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政被扣上这么一顶大帽子,立刻急道,“儿子不敢。”
贾母也不与他争辩,“我只知道,我挑的女孩子,张氏书读得多,便明事理,其余书读的少的,便是如何你也知道。更何况这是为珠儿娶亲,也得给他选个能够有话说的才是。”像是李纨那般,怕是不成的。
贾母说到就做到,直接让人将贾珠叫了过来,问他想要个什么样的媳妇。
因着荣国府不怎么正常的教育,这些孙子们不管是怎么样,在爹面前都害怕,贾珠自然是不想要在贾政的面前说些什么的,“孙儿无甚喜好,这等大事当然是要长辈做主。”
贾母一看就明白这不是真心的,立刻说道,“怎么能没有喜好,你难道不介意找个目不识丁的媳妇?你不介意,我都替你不乐意。”
贾珠看着贾母,想了一下说道,“老太太选的自然没错,孙儿只希望举案齐眉就好。”
这就够了,贾母睨了一眼贾政,对贾珠温和道,“成了,你快下去吧,别只顾着读书,还是好好休息才是。”
贾政没觉得贾珠是看不上国子监祭酒家的孩子,只是看着模样,定然是贾母要做主了,是以他啥都不敢说,只能跟着告退。
贾母却很明白,国子监祭酒每日里能够见到贾珠,若是看中了,怎么会不问上一句,凭着贾珠的智慧,哪里能不明白人家的意思,可是这一把她问的时候,贾珠并没有表示对李家小姐的偏爱,可见就是心里面并不那么如意。
这边打发了贾政和贾珠,没过几日,贾母就给贾珠定下了翰林院刘学士的嫡长女。还专门把贾政与贾珠一同叫到面前说道,“翰林院学士家的闺女,素来教养极好,我也是见过的,是个好孩子。”
只是贾政还不乐意,那边国子监祭酒可是从四品,翰林院学士,只是个五品好吧,差半级呢!
他的意思,从来都是写在脸上的,贾母虽然懒得对他浪费口舌,但是考虑了孙子的感受,还是说了一通,“按理说,有些话你还年轻,我不该多与你说,可是你如今也大了,有些事情若是不说清楚了也不好。”
“先前,你父亲与我说起过国子监祭酒家想要与咱们结亲的事情,”贾母缓缓道,“说起来,国子监祭酒乃从四品,如今我为你订的这门亲事不过是五品,是有差距,只是你心里面可不能不舒服。”
贾珠一听吓了一跳,急忙表白道,“老太太说的哪里的话,孙儿哪里会不舒服,您都是为孙儿考
虑的。”
贾母心里面明白得很,你嘴上说没有,可是到底有没有我哪知道,毕竟看你爹那个模样,那绝对是觉得很不满意,家和才能万事兴,我可不能留一点儿问题在这儿。
不管心里面怎么样,贾母嘴上还是说道,“刘家的亲事,我也是与你精心挑选出来的,虽然刘学士如今不过正五品,但是他将将过了而立之年没多久,当年也是当过状元郎的,更一直在翰林院这样清贵的地方任职。国子监虽好,你日后还是要入翰林院的。”非翰林不入内阁,虽然只是一句大家传言的话,但是却也是有很多人信奉的。更何况,人家刘大人才多大,李祭酒都多大了,从前途上来看,也没有可比性呀!
