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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冬日清晨。地点:储君殿下的豪华别墅前。人物:两个气场针锋相对的男人,与被夹在中间满脸无奈望天的青年。
他初升的骄阳身边出现了一个讨厌的家伙。
海因里希一看见那张似鹰的面孔就觉得莫名不爽,更别说那个男人的身上竟然穿着明显是属于索尔的衣服了。听他以那贱兮兮的语气开口说话后,海因里希更是恨不得把那张可恶的嘴给他直接缝上,解放世人的耳朵。
“我也没有在这几十年里参观过这个校园呢,听出多出了一些有趣的新变化?”希尔的左臂大喇喇地揽着索尔的肩膀,看似将大半的体重都压在比他矮了小半个头的青年身上,朝着海因里希挑衅地笑道,“反正一只羊也是赶,两只羊也是放,你肯定不会介意多一个人加入的,对吧?”
实际上非常,非常介意的海因里希期待着看向索尔,却见那俊美的金发青年虽然扶额叹息但并没有不愿的意思,只得硬邦邦地简短道,“不介意。”
如此,他们三人——或者两人一鹰——不,严格来说这里只有一个人类——就这样在奇特的气氛中一起开始游览圣·埃苏佩里那历史悠久的校园。
鉴于某只老鹰无论如何都不允许他跟可疑人物独处,劝说失败的索尔不得不忍受被两个比他高的男人围绕这个可悲的处境。不过他事先也没有料到他们会这般不对付,令他此刻竟有了自己在同时遛一只猫和一只狗的错觉。那么问题来了,谁是猫谁是狗呢?
行程才刚刚开始,索尔就油然而生了一种今日必定不会太过顺利的预感。
走在索尔左边的海因里希看了半天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以接近命令的语气对另一边的希尔道,“请你放开殿下。”
“我家宝宝尊老爱幼,愿意扶着我这个老人家,关你什么事?”希尔说完后还故意响亮地亲了索尔一口,在那娇嫩的脸颊上留下了刺目的红痕。
燃起了火焰的红眸比往常更加炫丽,可惜却无人欣赏。海因里希低沉的嗓音微冷,“你这样会压坏他的。”
索尔倒是没有感受到半分希尔的重量,也不知这只老鹰是如何以这个姿势保持平衡的。不过虽然知道希尔只是在做做样子气人,他仍是不打算纵容这种歪风邪气,“好好走路,希尔。”
希尔一脸委屈地服从了,那做作的表情看得海因里希几欲呕吐。
苍穹之鹰,希尔。他第一眼见到对方时就认出了对方的身份,虽然他以前从未见过这位帝国象征的人类形态。大概是因为那头黑中带银的长发,那双与老鹰无异的眸子,以及那身毫不掩饰的非人气息这些特征太过明显了吧。至于这只老鹰为什么会突然出现……这么可爱的孩子离家远行,身为长辈感到不放心不是再正常不过了吗?如果索尔是他家的,他根本不会放这孩子独自出门。
不知不觉中将自己带入了索尔的长辈这个角色的海因里希完全没有意识到原因其实就是他自己。
不过那讨厌的老鹰与他的太阳之间的关系好像不只是长辈与晚辈这么简单啊。这就相当地令人不快了。
此刻的索尔正在与希尔进行激烈的眼神交流。
‘希尔你今天给我安分点!’严厉的金眸这么说道。
‘不嘛不嘛~!’老鹰笑嘻嘻地翻着白眼。
‘你再这样我回去就拔光你的毛,’索尔轻飘飘地扫了一眼那头长及脚踝的漂亮黑发。
某只为老不尊的鹰瞬间噤若寒蝉。
全然不知他们在交流些什么东西的海因里希只觉得那两人之间的默契无比刺眼,忍不住开口打断了他们的默默对视,试图将索尔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身上。大提琴般的咏叹调比往日更显华丽,宛若求偶的鸟儿在竞争对手面前展示自己美妙的歌喉,悠扬吟唱道,“索尔莱凡特殿下——”
那双令人心跳加速的璀璨金眸如他所愿地转向了他。
“您昨日称赞我的美貌如同烈酒般醉人,”说到此,海因里希带着某种微妙而幼稚的炫耀瞥了希尔一眼,与他满身忧郁的气质相当违和,却也鲜活得可爱。不过他很快又自谦道,“但烈酒毕竟不宜多饮,而您的美却如同至高无上的太阳。您是生命的呼吸,您是希望的源泉,这个污浊的尘世因您的光辉而美好,世间卑微的万物在您的照耀下升华。人生中可以无酒,只是会略微寡淡,却不能没有阳光。”
即使是在万千宠爱中长大的索尔,也很少收到这般……夸张的赞扬,一时间难免失语,只得努力绞尽脑汁寻找同等的赞美以回敬这个奇怪的男人,而海因里希也并未进行催促。
“我不知道你对别人,对这世间万物来说是什么样的,也并不在意,”安分了没多久的希尔突然打破了可疑人物与他家孩子之间那莫名和谐的宁静,并不打算听他们的商业互赞,“你只需要做我一个人的光就好了,宝宝。”
差不多就能组织好语言的索尔无奈了,“希尔你来凑什么热闹?”
