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白在监考人员震惊的目光中将两个馒头全都塞进了肚皮,并且骄傲地表示对于考场的伙食,他可以给八十分不怕他们骄傲。
他之所以可以悠闲地烤馒头是因为第一轮的考题并不算难,显然考官并不打算在开场第一天就让这些远道而来的学生们心理崩盘。
会试和乡试的题型是一样的,第一场考的四书五经,考官会在《四书》中抽题三道,在《五经》中抽题四道,让考生做阅读理解。
别看只有七题,每题还只有三四百字的要求,给了三天,貌似时间很充裕,但是光是阅读题干并且在满脑袋的书籍之中筛选出相关的段落就要花费考生大量的时间,有些考生阅读面略广一些,可能还会出现记忆错乱的情况。
破题方向一旦出错,后续写得再花团锦簇也无法挽回了,所以,对于大部分考生而言,每道题他们都需要先在稿纸上完成,然后再三审核自己是不是出现破题失误进行修改后再誊抄,工作量完全不是区区几百字可以搞定的。
因此,科考时经常有学生来不及完成所有题目。而这七题中其实还有一题算是附加题,答对加分、不答不扣分的那种,算是给学生们兜个底。
而破题却是木白的强项,他老家的纸张可贵了,用来写作业都不够,有时候需要他口述,更别说用来打草稿了,所以,他平时破题压根不用稿纸。
但凡有背书经验的都知道,对着老师背书的压力可比默写的压力大多了,脑速根本就不是一个等级的。所以,在这种成长环境下,木白早就养成了精准破题并且落笔无悔的习惯。
不过,他先生也提醒过他这点,如果一点草稿也不打容易被怀疑作弊或者是过于嚣张。考虑到他的年纪本就容易惹人侧目,木白还是在稿纸上呼啦啦写了一点内容,改掉几个争议词后就誊抄到了卷面上。
七道题他花了一整天的时间就全都写完,剩下的时间他自然就可以吃吃睡睡啦!
就在木白将烤馒头烤出了花的时候,第一场考试终于结束了,木白伸着懒腰等人收卷。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收卷的礼部官员看他的眼神有些诡异。
而等他出考场之后就知道为什么了。
不知道是谁?考试时候烤馒头!烤炉呸,火炉发给他是让他这么用的吗?!被关了三日后面如菜色的沈二愤愤不平道,这么难的题目还有闲心烤馒头,知不知道这样让人很难做的,别让我知道是谁,否则我一定要把他打一顿。
不过,烤馒头真的好香啊我也试着烤了烤,但手艺不佳,焦掉了反而有些苦。
可恶,你也烤了吗?我闻到的是不是就是你?
不不不,我在你下风口,你应当闻不到我烤馒头的味道,而且在下只是有样学样。对了,你们有没有在夜里闻到有人烤馒头?
闻到了,那人最是可恶,这一定是盘外招,故意让人睡不好的。半夜里我本就睡得不熟,那香味搞得我半梦半醒间都心神不宁。
但归根到底,还是那最初之人最是可恶,他才是万恶之源!
木白:谢谢?
而显然,受到烤馒头刺激的学生并不只是沈三他们几个。
三日后,会试第二场,参考的学生考篮中增加了不少奇怪的瓶瓶罐罐。最过分的是有个人直接带了蜂蜜,此人在候场时候便表示在馒头上刷了蜜水之后烤起来更香甜,并且试图将这种方法推荐给别的考生。
只可惜临考在即,没人敢收别人的吃食,众人纷纷婉拒,这个考生只能遗憾表示,等谢师宴的时候再请大家试试。
这次倒是有考生笑着调侃:如果你吃了九天烤馒头后还想碰馒头的话,我们倒是可以奉陪。
但考官显然也觉得让考生连吃三天烤馒头不太地道,当然,也可能是为了杜绝这种考场烧烤的不良风气,这次考官提供的饭食是大米和精米制成的米饭饼。
这种米饭饼是用米粉制成,热腾腾吃的时候口感软糯。但如果要说什么食物不适合烤的话,米制品绝对能算是一个。
米制品淀粉含量高,受热后粘性极高,表层却是光滑一片,遇火后非常容易焦,而且考完了特别脆,又脆又粘,极其挑战人牙齿的极限。
啊!很显然,这就是一个受害者。
苦逼的考生正是带了蜂蜜的那个,他犯了经验主义的错误,非但自己的牙齿遭受到了重击,还要面对监考严厉的瞪视,只能捂着嘴呻吟。
故意的考官一定是故意的!
