织田作之助更像是想要接近太宰治,好达成什么目的。
只是这种目的应当对太宰治无害,因为他感受不到对方的恶意;而且这种目的应当也并不是什么实质性的结果,因为在短暂地接触之后,太宰治不仅看不到对方想要完成什么的迫切性,而且怀疑,对方可能根本就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就连这种接近,都是无意识的。
目的……
[他想要利用我,做什么呢?]
想到这里的时候,太宰治的目光往对方脸上轻飘飘地落了一瞬,然而就是这瞬间,他手指间的动作停了。
织田作之助的眼睛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
指尖一弹,窃听器顺着力道飞到了水盆中。
水中一声闷响,水面破开一圈涟漪,有几滴水溅落到水盆之外,险些波及到太宰治的裤子。
他躲了一下,面色不变地对着织田作之助开口道:“……你醒了啊,头上的毛巾怎么样,热了吗?”
他说完,等了一会儿,见对方毫无动静,突然意识到了一点——
这家伙可能并没有清醒过来。
果然,下一刻,对方原本就半阖的眼全部闭上了,他缓缓叹了口气,说出口的话轻得像是在呢喃。
“今天……不是酒吧吗……”
太宰治看着他,没作声,但他突然有种预感,好像心里那点困惑,会在接下来的几分钟内,尽数得到解决。
没有得到回应,织田作之助似乎也并不在意,他闭着眼,在那一句话之后很长时间都没有说话。
就在太宰治以为他又睡着了的时候,他才终于再次开口,梦呓一般说道:
“那个我们是朋友的世界……是什么样的呢……”
他的呼吸再次平缓下来,沾过水的毛巾将他的发润湿,湿答答地贴在额头上,深红色的发色,和他那张因为生病有些苍白的脸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乍一看去,有些刺眼。
房间再次归于静寂。
太宰治倏尔笑了一声。
笑声中没什么感情,甚至毫无起伏,透着一股凉意。
他明白了。
原来织田作之助透过他看到的、想要表达的、无意识中促使他接近的——
是对“太宰治”的愧疚啊。
--
织田作之助是被手机的震动震醒的。
他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将手机放在衬衫的口袋里了,来了个电话,手机在他胸口震个不停,是那种即使睡得如死猪一样的人也会被吵醒的程度。
他捂着晕乎乎的脑袋坐起来,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眯着眼睛看了看屏幕上的名字,按下键接了电话。
对面的声音在电话接通的一刻就响了起来:
“喂!织田!你没事吧?!”
“我……”织田作之助的声音哑得几乎听不出原本的音色,他边咳了两声,边起身准备找水喝,“我没事……怎么——”
在抬眼见到厨房里一个没穿上衣正背对着他往身上裹绷带的人时,别说这句话没办法说完,织田作之助整个人都直接定在了原地。
如果此时有其他人在,可能会以为他这里是静止画面。
电话另一面的人还在继续说:
“你没事就好!之前耳机里突然没了声音,窃听器估计坏了,我还以为你……总之我现在正往你那里去,马上要到了。”
织田作之助一愣,立刻回神:“等等,你先别来……”
国木田独步:“啊?你什么意——”
没等他说完,织田作之助便低声道了歉,而后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
这番动作做完,他才又看向太宰治,然而在触及到对方绷带交织的后背时,他又飞快地撇开视线,低声道:“……抱歉。”
“我又不是女性,你不用这么介意吧?”太宰治将完整覆盖脖子上的伤的绷带往下顺去,抽空向后瞥了他一眼,又抬了抬下巴,向不远处示意了一下,“你要水吗?”
“……谢谢。”织田作之助也进了厨房,顺着对方的视线看过去,橱柜上正放着一杯水,看样子是有人早就倒好的。
直到捧起水杯,喝了一口,水流经过喉间,嗓子舒服了一些,织田作之助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之前发生的事,以及,太宰治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既然国木田独步给他打了电话,也就是说,考试这件事,很可能已经被太宰治发现了。
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一样,太宰治在此刻开口道:“那个手机,是我给你放的。”
织田作之助看向他。
“我觉得我实在不会照顾人,所以我就想了个办法——让你醒过来自己照顾自己。”太宰治朝他笑,笑得天真无邪,“看,我这个方法很奏效吧,果然有人给你打电话呢。”
[他好像不太开心。]
脑海里莫名其妙地划过了这个想法。
织田作之助握着水杯,沉默片刻,缓缓道:“其实,每个社员加进来的时候都会有一个考试的——”
没等他说完,太宰治便打断了他的话:“那种事情怎么都无所谓啦,说到底武装侦探社不就是一个工作的地方吗,出卖劳动力获取工资,你们对我的信赖与否我并不关心,我嘛……”
他将手上的绷带在腰腹处缠了一圈,思考片刻,继续道,“其实只是觉得之前你的话为我提供了一种可能,进入侦探社也许是个不错的想法,所以,各取所需的交易,你不必太在意我的心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