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21日
圣火,生命的冠冕。
义人的口道出正义。
怜悯, 救赎。
―
大火烧了三天。
如净世一般汹涌, 澎湃在世人眼前。
死亡是不清不醒活着的最大威胁。
人类从富江近乎魔魅的诱惑中清醒,撕碎了这个纸醉迷金一样脆弱的世界。
然后, 就迎来了更深的绝望。
蓝色的火焰将一切燎燃, 连带着深彻的夜空都像镜子那般,投影出苍青色的火。
但是, 与表面清澈流淌的蓝色完全不同,少年只在其内感受到了堕化与‘恶’的气息。
以及一些可以感觉得到, 但是无法具体看清的力量从地上逸散, 然后汇聚。
三天前,富江在愈发高昂的唱诵下抽身离去。
坦白而言,规模大到这个程度,已经是快要侵犯到‘法’的领域了。
将整个世界点燃的火,蓝得, 像尘世幻龙的吐息。
他便只留下一地的大火, 与孤岛一样安全的别墅。
以及通天的火光下, 最后的回眸一望。
然后, 他就像化火成烟一样,消失在了少年与火同色的眼中。
而这大火燃烧的三天,立夏一直在寻找富江。
富江是这一切的源头,只有找到他, 才能够阻止这一切。
“还好吗?”立夏用凝重的语气向前方的加拉哈德问道。
白发的少年英灵手持盾牌, 阻绝火焰与漫延的热浪。
一片蓝色中, 只有那盾牌散发着洁白无瑕的光。
白与蓝一同潋滟出涟漪,围绕着盾牌中央的妖精文字逶迤出水一样的波光。
“犹有余裕。”一如既往,简练的回答。
通过迦勒底的灵子监测支持,这些天他们不是没有发现过川上富江的踪迹。
但是,他就像是看透了迦勒底一行的行进路线,总能提早避开。
经过初步的推测,与迦勒底那一端的技术分析。
在仪器与工作人员的加紧运作下,他们于第一天的傍晚得出了答案。
每一簇火苗,都会是川上富江的眼睛。
只要对方愿意,那么迦勒底的一行人就可以永远这么没头没脑的被对方耍着跑来跑去,却连富江的衣角都看不到。
大火烧了三天,他们也已经奔波了三天。
之后会结束吗?还是继续奔走下去?期限又会是多久?
这些,没人知道。
但是他们不能够停下步伐,也不能够停下前进的方向。
一旦停下,就会怠惰,也会失去理由。
但是人类的肉/体承受力,是有极限存在的。
因此——
“前辈,请稍作休息。”加拉哈德将水递给立夏和太宰治。
与英灵只需要魔力的供给就能一直行动下去不同,太宰和立夏都是人类。
但凡没有脱离人类范畴的,就会感到疲惫与伤痛。
立夏不记得这是他第几次听到来自加拉哈德的劝说了,不过……包括这一次在内,他都坚定了拒绝了关于‘休息’的提议。
“继续吧,火势已经变小了。”立夏接过水杯,拧开盖子喝了一口后摇摇头道:“不出意外的话,现在缓下来的火势就像是攻击前的蓄力一样,富江大概率要出现了。”
少年捏紧了握着瓶子的手指,而支撑少年站立的脚踝则被蓝色的火焰安静的抚摸覆盖,却没有带来半点伤害。
有的,只是细微的灼/热感。
驱散了夜的薄凉,带来细微的温暖,就像是水一样。
这是对于他而言。
但是对于这个特异点的‘原住民’来说,可不只是洗个热水澡这么温和的存在了。
撕心裂肺的嚎叫。
人类是会训练鹦鹉说话的生物,在大火烧灼的那几天,却发出类兽的嘶吼。
当然,他们都没有死。
但是,也仅仅只是如此了。
此世如熔炉,烈火如人尘。
无法死亡,一次次的煅烧。这大概是比迈入死亡更加可怕的事情也说不定。
这让立夏这几天来说的话都变少了,他知道,仅凭火焰没有伤害到他而去消减对于富江的战斗意志这一点……不是对的。
节点是扭曲的。
最后无论是这一边,还是另一边的现世,都会在这影响下坍塌成灰。
“得,结束这一切。”虽然缓慢,他仍然向前行进。
少年目光坚定,锐利如刀。
这三天一直比较沉默的太宰突然抬头,深深的看了眼不远处街口摇曳的火。
“稍微睡一下吧,哪怕只有十分钟也好。”看着立夏眼底囤积下的乌青,太宰开口劝道。
“毕竟……也不差这一会儿了。”
现在,正值第四天的早上。
火焰在夜的凌晨就已经慢慢缓了下去,比之前几天一副要将整个世界都吞噬殆尽的模样,显然温和了不少。
满耳传来的凄厉哀嚎也由高变低了不少,现在,目光所及的地方,似乎全部都陷入了劫后余生的怠惰里。
能想象得到吗?