可不就是故意的嘛!谁让你们这批考生将考场当做烧烤场的?还带了蜂蜜和刷子,你们以为你们是来干啥的?郊游吗?
巡逻的礼部官员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些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将米饼往炭火上放的考生,内心却乐呵呵地等着看热闹。
但考生中愣是有一个不一样的烟火。
当初第一个烤馒头的小孩这次却没有行动,他将米饼放在了一旁,认认真真地答着题。考官逛了两个来回后,才发现他搁笔合卷,有了吃饭的打算。
但他为什么要撕了一块面巾擦炉子?
这不同寻常的举动立刻吸引了监考的注意。火炉在送到每个考生这儿之前他们当然也有检查过是否有夹带,而且为了避免炉灰或者腌臜处刻字等情况,这批火炉全都是簇新的,考生哪怕有什么洁癖也没有必要特地沾水去擦吧?
擦!
随即,监考突然想到了什么,不由暗骂一声。
火炉取暖用当然不需要擦,但是当做食器使用却是需要的。少年将火炉外擦干净又加热一段时间后,就将冷却的米饼沾了水贴上去,滚烫的外壁顿时冒出了一阵水汽。
贴了小半炷香之后,加热后的米饼散发出了米制品特有的浓香。
木白不慌不忙地将黏在火炉上的米饼撕下来,翻了个身继续贴,米饼贴近火炉的那面此刻是一片温柔的焦褐色,看起来
看起来居然还挺美味的!
监考明显看到了周围考生都开始吸鼻子,而坐在木白对面的那个考生也是全程目瞪口呆,连笔都拿不住了。
在看到木白烙完米饼香喷喷地吃起来的时候,那个考生也一脸严肃地有样学样,细细地擦起了炉子。
监考:
你们这群考生有毒吧?是觉得考试太轻松还是题目太简单?
病原体木小白打了个饱嗝后,在蔓延开的一片米香气中重新打开了试卷。
如果说第一场考的是文学素养的话,那第二场考的就是做官的水准了,考验的文体都是官员需要使用到的官方文体,三百字的试论和任选的诏、诰、章、表内科。考题不少都是本朝新创的,更贴合洪武帝纳取实干官员的需求。
而这题,基本也能决定考生被录用之后归于哪个部门,擅长写诏诰的考生肯定会被分到皇帝的秘书处,而擅长写章、表的则多半会被划拉去实干部门或者是礼部这类需要起草大量对外文书的地方。
当然,这只是初步就业意向,未来官途如何还得看考生自己的实力,能不能调部门青云直上就看自己啦。
木白的目标当然是有更多外放机会的部门啦,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表。
洪武十六年的题目还比较宽松,可以自己选个题材写,表这个东西就是用来陈情的,当然也可以理解为拍马屁,但是怎么拍马屁也是一门艺术。
作为一个文人,当然不能一味跪舔,在真情实感的赞叹中如何夹带私货才是【表】这个文体的精华所在。
比如表中王者,《出师表》就是其中典范,你说他拍马屁吧也拍了,但其中的信息量却极其巨大,花团锦簇中真心诚意一片,还将自己的诉求和志向说了个清楚,任谁看了都会被这一片赤忱感动。
而木白恰巧有个绝佳的拍马屁的点,他可是云南的考生啊。
在场的几百个考生中,这材料只有他和阿土有资格写,当然不用白不用。
什么?这样写会不会有些老土?当然不会!作为唯二的两个云南考生,他俩的动态可以说是洪武帝去年忙了大半年的工作结果展示,他们要是不写,这个才麻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