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斯文俊秀的表哥和一个30多岁、衣着华丽、浓妆艳抹的女人站在门口说话。两个人神态亲密,表哥不知说了什么,那女人就娇笑着拿粉拳去捶打表哥的胸口。
“走进些,我想听他们说什么!”任小姐说道。
林枫吩咐车夫,“把马车靠近谢家。”
马车渐渐地靠近了谢家门口,那一男一女的声音也隐隐传来,女的说,“你家的房门小了点,我的拔步床能进去吗?别到时候,我嫁妆送过来,都没地方放!”
“看小姐说的。我家固然比不得黄家,可也不至于连小姐的嫁妆都无处存放了。小姐放心,你的嫁妆你自己管着,我堂堂男子,不惦记女人的东西。虽然我家如今不够富贵,只要我能拜得名师,日后学业必定精进,考个功名不在话下。小姐就等着做举人娘子,进士夫人吧!”
“谁为了这个呀!奴家要贪图富贵,哪个官宦人家不能进啊,奴家是为了你这个人。”
谢家公子暧昧一笑,“哦?图我这个人,我这个人的什么?”
黄家小姐嫁妆恼了,一跺脚,嗔怪道,“你这人,讨人厌得紧!”
……
牡丹怕露了行藏,放下了帘子,而任小姐如五雷轰顶一般,呆坐不动。直到马车回了刘宅,她还呆着呢。牡丹把人扶回自己院子,任小姐由人牵着走,好像木偶傀儡。
林枫的出门随从长富凑过来问,“老爷,任姨娘失心疯了?”
“失心有可能,疯倒未必,先不管她了,让她冷静几天。”
接下来的几日,林枫让牡丹不用去绣庄,专门陪着任小姐说话。但是牡丹回话说,任小姐根本不跟她说话。
除了吃饭、睡觉、如厕,任小姐对身边的人没有任何反应。
就在林枫快要把这人忘了的时候,任小姐出现了,“我要嫁给黄通判!”
“什么?”正在花园里喝茶的林枫失手把茶碗都摔了。
“我要嫁给黄通判!”任小姐大声说。
反应过来的林枫失笑了,“姑娘,你真有抱负!在下佩服之至。不过,你毕竟没了娘家可依靠。就算黄夫人近日重病,要女儿赶紧出嫁冲喜,也跟你没多大关系啊。就算是黄夫人日后没了。你曾经做过姨娘……你觉得你能给六品官做上续弦吗?”
“不是还有老爷您吗?您会帮我的对吗?”任小姐坚定地说。
林枫真想跟她说,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帮你。可是,事实是,自己还真得帮她,因为那个破系统的破任务。
林枫服气地说,“我为什么要帮你?我的好处呢?”
任小姐有备而来,侃侃而谈,“我若是进了黄家的门,伺候好了黄大人,总有能帮上老爷的时候。老爷不要短见。”
林枫气笑了,指着自己的鼻子,“我短见?好,你长见,你说说,你想怎么着吧?”
“我知道,以如今的身份,做过一次商人妾,还差点又做一次官员的妾,让人家娶我做续弦,是不大可能。可是,我既然没了父母,大可以换个身份。老爷人脉广,相信老爷能帮我。我一个无足轻重的小女子,换个身份,谁在意?这对老爷,是件小事。黄夫人善妒,只生了一女,却不许丈夫纳妾,连通房有孕都祸害了。不过她娘家势大,黄通判多年无子,却也无法。”
“对啊,你也知道黄夫人娘家人厉害。那你还敢去?”林枫觉得这个女子一直有种迷之自信。
“若是以前,定然不敢。现在,黄夫人眼看不好了,不然黄小姐也用不着仓促嫁人,那是黄夫人怕见不到女儿再嫁,不放心。”
“牡丹替你打听的?”林枫觉得女人一旦抛下情爱,就精明起来。
“老爷给我换个身份,安排黄通判与我偶遇。他可以把我先养做外室,避过她夫人娘家人的耳目。我也算是读书人家的女儿,祖上也做过官,琴棋书画也都会的。那黄通判一辈子也没有相处过我这样的女人,我有把握,让他迷恋我。等黄夫人过世后,一段时间,时机成熟,我再让黄大人接我回家。若是能一举得男,那就更好了。到时候,就算黄大人不扶正我,守着孩子,也能过日子了。”
“那黄大人,50了。”
任小姐抿嘴笑,“刘老爷您过几年,也50了。”
林枫呵呵了,这是嫌本老爷老了,“好吧,我帮你。但你日后无论落魄显达,不能怨我,也不能再后悔了。”
“不后悔!在得知表哥负了我的时候,我那天晚上,就差点寻了短见。最后一刻,我改变了主意。凭什么,凭什么,别人做错了,昧了良心,却是我去死!我偏不死!偏要活出个人样来!给他们看看。我别个不嫁,就嫁黄通判,我要做那负心汉的丈母娘!就算是个妾,也是他的长辈!”