立夏甚至在街边的路灯下,看到了一个面容疲惫的男人直接睡在了那里。
与狼狈的面色相反,一身西装革履的男人,连带着袖扣闪出的光泽都能看出是质地不错的宝石,而非玻璃或者塑料一类的低廉替代品。
那个时候,他带着疲惫却也安详的神态,在睡梦里轻轻呢喃着——‘富江,富江……我的,川上富江。’
最后的尾音里,带着心酸与遗憾。
从惆怅中迎来释怀,这大概就是那个男人所经历的一切。
像他这样的人又有多少?
沿途走来,立夏已经遇见了数十个。那么,在他们所看不到的地方只有更多。
但是,这的确比之前的凄厉哀嚎要强得多。
在立夏他们并没有采取有效措施的情况下,事态就已经像是自我修复一样慢慢好转。
这证明了什么?
现在还无从得知,但是……无论是太宰还是立夏,亦或者是灵子投影另一端的医生。
他们都能感受得到,风雨欲来的气息。
这大概就是最后的平静了吧?之后迎接的,大概便是暴雨的洗礼。
正因如此,太宰才会对立夏说‘也不差这一会儿了’。
他说的是对的。
现在需要的是稍微休息一下,然后以更好的状态迎面未来。
但是,正在立夏靠在墙壁上,想要顺着地面的吸引直接坐到地上去的时候——
冲天的水雾自遥远的河川爆裂,白茫茫的一片,将东方撩亮。
太阳的光如雾洗,全部的水在落下的那一刹,像极了从天而降的眼泪。
兽类的咆哮撕裂云层,震的人大脑轰鸣。
少年在这伴随着水雾冲天的怒吼里,动作直接顿住。
立夏现在的模样看起来有些滑稽。
他背部正靠着一栋矮楼的墙壁,膝盖微曲,维持着一个半蹲的姿势。
然后,就这么呆呆的仰望天穹。
向天而去的视野中,出现了一只形类河马的生物,却又全然不同。
最起码,河马不会有龙一样的尾巴,也不会有穿刺颅骨而出的,魔物的犄角。
更不会有狮子一样的四足。
这样的它,完全就像是一个拼凑出来的产物。
那家伙向着天空之下的人世张开嘴,其内利齿交错,腹部的筋骨暴起。
似乎在咀嚼吞咽着什么,相隔距离过于遥远,以至于无法看清。
“叭呜,呜――”
辽远广阔的声音,是怪物的长啸。
穿云裂空,交织成远离尘世的战歌。
大地之上,云层之下。它庞大的身躯横卧之间,蔽日遮云,拂落阳炎。
天黑了。
云层被它的声音撞裂,太阳的光从那破碎的缝隙里流出。
像岩浆,像开裂的大地。
也是,最后的光。
“――糟了!”
立夏率先从那电影一样的视觉效应里回过神来,少年浑身一紧,重新进入了备战状态。
那怪物的身躯,比魔神柱来的还要庞大的多。
不,倒不如说,会给人一种这样的感觉――这么大的东西,会是真实存在的吗?
“那是……什么啊。”立夏声音里透着不可置信的震惊,“富江到底做了什么?”
他不认为人类能够驭使的了这种东西,太过疯狂。
“来了,分析出来了!”即使没有映入灵子投影中,立夏仍能听到‘噼里啪啦’键盘急促的声音与‘滴滴’的记录声。
从天落下的水,咸而腥涩。
有一股鱼虾腐臭了的气息,以至于混淆了这究竟是来自于河,还是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