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发青年敛下眸光里的复杂情绪,薄绿色的眼里的那抹沙色身影也随之一起被掩埋。太宰治背靠着织田作之助的墓碑,态度随意懒散的根本就不像是来祭奠重要友人。橙红的夕阳洒在不远处的海面上, 泛起粼粼的暖色波光,此刻就连海水也是温暖的。
再照面时, 秋野空几乎已经不能再将面前这个男人和记忆里手段狠厉的港口mafia干部联系起来。
因为在此刻,在这片柔软颜色渲染的黄昏之下,太宰治看起来有些温柔了。这让秋野空有些不可置信,毕竟这可是太宰治啊。
而那身颜色熟悉到让他几欲落泪的沙色风衣,竟也是十分适合太宰治的颜色。坐在墓碑前的人显然也发现了他,短暂的愣怔从他眼底划过。
也许是因为基地里的时间流逝实在是不太明显,在得到种族所需的特殊营养后,秋野空的确是和以往不太一样了。
比起身形看起来有些单薄的太宰治,秋野空的力量感从青年劲窄有力的腰身肩背的流线就能看出来。
更直观的讲,若是单纯只对比□□强度。十四五岁的秋野空只有被太宰治按着打的份,而现在,黑豹青年大概可以一拳打飞十个太宰。
但是在场没有人为这个反差对比而感到好笑。
秋野空挪动脚步,踩在那一片不算很柔软的绿草地上,发出轻微的细碎声。
“呀,这么多年不见,猫酱果然是长大了啊。”太宰治早敛好了眼里一闪而过的情绪,轻飘飘地开口,话语里带着一丝让秋野空雷达直响的调笑。
而秋野空也早过了那个被太宰治一点就炸,却只有仗着织田作之助在他身后才敢冲对方呲牙哈气的年纪。
他在太宰治身侧站定——穿着沙色风衣的青年已经站了起来为秋野空腾出位置,静默在一侧。墓碑只堪堪到他的大腿,原来记忆里再高大的人死后也只是一捧泥沙。
秋野空想要深吸一口气,才发现自己的嗓子似乎被什么东西哽涩住,欲语又凝噎。而他明明有太多的话想要讲给织田作之助听——即使监护人已经不能回应他。
而他最后做出的动作,只是像小时候一般慢慢蜷缩起来,将自己额头抵在墓碑上,闭上眼感受冷硬的一切。
秋野空在颤抖,因为此时他才发现自己其实只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胆小鬼。逃避了将近四五年,将自己缩在基地里就认为可以不用去面对残忍现实,直到织田作之助回来的那一天。
是,他当然会让织田作之助回来,无论会付出怎样的代价,秋野空无比坚信这一点。
秋野空小时候一直不喜欢自己异于常人的那一部分,他极度排斥自己身体里那不属于人类的一半基因。
被忌惮厌恶他的孤儿院赶出来,一个人流浪又是遭受了怎样的白眼与欺凌,最后只能和同样流浪的猫咪做伴——因为即使是其他一样流浪的孩子,也不愿意接受一个时常会变成野兽,又或者冒出耳朵尾巴,控制不住本能的怪物。
只有织田作之助,直到遇见织田作之助。
所以为了织田作之助,为了他的监护人、饲养者、他的温柔黄昏,秋野空也不是不可以去咽下心理不适接受另一半基因。
以完成任务的数量来换取救回织田作之助的机会——只要让他回到那一切还没有开始的时候。
所以只要他再坚持一段时间,织田作之助、以及不该死去的大家就能一起回来。
黑发青年的痛苦背影映在太宰治那双通彻的眼里。他本来有太多东西想要试探,如今却又觉得有些没有必要了。织田作教养大的小孩,总归是要更好些的。
虽说织田作先离开了,无论这件事给留下的人造成多大的阴影与打击,但是他存在过的影子却永远刻于太宰治和秋野空的身上。
太宰治说不清是什么情绪的目光落在秋野空的身上,下一刻又被青年自己收了回去。
秋野空将先前买好的书从口袋里掏出来,薄薄的一小本已经染上了他的体温,带着一层温热。他将书放在墓碑前,又在抬起身的过程中深深凝视了一眼不带温度的碑石。
他转身,终于将视线看向那个和记忆里截然相反的青年、、男人。
所有人都在成长,尝试着往新的领域触摸,即使一开始并不习惯,却最终又逐渐接受。
秋野空的身高已经赶上了太宰治,甚至身形要出挑的多。但大约是小时候零星几面却留下足够不好的映像。即使如今已经长成能够独当一面的大人,对上太宰治那双看不清深度的眼,表面平淡无波的大猫也在内心深处微微炸起了耳朵尖尖和尾巴毛毛。
秋野空率先向对方低头,打了个招呼:“太宰先生,好久不见。”
那是猫科动物对强者的认可,也是当初那个豹耳少年根本不可能做出来的举动。
太宰治的眼神从黑发青年的头顶飘过,见到确实没有那总是吓折成飞机耳的小猫(豹)耳朵,心里对此又不免有了些可惜。啧,孩子长大了也不太好吓了——类似这样的心理。
“是有很久都没见了。”太宰治和秋野空对立而站,山坡上的那棵树已经比五年前还要更高大挺拔一些,枝叶繁茂。太宰治整个人都浸在黄昏的柔软中,他笑着道:“我也是真的很好奇,猫酱这几年去了哪里。”
在秋野空平淡地回视时,太宰治的眼神突然充满了粘稠恶意,他的笑还是那样浅,却让秋野空瞳孔骤缩:“猫酱看起来被饲养的很好呢,原来不止是狗会跟着拿着肉骨头的别人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