“更兼之刘家小姐通读诗书,与你自然是有共同话题,刘家子弟也争气,已有中了秀才之人。”这孩子年纪比咱们家的孩子都小,都已经中秀才了,看着就是前途远大呀,比起李家的秀才,这个年纪的才比较珍贵吧。
这些,有些贾珠已经想到了,有些是他没有想到的,但是他是从来都没有对贾母说下的亲事不满的,毕竟在这个府上,他最佩服的,也就是老太太的智慧了。“老太太是为孙儿着想,孙儿都明白的。”
贾政听了这么一通,才发现了自己的短视,不过他可不愿意承认,只说道,“老太太总是懂得为儿孙考量。”
可不是,人家贾赦听了贾母这么用心,还酸了一回呢,反倒是自个儿这个儿子,总是看不清情况。当然了,因着长子算了一回,贾母在给贾琏选亲事的时候,就更是仔细了,那可是日后当家做主的女主人呢,来了个靠谱的,不靠谱的邢夫人也就可以下岗了。
贾母仔细选了一番之后,选了大理寺少卿孙家的嫡次女,这也是她综合考量的缘故。贾琏的媳妇,日后就是荣国府的女主人,那肯定在身份上得更贵重,更兼之这位孙大人也是外放过得,回京便点了大理寺少卿,看起来就是前途不可限量,那位小姐也是落落大方,最重要的是,贾母看着那长相就觉得讨喜。比起勋贵家的女孩儿,这个,才是她看重的孙媳妇。
很快,宁国府也把贾蓉的媳妇人选给确定了,户部郎中,正五品,女孩子也是聪慧可人,一时之间,荣国府里面是欢声无限。
贾母乐呵呵地吩咐下面收拾院子,整理东西,忙忙碌碌地将孙媳妇娶进门,才觉得了了一桩心事。
这两个孙媳妇都是她自个儿选的,人品样貌都是极好的,是以琏儿媳妇一进门,贾母就非常乐呵地将管家权交到了孙媳妇的手里面,还对邢氏说道,“你现在终于也可以休息休息,乐呵乐呵了。”
邢氏的心里面那是一万个不愿意,但是再多的不愿意又如何,权利是老太太给的,现在人家要收回去,她根本无可奈何。更兼之儿媳妇极为尊重她,并不因为她是继室便看不起她,邢氏本身也不是能抓得住权柄的人,很快就放宽心了,一家子和乐融融。
时间荏苒,一晃又是几年,贾母的日子是越发舒心,家里面的孩子都长进,前程也越来越好,她更是有了重孙子和重孙女,那个一直让她觉得担心的宝玉也没养成喜欢吃胭脂的习惯,自然都是喜事。
☆、第十五章 不慈老太君(十五)
世事无常,贾母正过的顺心,这边,就收到了让她不那么顺心的消息,“什么,敏儿重病?”她听着林家打发过来的婆子说的话,心里面觉得极为不好。
贾敏算得上是贾母最关心的孩子了,更是教养得宜,当初还送到宫中陪着公主读书,那可是大大的体面。再加上贾代善亲自选了林如海这门亲事,看起来着实是没什么可挑剔的了,唯一一点,林家子嗣不丰。林如海都已经是三代单传,偏偏到了贾敏这里,是连一个儿子都生不出来了,好不容易得了一个林黛玉,更是身子有些弱,只能好好将养着。
等到林如海的侍妾生了一个儿子,这也算得上是林家的独苗苗了,偏生这个独苗苗的身子更是弱的不行,前些日子便传来消息,说是不大安好,现在倒好,竟然贾敏也因着照顾这个孩子跟这累病了。
贾敏的身子绝对不是不康健的,至少在成亲之前,也没什么大毛病,这也是为了绵延子嗣,喝了那么多苦药汤子,把身体给搞坏了。贾母早就已经派了医女和宫中请出来的嬷嬷到贾敏的身边,帮她调理身体,也让她不要太过辛苦,时不时还得送药过去,嘱咐她好生保养,就这么个照顾法,竟然还是生病了。
贾母深知自个儿是不能长出跋涉去扬州的,毕竟在这一家子的人心里面,自个儿的年纪已经不小了,绝对不能出门,不然一出了事可就麻烦了。但是就这么什么都不做,她也是不能乐意的,思来想去,孩子们现在也该读,该做官的做官,一时倒是真的拿不出什么人手来。
说起来,她是最希望贾琏替她去看看的,只可惜,贾琏刚刚中了进士,正在吏部混资历,因为姑妈生病请假什么的,实在是说不过去。
“不成,还是得去看看。”贾母考虑了一大堆,就是不放心。他们家敏儿在京城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去了扬州,身子就这么差了呢?