“天地为证,我可是字字皆源自内心呐!”希尔戏剧性地捂着胸口喊冤道,“而这家伙就说不准了。”
', ' ')('海因里希收回冷冷盯着希尔的视线,向他的太阳沉声申明道,“我亦是——”
“你刚才吟咏的那首诗是奥古斯都斯写的,”希尔无情地截断了他的话,“如果你真的想赞美我家的太阳就自己写诗啊!还是说你不会呢,这位大诗人?”
海因里希一时竟无言以对。
“所以说我最讨厌诗人这种生物了。尤其是不会做诗,只会剽窃的那种,”希尔为这场纷争做下了总结。
暂且沉默下去的海因里希气息愈加阴沉了。
在这片压抑的缄默中,他们抵达了今日的目标,魔法学院内占地最广的魔兽林。
能引起索尔兴趣的机会令海因里希顷刻间打起了精神,彻底无视了当前场景中多余的那家伙,只对着索尔一人介绍道,“这片森林里曾经充满了各种各样强大的魔兽,为学生们提供就近的历练机会。然而圣·埃苏佩里被人类贵族所主宰后,一切危险的魔兽皆被移除了,只剩下温驯无害供人取乐的那些,直到最近品种才又重新丰富了起来。”
“那现在里面都有些什么呢?”索尔好奇的眼神对海因里希竟有着兴奋剂般的效果。
“二十多年前,魔兽林中添了一大批史莱姆,”经过昨日的相处,海因里希知道索尔喜欢听他父母的事迹,于是选择这个作为开头,“史莱姆,俗称搔痒怪,对人类没有恶意,或者应该说无比热情,愿意给每个靠近它们的人类一个巨大而持久的拥抱。然而它们表皮分泌的黏液会导致无穷无尽的痒,若是普通人被它们所招待甚至可能在过度的热情中笑死,而如果有幸获得它们的亲吻则必定会窒息而亡。当然,超凡者就没有这样的困扰了,只不过是会稍微有点难受而已。”
其实这些关于魔兽的基础常识索尔未必不知道,但出于某种教师的本能海因里希仍是详细地解释了一番。最后那个轻描淡写的“而已”更是令他的学生们敬畏不已的“你们这个星期的论文只需要写一百页而已。”不愧是暗地里被广大学子誉为恶魔的男人啊。
二十多年前这个时间点……索尔略微迟疑地开口道,“这也是我的母亲……?”
“不,这是您父亲的主意,”海因里希澄清道,接下来的话语也不含一丝反讽,“奥瑞莉亚公主殿下对这片树林的贡献可没有史莱姆这么温柔。您想去看看吗?”
随后在海因里希博学且富有黑暗幽默的解说下,索尔好好认识了一遍魔兽林中可爱的居民们,而也许是见他情绪高昂,希尔也难得没有出声打搅。不过某只老鹰喜人的安静只持续了这短短的一段时间,一离开魔兽林就又开始跟海因里希幼稚地拌起嘴来,令屡屡被问赞同谁的观点的索尔恨不得直接传送走,让他们两个慢慢吵下去。他真的无法理解,为什么两个成年的智慧生物——其中一个甚至有上万年高龄,另一个目测也不算小了——能对诸如世界上最漂亮的颜色这般无关紧要的问题产生如此大的分歧,就差撸起袖子直接动手,让实力决定对错了。
不,他不知道自己眼睛的金色与头发的金色有什么区别,也不在意哪个更好看一点,更不希望被迫聆听整整三十分钟关于此的争论并充当裁判。
最后是平局。因为辩论双方达成了少有的共识,认为既然眼睛与头发皆是他身上的一部分,那必然都是完美的,而完美没有高低之分。
简直是浪费时间。
好不容易平安无事地回到了别墅前,索尔以一大堆许诺将那只聒噪的老鹰先哄进了屋——其中包括允许对方跟自己睡同一个房间——随即转身对耐心等待着的海因里希略带歉意地俏皮道,“家里的长辈不懂事,让你见笑了。”
海因里希深有同感道,“无法选择自己的家人确实是人生的一大无奈,我完全可以理解。”
索尔为这意外的共鸣愣了一瞬。这实在是不像一个恶魔会说的话啊,无论有没有智慧。恶魔也会有家人这种存在吗?
“确实是这样呢,”他最终只能附和道。
回忆起这两天与海因里希的相处,索尔忍不住想,如果一切只是他的误会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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