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节(1 / 2)

一个姨娘却用贤德来形容,这样的老爷,让赵氏很绝望。赵氏再恪守贤良淑德,也架不住丈夫日日冷落自己、嫌弃长子,还抬举姨娘。

她搬动了冯家族中长辈,来劝说丈夫,不要走上宠妾灭妻的路。冯老爷迫于家族压力,再不对外说什么卫氏贤德之类的话。但是,他更加厌恶正妻、嫡子了。

冯昌宗以前被祖父祖母惯坏了,确实有些调皮,时不时招猫逗狗的,有时候还招惹了外面的人,他虽然没有故意害人的心,但是,天性的不爱受约束,加上后天老辈人十多年的宠惯,让这孩子有点缺乏自制。坐不住,不爱读书。闲不住,喜欢东游西逛。

赵氏不是想管,是孩子已经性情定了,不大好管了,而且,她第二个孩子流产后,身体就不大好了,时常需要卧床静养,管孩子,实在力不从心。

于是,冯昌宗就三天两头挨打,不过他也学精了,每次板子刚打下来,就鬼哭狼嚎,哭叫死去的祖父祖母。冯老爷听得难过,自然也就丢下板子,而且,他要的并不是把孩子打成什么样,而是让他学会尊重父亲,也让妻子儿子明白,一家之主的威严。

可是,冯老爷的心意自己明白,妻子却不清楚。赵氏一听见儿子被打,就赶紧让人扶着出来救孩子。

可是,往往赵氏一出来,就指责丈夫不心疼嫡子,自从卫姨娘进门,就容不下正妻嫡子,……冯老爷听了也恼火,就和妻子吵起来,斥责妻子慈母败儿,嫉妒成性。

夫妻关系越来越差,而赵氏心情不好,身体状况也越来越糟糕,只是她不想孩子担心,总骗儿子说,“娘只是乏了,趟一会儿。”十二岁的男孩,粗心得很,一直到母亲病重昏迷,药石罔效,他才知道,母亲不是乏了,是快不行了。

这一刻,他才知道世上最后一个疼自己的人,也要离开了。冯昌宗嚎啕大哭,母亲最后告诉他,“不要再惹是生非,要听你父亲的话。不要再招惹姨娘和庶出的弟妹们,为娘不在了,没有谁能惯着你了……也要保护好自己,小心被人陷害,有急难之事,去找你外公和舅舅……”

冯老爷本来可怜妻子薄命,看不到孩子长大成人,他本来在门外站着,不知该不该进来。可是听妻子教儿子搬娘家人压自己,冯老爷的心就又硬起来了,他恼怒地拂袖而去。

可是,他不知道,他这一走,就连妻子最后一面都没见上。

等他过了半个时辰回来看妻子的时候,人已经咽气了。

冯昌宗冷冷地问父亲,“我娘死的时候,你都不在跟前,她有话让我捎给你。”

虽然不满儿子的态度,但是,妻子死前没见上最后一面,冯老爷多少有些愧疚,他忍着脾气问,“你娘说了什么?”

“我娘说,‘转告你爹,看在夫妻一场的份上,不许为了姨娘和庶子女,打骂我的孩子。”

若是这话是听妻子临终哀求的,冯老爷也能痛快答应。但是,现在却是从儿子嘴里说出来,加上孩子口气不好,活像是威胁。

但是,冯老爷不能不答应,这是妻子的临终遗言,不答应,说不过去,可是他终究是答应得不甘不愿。

父子不欢而散。

妻子死去半年后,冯老爷准备把卫氏扶正,大公子就搬了舅舅来,说母亲死了不满一年,父亲该为母亲守义。

冯老爷其实也不是为了自己高兴,而是卫氏的小儿子要上族谱了,庶子出身不好看,就想着扶正了卫氏,给小儿子上个嫡子名头。而且,他也没准备摆什么宴席,只是在家里宣布一下而已,没想到大儿子不哼不哈,就搬了救兵来,压制父亲。

冯老爷只好把小儿子上族谱的事在推后一年。卫氏虽然不敢说什么,但是抱着儿子默默落泪的样子让冯老爷不好受。

做父亲的被儿子压制了,还被合族的人议论,冯老爷脸面无光,愈发讨厌大儿子。

不过,冯老爷虽然答应了不为了妾室庶子女打长子,可是没答应不为了别的事打儿子。再加上冯老爷讨厌长子,对他不上心,后来被扶正的卫氏也不管大公子,由着他想怎样就怎样,无人管束的大公子冯昌宗,缺乏家教,还性子倔,就成了人厌狗憎的捣蛋鬼。

在家里,他从不管卫氏叫母亲,私下里跟下人说话就叫卫氏,当着面,就不理睬,或者直接说话,反正让冯大公子叫继母做母亲,那是做梦。

在学堂里他不好好读书,偷懒,跟先生顶嘴,有时候别人跟他发生口角,他就打过去。于是,冯老爷就三天两头打孩子,藤条、竹板轮番招呼,可是冯昌宗性子倔强,越打越不服气,还动不动就哭死去的祖父母和娘亲。每次,把老爹气得不轻。

而他自己在挨了一顿打,休息几天后,又欢蹦乱跳了,生命力十分顽强。冯老爷有时候想,在打死儿子之前,大约自己会被儿子先气死。

冯昌宗每次看见惹了祸,父亲和卫氏就带着他给人赔礼道歉,被人家好一顿数落,他就解气。在这孩子心里,是父亲的冷落和卫氏的挑唆,让母亲寒了心,才郁郁而终的。

他就是想祸害这个家,就是要惹祸,让父亲丢脸,让卫氏出去道歉赔罪。至于他自己的名声也毁了,他才不在乎。

有一次冯老爷忍无可忍,打了儿子后问,“你这孽畜,你到底为什么不能消停!”