林枫有点惊悚,竖起了大拇指,“你有志气!你牛!”
任小姐低头微笑,“现在,一切不过还是空想,这头一步路,还需要刘老爷帮我铺开才好。”
“算了,我上辈子欠你的。”
之后的事情,就如任小姐预想的那样顺利。林枫先是跟自己多年好友杜员外透露,想送个女人给黄大人做外室。后来,杜员外把任小姐安排给自己的一个没有女儿的堂弟,对外只说养在外面的女儿认回来的,还正式入了族谱。
从此,世上再无任小姐。倒是杜家多了位因守孝大龄未嫁的孝女杜梅。
黄家小姐确实为了给母亲冲喜才赶着再嫁,只是再嫁当天晚上,黄夫人就归西了。喜事伴着丧事,两家人都觉得添堵。
谢家虽然讨好黄家,可也觉得这婚事结得不大吉利。乃至后来,婚后多年还常常提起,黄小姐冲喜不成这件事情,成了婆家拿捏她的借口,也成了娘家厌弃她的理由。甚至舅家都觉得外甥女成亲的日子不合适,冲撞了母亲,不大待见她了。
黄大人死了妒妇老婆,表面上伤心难过,内里未必没有解脱之心。
当杜员外请黄大人过府赏花的时候,黄大人欣然前往。酒至半酣,丝竹之声传来,黄大人就问起,“这是谁在吹笛?这般悦耳?”
杜员外就叹息,“是我侄女,因给长辈守孝,耽搁了婚事,如今20出头了。”杜员外说着,偷眼去看黄大人,只见黄大人伸长脖子向笛声传来的地方看去,虽然,什么也看不到。
于是,杜员外就让把小姐叫出来。于是,20出头的“杜小姐”就和不到50的黄大人一见钟情。
只是“杜小姐”矜持,吹完笛、弹完琴,就羞涩离去,临别时在花园门口的一个回眸,让黄大人魂牵梦萦了好几日。
等杜员外再去邀请宴饮的时候,黄大人就把自己精心捯饬了一番,欣然前往。这次杜员外称酒醉,叫出侄女帮忙招呼。
黄大人是个老实人,被老婆管着,也没经历过什么风月场所,只会自己擅长的,就跟“杜小姐”谈起诗文来。让他吃惊的是,这位“杜小姐”也喜好诗文,居然还会自己做诗。顿时,“杜小姐”被黄大人奉为才女。
两人吟诗作对,“杜小姐”也是使出浑身解数,不过最终还是落败,惭愧地说,“大人才高八斗,小女不自量力,如莹光遇见了皓月。”
不过当黄大人借着酒醉,想动手动脚的时候,“杜小姐”就惊起,吓跑了。黄大人酒醒后,后悔唐突佳人。
次日,怕错过佳人的黄大人就来找杜员外提亲。杜员外百般不愿,又是提起年纪相差太大,又是说起黄大人女儿脾气厉害,要么就是侄女随性惯了,不爱受约束。
最后,黄大人不知如何是好。杜员外就说,给自己的侄女一个嫁妆宅院,让她安身,不受委屈。黄大人偶尔去看看就好。这样既方便照顾侄女,也全了黄大人夫妻恩义,毕竟黄夫人过世才两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