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人都恐惧死亡,就算疯狂如千草礼都不例外。
也许人都渴望判决他人生死,连自己也概莫能外。
这一瞬间,清和可耻地心动了。
“这不过是一点小忙,你来不来都没关系,我也没指望这一次就能说服你。只是希望在那个时刻,当术式的负面后果一点点堆积,当你怀疑忍耐有没有意义的时候,你能想起,有一个不需要忍耐,也不需要意义的地方。”
“……”
清和如同站在悬崖边上,行将坠落。
夏油杰甚至不要求她加入盘星教,只要一句话就能替她除去千草礼。仿佛清和不需要付出任何代价,就能斩断童年的噩梦,但是清和清楚,一旦踏出这一步,她将再也回不去从前的生活。
换做高专任何一个人站在这里,都会斩钉截铁地拒绝吧。
但她是不一样的,她与同伴们不是同一种人,面试那天她就明白了。
而夏油杰含笑的眼神给清和以无限鼓励,仿佛在说,甚至不需要一句话,只要一个点头,一道眼神,他就能心领神会,让千草礼永远消失,清和不必手上染血,而这一切被帐幕隔绝,连天空都不会知晓,将成为两人心照不宣的秘密。
清和向前一步,夏油杰温柔地弯起眼睛,向她伸出了手。
清和:“鲣鱼干——五条老师你还要暗中观察到什么时候!!!”
什么?!夏油杰仰起头,急速后撤。他已经跳到窗台,随时就要落到外面,可是……无事发生。
蹲在窗台的夏油杰:?
求援落空的清和:???
被清和气沉丹田一声喊醒的顺平:?????
他发出一声呻|吟,按着伤口直起身,掀开病床前的帘子:“划水,对不起,是我太弱了,我下次一定会——”
少年的动作顿住了。
清和正与陌生青年对峙。
那身披袈裟的黑发男人笑吟吟道,“这你就提醒我了。得防着悟打扰。设定条件为悟进不来好了。”
他念出了辅助监督设帐的咒语,又一重帐幕在原有的帐幕内部落下。
“怎么回事?”顺平急忙翻身下床,站在清和身边,与她一同对抗敌人。
“诶,别下来啊,还得麻烦她再给你抬一次。去睡吧。”
夏油杰态度依然和善,但出手却毫不留情,再不掩饰自己的压迫感,在清和尚未反应过来前,便穿行到两人身后,一手刀将顺平打晕。
他扶着昏倒的少年,提议道:“或者由我代劳?”
被鸽了的清和心力交瘁,“请吧。”
“那么,”夏油杰把少年放下后,把板凳踢到了清和身侧,“坐下说说,你是如何猜到我今天会来的?”
猜准千万遍都不敌五条老师一个放鸽大法拉胯。清和叹口气,乖乖坐上板凳,稍长的明月夜从腰间垂下,险险擦过地面,她将之解下,放到膝头。
“因为最近遇见双胞胎,我意识到你们对我的情报可能会感兴趣。毕竟我除了出身外,其他信息都是未知的。”
“如果要试探我的话,我和顺平的这次任务是最佳时机。任务简单,我们警戒心低,来的人也少。”
“如果对高专发布任务的流程再熟悉些的话,甚至能‘安排’好任务送到我们手上,确保地点是你们选好的地方。”
……
快一点啊!
狗卷棘在楼顶间急速奔行,只恨自己不能在眨眼之间到达。风拍打在脸颊,他索性拉下高领拉链,露出下颌。
落在后面的熊猫不知道他说了什么,单看见狗卷棘加快了速度,只好认命提速跟上,圆滚滚的身躯灵活地翻过天台的阶梯。
狗卷棘回想起第一次见到清和的时候,那时千草礼也在旁边,除了干涉得特别多外,他完全看不出对方有什么异于常人之处。
明明是会被他一句话定住的普通人,却能造成如此可怕的后果。哪怕她是个诅咒师,狗卷棘都不会如此担心。但正因为她是个普通人,谁也不知道千草礼究竟用了什么方法逃脱粉川家、杀死咒术师,所以才狗卷棘格外害怕。
更别提她给清和造成了如此深重的阴影。
狗卷棘看到远处的帐幕。医院近在眼前,还有辅助监督的车辆。
他从楼顶落下,几个缓冲后跑到车前。人事不省的伊地知先生伏在方向盘前。
果然出事了。
一刹那,狗卷棘的心脏如被攥紧,他摸上车把手,好在防盗锁没有开启,他轻松地打开了车门。
然而,被唤醒的伊地知先生告知他,清和早就预料到此趟会有波折。
“她说,在帐幕上附加条件,夏油杰可进不可出。”
……
在帐幕上加条件这点她是绝不会告诉夏油杰的。
要他知道自己被关在了医院,指不定憋出什么损招。
“所以我告知了五条老师,他答应得好好的,我出行前也给他发了好几个邮件,还打了电话。他也接了。我以为他久久不出来,是在暗中观察,或者让我多套点话,谁知道,谁知道——”清和崩溃地一撩头发,“谁知道他根本没来啊!”
和蹲在窗台的夏油杰对视的时刻,是她人生中最尴尬、最灰暗的时候,没有之一。
清和都想破罐破摔,干脆改换门庭,投靠夏油杰,认他当爹算了,反正从前的爹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她天天在肚子里骂他,换个爹叫毫无心理障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