听了,脸上一红——她本也是爱干净的,当然没雨化田这样有洁癖。只是这般私密的话被他拿来说,她觉得有些尴尬。
金鸳鸯赶紧退下去沐浴了。回来后,却见雨化田还在看书,她上前给他添了热茶,问道:“大人可要休息了?”
雨化田闻到一阵清香,抬眼看了看鸳鸯,随后放下书。鸳鸯见了,也不废话,赶紧出门叫小贵去打热水来给雨化田洗漱。雨化田看着鸳鸯纤细的身影,想着她确实比之前那四个蠢物好用的多。至少聪慧,一件事情不必说了又说。
炕子已经烧热,鸳鸯蹲着身子给雨化田脱鞋袜,又道:“大人,明日一早可想吃什么?”
鸳鸯等了半日不曾听到雨化田的声音,只得抬头去看。却见他正垂眸俯视着自己,待自己抬头了,他一双修长的手便伸了过来,两根关节分明的手指略略抬起她的下巴——鸳鸯还记得那日的疼痛,稍稍往后一退,但很快遏制住了自己后退的动作。雨化田眼底不带一丝情绪。电光火石之间,鸳鸯似乎察觉到那么一点不对的地方。
雨化田那冰冷的声音响起:“你琢磨着本督想吃什么?”
像雨化田这样位高权重的人都不喜欢别人猜中他的心思,虽然有时候他会需要一个懂自己的人在身边伺候。鸳鸯脑子里闪过很多念头,最后仿佛想到了什么,煞白了小脸,又因下巴仍是被雨化田掐着,故而无法低头,只得看着雨化田道:“奴婢不敢。”
雨化田这才松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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