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
上一代的国王留下的宫殿十分的空旷,灰色的石头铸造出这样一座恢弘高大的城堡,推开铁制的大门,大厅中挂着一副绘有金色鬓毛狮子的巨幅壁毯,熊熊燃烧的火炉也驱不散这深夜的寒意,巡逻的士兵从外面的通道走过,铁靴踏在地面上,传来空洞的回响。
往上去的二层是这座城堡的主人休息的地方,亚瑟因为还没有真正登上国王的宝座,所以他现在住的是临近的侧厅。这里本该是国王的孩子生活的房间,可现在已经归属于他了。
厅室中一片漆黑,柔软崭新的被子被掀开了一角,本该是供人入睡的床上空无一人,在床边对面的角落里,一个瘦小的身影正缩着蹲坐在那里,久久的,影子一动不动,几乎让人以为自己看错了。
四周一片寂静,屋子的北边有一处拱形的窗台,月光透过其照射进来,映在地板上,如落下的流银。有人从门外敲门,“笃笃”的声音轻轻响了两下,见里面的人没有动静,她就从外面自己推门走了进来。
微微的烛光随之同入,亚瑟躲在黑暗里抬眼望去,就见到白日里那位女仆笑意吟吟的脸。她今晚换上了一件松散的长裙,长发也束在一边,她慢慢地走到亚瑟的身前,在他面前弯下腰,昏黄的灯光下,二人彼此相对。
“我以为你已经睡了。”无言当中,女仆首先开口说话道。她也不怕生,就这样直接坐到了亚瑟的身边,她脚边的裙摆落到地面上,沾染上了少量的灰尘。
亚瑟张了张口,他慢慢道:“请问你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离得近了,他才发现,面前这位女仆的眼瞳是一种剔透的翠绿色,她就坐在他身侧,仿佛有草木的气息从那边散发而出。这是一个很奇怪的人,尽管是一个女仆,但他却觉着她比这个城堡里的所有人都要来的高贵,她身上隐藏着神秘,而这神秘也让她显得尤为迷人。
“你今天在尤尔费斯的剑下锻炼了很长的时间?”她问。
亚瑟语意有些苦涩:“可惜,我的表现应该不怎么样。”
“他对你的评价是不怎么好,”没有任何的基础,那位教官面对的就是这样一个什么都不懂的新手,可他却需要在登记之日来临前给他训练出一个架子出来,自然手段就操之过急了一些。女仆没有为他辩解,她转而说道:“但是我却挺看好你的,我认为你已经做的比很大一部分人都要强了,我觉着你会有成为强者的潜力。”
“……只是潜力吗?”亚瑟喃喃道。
女仆笑了下,她拢了拢耳边的发丝,安慰道:“不要妄自菲薄,如果你知道那柄魔剑在这么多年里吞噬了多少的生命,你就会知道你自己是有多么的特殊……”
亚瑟陡然一惊,他又想起了自己在那段时间里忽然忆起来的东西,他已经有了隐约的猜想——在他五岁以前,他或许有一段时期是生活在其他的地方。
女仆注意到了他的异样,她也没有追问,她知道有些东西不是那么容易问出来的,她露出一个十分温煦的笑意:“我这次过来,也是为了替你解决一些白日留下来的小问题……”
她伸出了右手的一根手指,“看这里。”她的声音虚无缥缈起来,像隔了一层雾气,在不知何处的方向中遥遥传来。
亚瑟的目光不由的被她的指尖吸引过去,再然后,他的视线里就爆发出一阵强烈的绿色的光,是从她的手指上散发出的,而与此同时,他也听到了一个短促而莫名的音节从她的口中吐出,像是“chu”、又像是“ku”、又或者“cu”,夹杂着明显的颤音。再然后,他就感觉自己的身上覆盖上了一层薄薄的纱,流水一样拂过他的皮肤。
“这是……”亚瑟就连自己之前沉重的心情都完全忘记了,他瞪大了眼睛,惊异地望着这奇特的一幕,他感觉到自己白日里所受到的伤痛在这样的光芒之下已经渐渐愈合,那隐隐发痛的淤青部位也恢复如初,他猛地将头转向那人的方向,一双蔚蓝色的眼睛里闪着熠熠的光。
女仆明显感受到了他雀跃的好奇,她面上的笑似乎也添上了点温和,她打趣道:“看来你并不怎么畏惧这样魔鬼的手段。”
亚瑟瞪大了眼,他此时才表现出了一点少年本该有的单纯与无畏,他是真的很疑惑:“我虽然不知道它是什么……但它治疗了我……它难道不应该是好的吗……”
女仆笑了起来,她的笑声有着优雅的低沉:“我治疗过那么多的人——从来没有一个人和我说,‘它是好的’,所有人都对这不同寻常的一幕感到极为惊恐,哪怕是看起来没什么变化的人,我也可以从他们的眼中看到畏惧与贪婪,反倒是你这样的——才是异常。”
亚瑟哑口无言。他已经发觉到了,自从知道了那个梦是真的以后,他自身的心态也不由的悄悄的有了转变。他该是要对这完全不了解的存在远一点的……可现在,他觉得“它”真是神奇又漂亮。
“这是巫术,”女仆解释道:“是被人们畏惧且排斥的东西。掌握了巫术的人总是隐居在幽深的森林里,他们在传说中会给人们带来恐怖的东西,是瘟疫、刀兵和死亡的源头。而父母们也总是会告诉他们的孩子,女巫一餐就要吃掉七八个的小孩子,如你这样的,恐怕还填不了我七分之一的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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