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轻一点……请不要乱动。”
配上她脏兮兮看不出模样的面孔,手里捏着的糊状液块,这话听起来颇有些恐吓意味。
那人想跑,跑不动,只能眼睁睁看着戴西西把他剥光了翻来覆去用水清洗,活像砧板上的鱼,被魔女挑剔哪块肉更能入口一样,闭上眼,痛苦的想死前居然还要遭受如此屈辱的对待。
紧接着魔女对着他烫伤的地方一阵清水冲洗,末了一把捏碎手上诡异的糊块,仔细抹在伤口上。
这是干什么……杀来烤之前还要放佐料腌入味吗……
不如给我个干脆啊!现在的小孩子怎么如此残忍!
那人还在对下一代的教育痛心疾首,就见魔女利落起身,丢下一句“药敷好了,可以止血杀菌,请尽量别动”就去料理别的人。
……唉?不吃他吗?
魔女戴西西上药一次后有了经验,把周围受伤的人用水流小心搬到一处,统一扒光衣服清理伤口,有人搞不清她要做什么,骂骂咧咧说话很难听,她要分神控制水流,又要手动捏碎根茎树叶,这批处理完了还要赶着搜罗下一批,解释起来头疼,索性权当听不见。
这一晚的场景颇有某些宗教图画的意味,魔女站在正中间“嘿呀嘿呀”处理可疑的药草,赤/裸的伤患哀声抽泣,被不知哪儿来的水流翻过来又翻过去,活像烤串,只是烤他们的不是火,是用来降温的河水。
等所有人伤口被覆上厚厚的混杂根茎树叶的液体后,戴西西把他们放下来,又去找下一批伤患。
除了这些拙劣低效的救治手段,戴西西别无他法,这地方没有医生、没有药物、甚至连辨别草药的人都很少,大家痛得嗷嗷叫,还以为她给他们上的是什么毒/药,导致后期她只能像抓小精灵一样到处抓伤患,连块头巨大长相凶恶的混混看见她(以及身后一片哀嚎的伤患)也是脸色大变转身就跑。
……等等,自己是不是变成什么令人闻风丧胆的反派角色了?
戴西西迷惑。
反倒是一些轻伤患者,见她忙得脚不沾地,晕头转向,自己的伤敷了迷之混合物后疼痛度降低,居然很快放下戒心,也没有恐惧她操控水的能力,洗干净手就上前帮她按住不听话的、揍一顿骂人的、拍晕挣扎的、像切菜一样把草药随意堆成一团……
有了他们,戴西西能在头痛欲裂的间隙稍微喘口气,大面积长时间的操控水,处理水流经过处带来的过度冗余的信息,简直让她头痛欲裂,动都不想动。
先前跑来跑去,汗水都把背心打湿了几次,海边的冷风又强,吹得她一阵阵透心凉……
但周围人太多,几乎整个非确定物终点站还活着的人都被她搜罗到一起,方便照看养伤。
她勉强撑起些力气,看到蓝蓝草和百色树快要没了,和就近照顾伤患的小哥哥打了声招呼,抱起破窗帘迈着小短腿又去采药。
回来后,她把药放在清理出来的干净的桌子上,又思及说不定还要换药,想再去一次,多带些储备着。
头真的太疼了,背心还发冷。她握握藏在腰间的小刀,预备这次去的时候,在路上自杀一次回回血。
帮忙照料人的有位大婶看她的脸色实在太糟,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罩到她身上,拍拍她的头顶,差点把她拍得双腿一软趴在地上。
大婶高大壮实,对着她的小身板直摇头。
外套上有常年混迹垃圾堆沾上的臭味,但很暖和。她懵懵愣愣,顶着外套深一脚浅一脚向森林走去。
大概是脑子真的不清醒,又特别痛,她连转头看看自己是否走远的力气都没有,正想抽出小刀,没想到手一软,整个人“咚”一声栽倒在地上。
……糟……
大脑痛得眩晕,神经一抽一抽的,哪怕可以复活,但精神上长时间的压力与过载的能力使用已经让身体机能达到了极限。
戴西西倒在地上,感到世界不断旋转,寒意越重,身体冷得像块冰,逐渐失去了意识。
就像是沉入深深的黑暗,不知过了多久,她听见有人在耳边喘气,胸前慢慢的,有温暖的温度浸入。
她模模糊糊睁开眼睛,高烧通红的脸颊蹭到一点凉凉的皮肤,黑色的头发在眼前扫来扫去。
有人背着她,一步一步费力向前走着。
她看不清他的脸,但大脑突然闪过一个片段。
很多年前,也有谁这样背着小小的她,在一个下雪夜,慢慢的唱着歌带她回家。
但现在的戴西西已经没有可以回去的地方了。
高烧使得大脑一片混沌,她拼尽比小猫大不了多少的力气,收紧环在那人颈间的双手。
“好痛啊……”
她呢呢喃喃,感到有什么从眼眶里滚落,很快被风吹干了。
过了一会,她似乎被平放到坚硬冰冷的地上,瑟缩了一下。
大脑和身体仿佛被分成两块,能模模糊糊的接收信息,却无法动弹,她在意识的深处沉沉浮浮,听见耳边有很多人脚步匆匆的走来走去,很快,她的身下垫了厚毯子,盖上了暖和的被子,冰凉的帕子搭在额头上。
连呼吸都滚烫得能够灼伤自己般,她一面冷得发抖,一面浑身发烫。
不停有人在她身边站起坐下,笨拙的隔着被子拍拍她,或者把帕子浸湿再搭上额头,甚至搞到不知从哪儿来的温水,扶起她喂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