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芽衣死后,对活下去拥有强烈执念的我附身在她身上,以失去记忆和将自身怨气分离开来为代价,在芽衣的身上获得了第二次生命的机会。
因为潜意识地讨厌自己原有的名字,发自内心地想要得到幸福,所以忘却了『晴子』这个名字,而是作为『幸子』活了下去。
简单点来说,幸子就是没有经历过那些糟糕事情反而是拥有了另一个叫做芽衣的少女的记忆的晴子。
我将自己的过去给舍弃了,自私地忘却了本不应该忘却的那些记忆,以新的身体和新的身份活了下去,自以为自己这样就能够得到幸福了。
可无论我怎么抗拒、逃离,噩梦般的过去终究还是缠了过来。
因为我必须很清楚地意识到,『晴子』也是我的一部分。
不知何时,我嘴里尖锐的惨叫声已经变成了低低的、压抑的呜咽声,我发着抖看向了前方的『自己』,那是我剥离开来的怨念。是中谷晴子的负面情绪——她浑身是血,整个人看起来破破烂烂的,已经干涸的鲜血使得晴子的头发变成了深色,再加上她血肉模糊的样子,使得这个『自己』看上去无比丑陋、令人憎恨。
我厌恶我自己,即使到了今日我依旧不得不承认这一点。
哪怕穿着最为鲜丽的衣服,拥有最为美丽的容貌,我依旧会觉得自己是那个深陷污泥之中挣扎着想要往上爬的晴子,丑陋到哪怕被砍成一块块地然后扔到下水道里给老鼠啃食也不为过的地步。
我一直努力地去爱别人,通过爱着他人来获得安心感,妄想着以此来获得幸福。
我以为我得到幸福了,事实上我却只是将自己的过去遗弃掉,然后自顾自地觉得自己获得幸福了。
但连自己都不爱的人是没办法真正得到幸福的。特别是我这种表面看上去温柔、好脾气实际上本性却疯狂又执拗的人。
倘若连自己的过去、伤痕都无法去接受与拥抱着,那我就不再是幸子或是晴子,只是一个戴着面具活下去的小丑罢了。
“幸子。”在一旁的阿治露出了担忧的眼神,他的眼神使我觉得原本空落落的脚下生出了树根,深深地扎在地面上,令我能够稳稳地站在地面上。
好歹也是已经下定决心变成母亲的人了,在孩子的面前至少也要做一个榜样才行。
这么想着,我努力喘了好几口气,泪水从眼眶中掉落出来,但我笑着,望着她喊道:“晴子!”
我大声呐喊着,用尽全身力气那般去呐喊着。
晴子,奋力挣扎着想要得到幸福的晴子,怀抱着苦痛不停地行走着的晴子,我的『前世』,我的半身。
我分离出来的怨恨——晴子,她流着血泪望着我,那副模样是真正的恶鬼,狰狞而又可怖,浑身都是血迹,脸上全是憎恨,对这个世界,对他人,对自己的憎恨。
但那是『我』自己,所以我比任何人都清楚,那副神情与其说是憎恨,不如说是——在求救。
『我』在求救,哪怕死去,化为恶鬼依旧没有放弃往上爬。她的声音不被任何人所知晓,就像是被火车碾压过去时,依旧在不停地喊:“救救我。”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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