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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120)(1 / 2)

倒是点火之法确实不错,可以参考。

随侍皇太孙的工部侍郎很快得出了这个结论,他冷眼看着这群威尼斯商人在得到赏赐后喜不自胜离开的模样,恭敬转身,将自己的看法呈上。

殿下,只有这一把样品的情况下,很难确定其与精准度有关。臣以为不能排除双方冶炼技术和原材料上存在的差异,所以臣以为,若想要确定此槽痕确实有导引作用,还当在我铳体上实验一番,只是

他看着皇太孙略一迟疑,在青年微微侧首示意他有话就说时低声恭敬道:殿下,恕臣僭越,就如今情况而言,滑槽即便有用效果亦是有限,比之其效果,改进的耗费甚巨,臣以为不值当。

这并不是他在为自己的分内工作推诿,只是以大明如今的制造水平来说,制造通体光滑平顺的枪管都有难度,更别提在里头开槽了。

侍郎虽然是行政管理人员,没有太多动手经验,但能在洪武帝手下做到管理阶层并且活过三年以上的,个个都能在后世成为栋梁之材,这位侍郎虽然官位不高,但年不及而立的他着实挺过了若干次政治风浪,得到了洪武帝信任。

若非如此,他也不会被被派来辅助太孙,因此,在看到强管内的管槽分布后,工部侍郎立刻就算出了一个匠人做出这等效果所要耗费的工期,并且在看完实战比对后又暗中计算了得失,而显然,他计算后的结果就是不值得。

原因很简单,若在强管内都刻制这样的纹路,其工期将为正常火铳的三倍乃至于五倍,以大明如今的火铳配比而言

后面的话他不说木白也明白。

大明如今的火器硬性配比是十兵一铳,而大明的兵士有多少?

在洪武上十四年,北边被蓝玉打伏,南边被沐英踢瘸,东边被汤和以及诸多海防将领揍趴下后的微妙和平期,大明的卫所几乎全都是满编制的情况下,登记在册的军籍共有两百四十余万。

此刻的军籍还不像是明中期充满了滥竽充数之人,而是实实在在的壮年兵哥,只要洪武帝振臂一呼立刻就能穿甲执锐的那种。

当然,这些人数中也包含了近期归附大明的外邦俘虏,作为社会不稳定份子,这些人即便归入了大明的军队体系,短时间内肯定也是不会被配置火器的。

但就算是将这庞大的军队人数去掉零头,国内对火器的需求也在20万之巨。

正因为对火器的需求庞大,单靠中央着实无法满足需求,洪武帝在此前不得不授权部分卫所自行制造火器。

以如今的标准制造火器已经那么困难了,再增加制造难度,到时候别说增加配给量了,能不能赶在如今已经发下去的火铳毁坏前顶上缺额都是个问题。

而且如果在里面刻了纹路能让火铳指哪打哪也就算了,就如今这个若有若无的矫正程度,不值得啊不值得。

工部侍郎自觉自己的想法有理有据,非常对得起自己那微薄的工资,然而他话音刚落就对上了小皇孙无语的表情。

怎,怎么了,他说错了什么吗?

当然错了。

虽然囿于环境和规则,木白对现代枪械没有太深的了解,但他对别的兵器有天然的敏锐度,火器这东西看上去再怎么高大上,再怎么复杂,说白了也就是兵器而已。

兵器之间皆有互通之道。

如今大明的火铳在使用上主要目的是做火力覆盖,力求在短兵相接前消灭尽可能多的敌人,在这种要求下只要不炸膛和打到自己,对其精准性没有需求,在使用上就类似两军对阵时铺天盖地的弩机箭矢。

但就像是弩也分为力求射速的弓弩和以杀伤力和震慑力为目的却发射缓慢的床弩一样,火器也应当有不同的配置以满足其定位。

大明第一家庭里对于火器一直有一种认知,那就是这种热兵器总有一天会取代冷兵器的地位。

这种认知来自于他们家的爷爷。

洪武帝在年轻时曾经和当时的元军正规军碰上,尽管对上的是甲胄、兵器样样不缺的正规部队,那支红巾军依然在朱元璋的指挥下取得了胜利。

但当时洪武帝却并没有因为这场得之不易的胜利而骄傲,反倒是瞄上了从元军处收缴而来的火铳,并且判定这东西在未来定能左右战局,同时要求他的军队必须以最快速度完成配置,否则就会挨打。

