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d.500
高贵的, 遥远的, 无垢之王。
―
“――去拔出石中剑。”
冠以‘怠惰’原罪的魔物,在人类少年耳边轻语细言, 吐息温热。
一切梦,一切传奇。
一切理想。
在这所有的开端之时, 让我们来说说王的故事吧?
半梦魇勾起微笑。
神代最后的碎片,一位温柔清俊的王。
金色神驹行进在历史的长河中,他要将这片摇摇欲坠的土地带往何方?
白垩之壁终会屹立于传奇的土地上,在不死的梦结束前,你即不列颠的最后幻想。
风妙曼又温柔,徐徐地吹。
少年在轻风里, 听到了妖精的歌唱。
他眼眸碧蓝与天同色,神思恍惚。
亚瑟……或者说冠以懒惰原罪的魔物,将手掌搁置在他的肩上,轻轻推了一下。
愿意或者不愿意,想要或者不想要。
这些都不重要, 非人之物不会在意人类孩子的感受。
他也并不会觉得, 那个属于‘亚瑟王’的命运有多么沉重或者残酷。
或许对于懒惰的贝尔芬格来说, 仅仅只是因为做一个人类国王太过于麻烦, 才不想去接受这样的安排。
于是, 在这些说不清道不明, 以及人类无法理解的平淡目光下。
少年被推搡着, 走向本不属于他的‘命运’。
那柄金嵌珐琅的, 华美的长剑, 是某位理想之王的一生。
但是,却并不属于他。
那么,属于人类少年本身的意愿呢?
愿意吗?不愿意吗?
洁白兜帽下,半梦魇匿藏在影中的眼眸。
遍观‘现在’的千里眼,令她早已看穿一切。
不过话说回来,即使没有那双与生俱来的神奇的能力,也依旧可以轻易解读。
你看――
毕竟,那少年,从一开始就没有过反抗。
名为贝尔芬格的魔物,牵引着他的臂膀,他的手掌。
温热的,阳光和肌肤的温度。
就这样,缓缓地搭在了石中剑的剑柄之上。
魔物垂下头颅,贴近位于他身前的,人类的孩子。
并告诉他――
“你看,这是权柄和荣耀。”带着昏昏欲睡的困意,低哑的声线不够明朗。
“拔出这柄剑,你就是王。”
少年掌心的凹陷,恰恰好搁置在剑柄上,珐琅嵌金,是与人体温度完全相反的冷硬。
“……那没有意义。”少年碧蓝的眼底,映着剑柄上清冽的金。
他这么说着,迟迟未有更进一步的动作。
魔物贝尔芬格,几乎可以说是露出了非常人性化的神色。
困惑,不解,略显茫然的放空着目光。
或许,因为这具躯壳是立夏曾经过于熟悉的那位高洁之王。
所在这张脸孔上,那有些呆呆的神色,来得尤为可爱。
他有些想要露出笑容,却在扬起唇角之前,听到了对方的疑问。
“为什么?”与之前遇到的‘原罪’不同,懒惰似乎格外平易近人,他向少年问道:“你们人类,不是都深爱着正面性质的荣耀和权利吗?”
正面的。
显赫的声名,至高的荣耀和王权。
是的。
无论结局如何,亚瑟王终归是那一个时代,乃至后世人心里的永恒之王。
立夏能够理解魔物的困惑。
被喜爱,被赞美,被景仰。
憧憬这些并不丢人。
哪个人年少的时候,没有做过成为英雄的梦呢?
亚瑟王,他是理想的王。
而这‘理想’之中,是有双重含义的。
他是不列颠子民心中的王,所应有的模样。
这是他人所赋予的,那么……另一重含义呢?
亚瑟·潘德拉贡,为了理想选择成王。
仅仅只因为看到了笑容,便认定那样的结局,一定不会是错的。
但是――
“光辉璀璨的,遥远高贵的无垢之王。”少年垂眸,眼底铺落着睫毛细碎的剪影。
而那深刻的剪影之下,则是选王之剑所折射过来的,清冽澄明的光。
‘亚瑟’歪了歪头,他细密柔软的金发,轻轻蹭过少年的脸颊。
不需要深思,非常轻易就可以将眼前这个人类孩子的思想定义为‘憧憬’。
于是,魔物告诉人类的少年:“你可以成为他。”
只需要抽出手下的长剑,就可以成为你口中所描述的无垢之王。
“是的,我知道。”立夏这样回应,却又在下一刻转口:“但是……”
拉长的,微微停顿的,他的声音与呼吸。
“――我曾经看到过。”
他目光悠长久远,远到看见了‘以后’。
“看到过?”魔物开口。
“是的。”于是,在对方的催促里,立夏沉默片刻后告诉他:“我曾看到,有一个少年,在某位王的心里死去。”
“那少年……竟是国王自己。”
事实就是如此啦。
说到底,在这个时代……不管是纯白的骑士姬,还是作为少年骑士的亚瑟,都不是这个国家需要的东西。
不列颠需要拯救,需要无错完美的王。
所以王拔出石中剑,将过去的自己斩杀。
长剑脱离石台,剑刃绽出澄金光晕的那一刻起――有个少年,在王的心里死去。
而现在,身为魔物口中‘人类的孩子’的藤丸立夏,正收拢手指。
他紧紧的,握住剑柄。
“啊啊……正是这样。去握紧你的荣耀吧,那只属于你。”慵懒的声线在耳边喃喃,“我可爱的,人类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