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千秋笑了下,他刚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裴旻就预感般转过了头。他紧盯着他,一字一句道:“你不用劝我了,我也有着出入宫殿的权力,既然陛下没有提起,那就说明了,我是可以和你一起进入的。”
陆千秋顿了下,接着他道:“我这一趟……唉,如果可能,我希望你能保护好自己。”
一边的高力士闻言脚下一软,他强笑起来:“殿、殿下……你,你要不还是现在就逃走?”
“哈哈,”陆千秋忽而一笑:“我逗你们的,看把你们吓的。不管怎样,我们还是先见到人再说吧。”
他仿佛无有惧意,他又望了一眼那宫中最为高大的地方,那里是华美无双的万象神宫。如果说瑶光殿是女帝陛下监察天下的眼睛,那么,万象神宫当中,汇聚着的就是女帝的手脚,它容纳了整个都城当中的地灵榜,其中高手众多,且俱都为女帝麾下之拥趸。
“走吧。”他率先转身,脚下大跨步行进,毫无迟疑地向前。
…………
陆千秋到来的时候,女帝正在甘露殿中大发雷霆,她站在高出了一个台阶的上方,长长的金色的凤袍拖曳在地,她冷目含煞,语气冰冷得像是毫无感情一般,她目视着跪倒在她前面不远的几位朝堂重臣,庞大的威仪令得他们动也不敢动,只能四肢俱伏,头颅深深地垂下。
“这就是你们给出的交代吗?”她怒喝出声道:“我都已经把人交给了你们!结果你们却什么也不能从他们的嘴里审问出来,还让其中一个撞墙死了……哈,以为这样就可以逃脱他的罪责吗?”
她挑动了下眉眼,鲜红的唇吐出冷漠无比的语句:“既然如此……所有人,夷去三族,即刻执行!”
“不可!”有人猛然抬起头来,他神色震惊道:“陛下何须如此?为了几个糊涂鬼,令自己承受如此酷烈之名!您乃是九天上的凤凰,若是为了几个反叛之徒,动摇了统治的根本,那才是真正的不智啊!”
“住口!姚崇!”女帝拂袖大怒,她宽大的袖子带起了案桌上一方黑色的砚台,这精美的徽砚的一角砸在最前方出口劝谏的大臣的额头上,顿时,暗红色鲜血顺着他的额头流落下来。但他却是丝毫不顾,往前爬了几步,露出一张熟悉的脸。他迅速道:“张柬之乃是昔日狄公举荐上来的人才,崔玄暐出自博陵崔氏的大房,还有其余的几人,纵使他们罪不可恕,好歹也请您看在他们是为了拥立您的子嗣的份上,只除首从之犯,其余家眷,或可流放,或可发卖,不管怎样,还请留下他们一条性命!”
“你在教我做事?”女帝笑了起来,她笑得很美,但所有人俱都心中一颤,犹如看见了神龙吐焰,只觉着自己的性命就悬荡在崖边,下一瞬就很要被屠刀斩走。只姚崇不断地叩着头,道:“这也是为了陛下您着想,还请您想想大唐,想想大唐之下无数的平民百姓,朝堂已经容不下您在这样折腾下去了,政事已经堆叠了三月——净土宗首领一死,四散分裂的教徒们没有了制约,做下无数惨绝人寰之事;关外传来突厥骚动的消息,那些蛮人也不甘寂寞,想要趁着中原动荡,窥伺我等社稷神器,还有民间帮派,大云寺的扩张,道家门派的走动……”
“陛下!”姚崇声竭力嘶道:“想想您当初为何称帝,想想这大好的江山……”
“真是感人肺腑啊,”女帝在台阶上走了几步,她讥讽道:“真是我麾下的忠臣良将啊……说起来,姚崇,我记得,你当初好像也曾向我推荐过张柬之,另外的四人,你也是与他们交往甚密?”
“只是些普通的交流罢了,”姚崇神色镇定道:“在上朝时遇到了,就会讨论下政事。”
女帝却不相信,她淡淡道:“那最后刺杀的一人无论怎样也还没能找到,不过不要紧,他中了我的‘黑日拳法’,想必肺腑间早已腐烂不堪,就算找到最好的神医,最多也就再活上三个多月……姚卿,我记得,你好像是排在地灵榜的第十三位?”
姚崇面不改色道:“一些养生的拳脚功夫罢了,老臣现今已经这么大把年纪了,估计武道也就只能到这里了。”
“呵呵,”女帝笑了起来,她往前踏出一步,口中道:“我这黑日拳法霸道无解,中了就会留下印记,我记得,当初那人受伤的地方当是在胸口……”
姚崇的鬓发间冷汗津津,只竭力让自己不要露出什么马脚来。
门外匆匆赶来一位宫人,是女帝最为信任的侍从。
姚崇清晰地见到女帝的眸子里闪过明显的讶异,沉默了一会儿以后,她淡淡道:“让他过来。”
让谁过来?姚崇虽紧张莫测,但脑子里还是在下意识地思考着。
一位青衣简装的年轻的男子走入了这氛围惨烈的御书房中。他有些惊奇地扫视了一眼现场跪倒了一地的人物,然后,看向了场中明丽如烈火一般的女子。她眉目如画,面庞如流光溢彩般绚丽,眉心处点有焰火般花钿,整个人站在高处望来,有着盛世无双的绝代风华。
她见到匆匆赶来的某人,眼眸中浮过浅浅的一缕惊奇,她轻哼一声,带着微薄的笑意道:“你居然还敢回来?!”
姚崇大奇,尽管是质问,但他又怎能听不出来,女帝的口气已经比之方才好了不止一筹,这样的态度,让他不由得想要往后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