要知道,那时候的火铳基本就是一次性武器,发射完一轮后就当烧火棍使的那种,当时就连不少元军将领对火铳颇为轻蔑,认为这东西就是动静大,杀伤力基本为零。但洪武帝却靠着其超前的眼光和敏锐的嗅觉对其做了投资,从而成为了起义军中唯一一支装备火器的部队。

他的前瞻性给予了他巨大的回报。

陈友谅挥军六十万攻打南昌城,而朱元璋的军队正是靠着火器,在绝对的劣势中守住了地盘,并且在之后的鄱阳湖水战后靠着装在船上的大型碗口铳以少胜多绝地翻盘,最后登上大宝。

可以说,朱元璋所有决定性的战役上都有火器的影子,也因此在其登基后,大明便不遗余力得发展火器,为防后世子孙轻视火器,洪武帝还坚持宣传火器要从娃娃抓起,这才有了被老婆背地里揪耳朵的炸火铳事件。

咳咳,虽然方法有些微妙的问题,但必须说此举在宣传效果上还是非常好的,毕竟除了拉满了老婆的怒气值外,洪武帝也给家里的孩子们讲了他的设想。

和木白一样,洪武帝认为火器就和铁这个存在一样,在未来会因为制造方式和使用方式的不同,成为战场上的主力。

意见一致的祖孙两人曾兴致勃勃得排排坐畅想过火器为主的战场,但在这几年间,火器虽也有变化,但那主要以优化为主,始终不曾出现决定性的转变。

而现在,木白却看到了转变的一丝火花。

既然有不追求精准性的火铳,也应当有误差较小的精准枪械,就像神箭手一样,两百、甚至三百步乃至于更远的地方以夺人性命。

有能够控制发射时间的火铳,那若将其串联放于一处,以机扩联合触发,是不是也可以用一个兵士能在发射频率不变的情况下操控十把乃至于更多的火铳?

有埋于地下,经踩踏后爆裂的火雷,是不是也能有埋在山石之下,触发后可开山破石的大火雷?

木白目光灼灼,他看向因过于惊愕不由露出瞠目结合表情的工部侍郎道:卿莫要觉得是孤妄言,此为不可能之事,我们如今所习以为常的,恰是先人的不可能。而我们如今的不可能,也是未来人的习以为常。

木白走下金塌,伸手轻轻按住了工部侍郎的手,继承了老朱家优秀基因的青年眉目俊朗,一双眼眸明亮有神,因动作牵引不由抬头的工部侍郎一看入那带着期盼的眼眸,便觉热血上涌。

而皇太孙接下来的话更是在这翻涌的热血上点了一把火:这天下有很多发明便开创一个时代之物,自汉是有铁迄今千余年,这千年间铁器的冶炼开启了无休止的战争,却也凿出了十数倍的土地养育了千倍的民众,带着人们走到了更远的地方。如今,这火器,或许便是第上个铁,而我们作为第一个掌握此武器之人,要怎么用好它,全在君一念之间。

技之一道如水行舟,邵卿,无论是大湖还是小泊,不走一走,试一试,都不会知道下头是暗潮汹涌还是一条坦荡之道啊,而孤相信,以卿之才华,定能给孤一个最好的答案。

年轻的工部侍郎邵言闻言顿时热血沸腾,这世上还有什么比大领导握着他的手说我相信你更爽的吗?那当然是大领导肯定了他的才华啊!

邵言深深反省了自己安于现状的颓废,并且表示自己一定痛改前非,虽然自己动手能力不好,但他的脑子好啊!他都能把圣人之言背出花来,这个难道还能比圣人之言复杂?

他一定会回去和工匠们好好探讨多多试验,争取将火器玩出各种花样来,不管是一枪爆头,还是乱枪齐发,或者是开天辟地,总之他都会拉着工匠死磕到底。

对了,为了防止工匠忽悠他,他今天就开始学怎么打铁,争取三旬打铁五旬制枪,绝对不辜负殿下的信任

木白亲自将这位背后燃烧着信念之火的工部侍郎到船舱,然后目送这个一边走一边抹泪的纤细美青年走下官船雄赳赳气昂昂得走向他人生的新起点,沉吟片刻后,扭头看向明明一直待在一旁,但存在感在方才突然降到无的沐春小声向小伙伴求证道:我方才好像听他说要学习打铁?

沐春默默点头,然后看着这个少年相识的小伙伴摸了摸下巴,喃喃道:这小身板,举得起锤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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