儿子爬起来跟他对吼,“就是你害了我娘,你,还有你的姨娘,你们把娘气死了!自从那个姨娘进了门,娘没有高兴过一天!娘死了,你们凭什么高高兴兴地过日子!”

冯老爷被气得不过倒仰,不过有善解人意的续弦夫人宽慰,有懂事听话的小儿子承欢膝下。冯老爷还不至于被气死。

但是,他的心就几乎全偏到卫氏和小儿子身上了。至于大儿子,大了分家出去,眼不见心不烦。

他表露出这个意思,就开始让卫氏给大儿子说亲事,意思要让大儿子早点成亲,然后分出去。卫氏满口答应,就开始说亲事,只是说的人家都是不相配的,虽然女儿家也算名声清白,性情好的。可是,外人看来,说给嫡长子的亲事有点不大讲究。

大公子的舅舅就跟外甥说,“你这后娘,口蜜腹剑,看给你说的都是些寻常人家的姑娘,你家良田千亩,你还是嫡长子,这太不相配了。”

大公子就回家跟他老爹闹起来,十五岁的人了,身量也长高了,站在父亲面前,愤怒的少年颇有些威风。

柔弱的卫氏又哭起来,“俗话说,高门嫁女,低门娶妇。大公子性子倔,若是娶了高门大户的千金,小两口互不相让,日子怎么过?大户人家的姑娘都养得娇贵,大公子素日也不是个会疼人的。况且,咱家的家底厚,原也不指望娶媳妇赚钱,又何用娶有钱人家的姑娘。我给大公子找的姑娘,都是样貌好,性情好的。本是好意……”

“我好歹也是继承家业的嫡长子!我日后的妻子也是当家的少夫人!更何况,庶出的弟弟们以后长大了也要娶媳妇,大嫂身份低了,怎么管弟媳妇!”

少年这些话都是舅舅教的,他在这家中看似嚣张跋扈,其实没有底气,只能虚张声势来保护自己。

可是当爹的才不理会他,“婚姻之事,父母之命。至于什么当家的少夫人,你就别想了。就凭你这惹祸的性子,成亲后,就分出去单过吧。”

少年如遭雷劈般呆立,好一阵子才不可思议地说,“你要撵我!我是嫡长子!”

“这是我的家。”冯老爷淡淡地说着,这一刻他很解气,这个惹祸的逆子,早就想把他撵出去了。

看着少年还在发愣,冯老爷讽刺,“怎么,你还贪我的家业不成?原来你也是个钻钱眼儿的货!平日与老子作对,完全没有长子的样子!想要家业了就想起自己是长子了!简直是个蛇鼠两端的东西!”

“谁钻钱眼儿!谁稀罕你的东西!我才不要!分出去就分出去!我只要我娘的嫁妆!”少年梗着脖子,跟父亲叫嚣。

卫氏赶忙劝说,“大公子别说赌气话!你要是不要家业,只要你娘的嫁妆,怕是过不了几天就要挨饿了!你娘的嫁妆当初也没多少,后来她自己花用、送人了些,剩下的真没多少。大公子听话,赶紧跟你爹认错,别让你爹一生气,真的什么都不给你,到时候你饿肚皮了,哭都来不及!”

大公子一听,蹦个老高,“我才不稀罕他的东西!等我分出去了,讨饭也不路过你家的门!”

“好,你有志气,记住你的话!老子我真的就一分都不给你!”冯老爷也说起气话。

父子再次不欢而散。那之后,大公子连请安都不去了,冯老爷也无所谓,反正是准备放弃的儿子了,只等他成亲,就给些土地房产钱财,打发出去,眼不见心不烦。

大公子本以为自己不去请安,他老子生气,总会叫过去打骂一番,可是这次冯老爷什么都无所谓了,他心里就难过起来,这时候,他才隐约明白,自己是想要父亲关心的,哪怕来打骂自己,也强过把自己当没有。

苦闷的少年带了身边几个下人去酒楼买醉,喝多了大喊大叫,旁边隔间里的几个公子就过来斥责,他跟人吵起来。

一个公子就讥笑,“原来是冯家的纨绔,屁都不会,专会惹祸。自打他娘死了,就愈发没人样了。”另一个就说,“不用理会这人了,原来是个有爹生没娘养的。”

冯大公子最恨人说他娘死了,没人管教,他又喝多了,不假思索,就打了那位公子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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