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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明婵还没走出去多远呢,突然发现外头的天更黑了,雨丝成串,倏尔落下。她拿出手机,正要给室友发消息,一个匆匆的脚步,在她身后停下。
她回头看,洛桑决伫立着,视线很低,不知落在何处。
她干脆转过身,面对面站着。微微歪头,轻声询问,“……学长,是找我有什么事吗?”
洛桑决极其少地去看一个女孩子,她说话的时候,手抬起搁在胸前,右手小指下面的手背有一颗痣,极可爱又极可怜的。
她有一双柳叶一样温润妩媚的眼,眼睫长而低垂,挺直的鼻,嘴唇是很丰润的,一点不是薄情人那样的薄。脸型则介于瓜子和鹅蛋中间,颌骨的线条流畅鲜明而曼妙。
万种春光里,数她最无情。
洛桑决的脚步停在她面前,他平日里的孤高冷淡也好,玩世不恭也好,如云雾消散。睫羽如蝶翼一般不安地扇动,手僵硬地搭在裤边。他轻轻吐出一口气,说不出是怎么样的心绪,启唇,“……主人。”
他们的眸光对上,夜光里无数虚幻的焰火炸开,夜光里无数真实的雨丝飘然。落在脸侧,丝缕地沾湿衣,微微晕红那双凌厉的眼。
宋明婵站定,背是挺直的,她似乎永远同他的手足无措不一样。
洛桑决像一个垂首等待判决的囚徒,在泛滥的寂静里,只有胸腔里的心越跳越快,搏动的几乎让他出现幻觉一样的眩目。让他不敢看她的神色,不敢思考她的任何反应。
直到她最终看向他,抿着花瓣似的红润的唇,“哦?那你还站着?”
刹那永恒。
洛桑决今天穿的是短裤,也就在膝盖上头一点点,可他一点不顾及。砰的一下,大少爷尊贵的膝盖就印上了冷厉粗糙的水泥石子路。疼痛还是耻辱感,都无关紧要,此刻全心全意也只有眼前人罢了。
宋明婵想,他好像根本不怕跪在这里会被别人发现似的。
夏天的雨卷走了喧嚣,雨声独占花架下的小世界。宋明婵的手掌落下,搭在他的脸侧,略微俯下身子在他耳边悄悄地讲,“这笔账,我还没有同你算的,你等着,吃不了也给我兜着走。”
她说话根本无需恨声厉色地威胁他,单单是她的声音落下,洛桑决便觉着脊骨一阵战栗传来。
他仰头看她,僵硬地挺直脊背,神情却很柔软,“是,主人。”
宋明婵踹了他一脚,浅淡的鞋印落在他价值不菲的裤子上,“起来吧。”
她扎着马尾,鬓边垂落的发丝被她挽到脑后。她抱着手臂,侧脸去看被风舞起的雨幕,像只被雨沾湿雪白毛皮的小猫,“下雨了,我要回去。”
洛桑决于是站起身来,侧身往边上走了一步,为她遮雨,“您等一下,我让人送伞过来。”
因为刚刚静音也没有注意,宋明婵才发觉手机跳出了消息,是她们的室友群。原来是刚才女孩子们没看到她也不见她回信息,眼看着要下雨了,急匆匆地先回到了公寓。问她现在在哪里,准备着要来接她。
【夜听蝉】:不用啦,我有朋友来给我送伞啦,你们就别辛苦出来啦。Sorry,刚刚在处理一点事,没看手机,不好意思。
她打字回复,纤长的指在键盘上纷飞,手机屏幕微弱的光映在她沉静看不出喜怒的脸上,让洛桑决不自觉地吞咽了一口水。
“主人……”青年的脑袋垂着,一只手藏在身后,“求您,别不要我。”
洛桑决并不是什么笨蛋。他本来就心细于发,一路的蛛丝马迹自然不是可以用巧合来解释的。只不过是,他的目光从不落在除主人以外的别处。而宋明婵一开始又要故意戏弄他,她愈是演的柔弱可欺、娇美可怜,洛桑决的目光就更不会多停留一瞬。
而直到追出来的前一刻,他还在犹豫。如果这一切只是主人想玩这个游戏,只想将游戏掌握在自己手里,观察他的反应、戏弄他,但并不想被人发现呢?特别是不想被他发现。
毕竟很多的人并不愿意在现实世界里展露自己的嗜好,自觉戴上了一副假面。
由不得他不这样想,但凡他此刻的脖子上系紧了项圈,但凡他身上留有别的痕迹,纹身也好、烙印也好,只要有一个归属于某人的身份证明,他也不会这样犹豫而怯然。
主人的考察期并没有定期,有些主的规矩,考察期在一个月、三个月、乃至三年的都大有人在。他们的一年,时至今日,他依然被审视着,被审视着是否是一个合格且合她心意的sub。
以至于他不自觉地要把自己摆在低处,为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而心事重重。
“嘘。”宋明婵做了一个手势,眉眼无情似有情,“周末,算了账再谈。”
“另外,今天周五。”
她根本没笑,神色很淡。可是她如果笑了,一定会露出两颗并不怎么尖但很可爱的小虎牙,就像漫画里的小恶魔一样,有一张坏坏而叫人瑟瑟的笑脸。
“好的,主人。”大少爷这会儿站着,却恨不得跪着。
索性
', ' ')('来送伞的人倒是很快。
是个栗子头的男孩,手长腿长的,看起来很有活力。声音也很有元气,“洛哥,伞……嗯??”他一眼就看到套着一件宽松的白色印花T恤、因为站在洛桑决旁边而显得格外娇小的女孩。
莫非是嫂子吗?他心里腹诽着,把手里黑色的自动伞递了过去。
洛桑决却是接过伞问道,“就一把?”