贾珍是个糊涂的,可是贾蓉不糊涂呀,他虽然今年科举落了榜,但是在人情世故上面,那绝对是精明,一下子就看出了贾母的心思。对于林如海,这和他的关系确实是比较远,但是那可是圣上钦点的巡盐御史,二品大员,若是能得那样的人物点拨一番,也是好事呀!
这么想着,贾蓉就到贾母这边来请命了,借口都自己给自己找好了,“老祖宗,我寻思着,咱们金陵的产业也多年不曾去看过了,恐怕得去瞧瞧,您若是担忧姑母,有什么能让我做的,您尽管说。”
贾母一听他这话就觉得心里面舒心,“好孩子,你果然是个好的,”贾蓉的心思她虽猜不出全部,但是部分总是能够看明白的,贾珠早在三年前中了进士,更是入了翰林院,贾琏这一年也中了,正在吏部。贾蓉是唯一一个还没中的,他又会是将来的族长,荣国府现在压着宁国府,贾珍自个儿不觉得,只要能吃喝玩乐就够了,贾蓉却没有长残,是个有心思的孩子,考不中,那么出去见见世面,了解些世俗民情,也是好的。
他这算是先斩后奏,只是宁国府里面贾珍早就管不了他了,反倒是总会被贾蓉给劝服,对此也只能听之任之。
贾母连忙写了信,更是准备好了要带给贾敏的东西,贾蓉就急急忙忙出发了。等他到了林家的时候,林如海的独子刚刚没了,贾敏更是卧病在床,可是把贾蓉吓了一跳,急忙将人和东西都送到了贾敏的身边。
贾母这一次派过来的,也是自己身边经年的老嬷嬷了,老嬷嬷看着贾敏形销骨立的模样心疼的不行,急忙宽慰道,“姑太太这是怎么了?如何就到了这般呢?”又急忙呈上了贾母的信件。
那上面,贾母啥好听的话都没说,她只是告诉贾敏,不管儿子怎么样,他还不是你亲生的呢!若是你因为他出了事情,你亲生的女儿又要如何是好呢?丧母长女的身份,日后要说怎么样的亲事呢?
贾敏曾想过,若是自个儿出事了,就将女儿送到母亲身边教养,日后也让母亲给寻一个差不多的亲事便罢了,可是贾母偏偏告诉她,你才是孩子的母亲,你若是不在了,什么都是白搭。
贾敏就是憋着最后一口气,她也得撑下去了。其实,她确实是这些年因着缘故身子弱了些,更因着连个儿子都生不出来郁结于心,过得不顺遂,这病倒了也就不想要坚持了,可是现在,她也是不得不起来了,若不然,她的女儿要如何是好?
这边贾敏刚看完了信,那边黛玉已经是泪眼婆娑着跑了过来,看得贾敏心都快碎了,这是她的女儿,她如何能就这么舍弃了?
当然了,贾母肯定不可能因为一封信就把贾敏给治好了,她还专门请了京城里面的名医圣手到这里来给贾敏看病,再加上带过来的各种珍贵药材,当初邢氏都忍不住酸了一句,“老太天真的是太疼姑太太了。”多管齐下倒是真的有了不错的效果。
等到贾蓉在扬州待了一个多月和林如海请教了不少东西,又顺便在金陵逛了一圈,发现没什么人乱折腾,准备打道回京城的时候,贾敏已经能起身了,还专门见了贾蓉一面,又准备了不少东西让贾蓉带回京城。
贾蓉带着好消息回了京城,也让贾母的心里松了一口气,她已经改变了太多,这一件事情却是她最想要改变的,不要白发人送黑发人,不要让那个心思通灵的外孙女没了母亲,成为孤女,现在看起来,她的运气实在是不错,没有听到让人不舒心的消息。
贾母接下来的日子过得很是顺心,林如海在扬州的任期终于到了,皇帝亲自召回,然后官拜户部尚书。贾母终于见到了贴心的女儿和人比花娇的外孙女,心里面高兴得不行。
这样高兴的日子一直持续,直到她已经老到不怎么能动了,躺在床上,等待最后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