“啊,洛哥你也没说……要两把……”栗子头男孩话音越说越小,显然是平时迫于洛桑决的淫威惯了。
“没关系的,就拜托学长送我回去了,谢谢学长。”宋明婵主动插入了对话,露出了这段时间以来第一个浅淡的笑容。无论如何,她暂时还没有在不认识的人面前暴露自己爱好的兴趣。
洛桑决倒是小心翼翼地看了她一眼,应了一声好。他冲着栗子头男孩一挑眉,又做了个手势,意思是叫他先走。
栗子头男孩大名方疏月,此时硬摆出一个笑脸来,“那我就先走了,洛哥路上小心啊。”
“辛苦了,谢谢学长。”宋明婵甚至浅浅鞠了一个躬躬。不知怎么的让方疏月还挺受宠若惊的,他挥了挥手,说了一句没事就转头离开,白色的运动鞋踩在水面,溅起一个小小的水花。
洛桑决走到她左边,打伞。纯黑色的伞面,遮住了半边倾斜下来的雨。他刻意走得慢了点,既为了照顾她的步子,又不由得想让时间慢点,再慢点。
“您冷吗?”
宋明婵见他说话,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又见他的眸光落在自己赤裸的腿上,略略挑眉,“我不冷,不过……”她看向洛桑决自己一身也是T恤短裤,“如果我说冷,难道你打算把衣服脱了么?”
洛桑决的脸庞在昏暗的雨夜里不知怎么的有些红起来。
他的舌头有些打结,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在说些蠢话,然而嘴硬地接上了,“如果您需要的话,当然。”
小姑娘噗嗤一笑,“之前我跟学长说早上好、晚上好,学长不是还说我很烦,说我如果没事就请我找点事做吗?”
洛桑决警铃大作,诚恳地开口,“您到我左边来好吗,我换个手撑伞。”
宋明婵不置可否,顺着他的话就站到了左边来,她很快就知道他这番举动是什么意思了。因为下雨,这段路上确实也没什么人,可不代表巴掌的声音就不响了。
宋明婵听了几个响,才慢吞吞地说话,“我让你打了吗。”
洛桑决手足无措,他生得一双凤眼,即便是委委屈屈情态,也不像小狗眼那样可怜,“对不起,主人。”
“我怎么会怪学长呢,学长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啦。”她先是甜甜地一笑,然后光速变脸,恢复了面无表情,“继续。”
“是,主人。”
……
夏季的雨,来得既快且声势大,去的也快。再长的路也变得短,再短的路也变得长。
“学长。”宋明婵幽幽地开口,因为身高差距,不得已微微仰头看他,“送给学长一句我喜欢的话哦。”
“您说。”洛桑决在她那双墨色的眼眸里瞥见路灯和水光的倒影,让人心折。
“路不要紧,保持走要紧。”
洛桑决愣了一下,“我记得了,主人,谢谢您。”
“低头。”
洛桑决侧过身,一手持着伞,和那个他总是在意的女孩几乎面对面着,然后顺从地微微俯下身去。
温凉而秀气的手掌贴上他半边红肿发热的脸颊,先是抚慰,趁他一不注意,又不怀好意地捏了一下,引得洛桑决轻嘶了一下。整个人呆楞着,像个任由摆布的发条玩具。
“再低点。”
洛桑决不得以更弯着腰。
然后脑袋就被狠狠敲了一下。
“看你不爽很久了,傻狗。你死定了,我说的。”
洛桑决看她抿起来盈润的唇,讨好地说着,“不然您再多打几下吧。”
“滚。”宋明婵抱着手臂,瞪了他一眼后径直走人,高高束起的马尾扬起一个可爱的弧度。
洛桑决依然举着那把自动伞,看她一路走远,静静地伫立在雨幕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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