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死的小鬼!
男仆恼羞成怒,手下力道再加重,猛地往外一抽———
砰!!
没料到对方会突然放手,刹那间产生的惯性让他控制不住身体极速后退,猛地倒栽入内室外廊下的细沙碎石中,被扎出密密麻麻的细碎伤口,一时间头晕目眩。
“操...你这个...废物...”男仆有些痛苦地喘息低骂。
禅院甚尔弯起唇角,居高临下地站在长廊上,用没受伤的手将落在地上的纱被捡起抱在怀里,白衣黑袴衬得他眉目如画,“那比“废物”还要不如的你,是个什么东西?”
男仆闻言咧嘴笑了起来,眼角流下的血渍模糊了他的视线,让他只能看到那高位上那双狼一般不羁的眼,“非术师者非人,甚尓少爷你也不过是比我出身好一点的垃圾而已。”
禅院甚尔闻言,握在纱布上的手紧了紧,抿唇道:“我和你不一样。”
这个禅院里,至少还有“她”认同他。
“是吗?”男仆缓过劲来,起身像没发生过任何事一样,继续道,“学堂早膳在等您过去,甚尓少爷。”
禅院甚尔转身,一副全然不想理会他的样子。
“今日准备了很多吃食,还有新聘来的大厨的招牌点心和糖果。”男仆还没放弃,他务必要将禅院甚尓带去学堂那边,这是旁系少爷们亲自交代的,一旁的甚一少爷也并未否定。
禅院甚尔在听到“糖果”的时候,顿了下脚步,想起刚才趴在地上懒洋洋的某个砂糖,将纱被仔细放下,转身说道:“那走吧。”
男仆一愣,没想到会这么轻松,反应过来后立马走在了前面,催促道:“我带您过去。”
片刻后,庭院门被轻轻带上,只剩下纳凉床上的白纱被风撩起,露出最下面的一抹血色。
第6章
鹿伏兎砂糖一路追着三花闯入了池庭主院。
这里她也是第一次来。
虽然她会经常在整个禅院闲逛,但池庭是她最不喜欢来的地方之一。因为这里有很大一片中心湖和遍布各处的曲水,稍不注意,她很可能下个扭头就会在陷阱般的清澈水面上,看到自己丑得辣眼睛的倒影。
她受不了这个刺激。
小心翼翼地躲藏在修理得整洁典雅的园艺丛后,鹿伏兎砂糖皱眉寻找着三花的踪影。
这里不比白沙青松庭的萧条,看起来明显就是每日都有人在精心打理。同样的赤松,别说虫影子了,地上连一片多余的松针都没有。
几分钟后。
找到了!
鹿伏兎砂糖迅速地闪进离主院外廊更近的须弥山石背后,一脸严肃地盯着前方。
隔着水声潺潺的清凉曲水,三花正将嘴里叼着的花环放在一个身形结实、黑发张扬外炸的男孩儿身边。
是她在测试场见过的,疑似甚尔的哥哥,禅院甚一。
虽然他们长得真得差很多。
甚尔明显是属于漂亮那一挂的。黑发微陷地垂在脸侧,眼睑细长而上挑,秀美却并不女气。而禅院甚一则是相反,五官和禅院大多数人的秀气丝毫搭不上边,有种野蛮生长的叛逆感。
看起来,这只三花是他养的没错了。
物似主人形,鹿伏兎砂糖暗搓搓地在心里给禅院甚一记了一笔。
外廊上,完全不知道自己得罪了一只记仇咒灵的禅院甚一正伸手将身侧的花环拿起查看。
随即,他身后的屋内传来了一阵稍显急促的脚步声,侍女见到光着脚盘腿坐在外廊上的禅院甚一,赶忙惊呼:“甚一少爷,最近松枝虫害未过,外廊恐有毒虫,请您回屋吧!”
“膳食也已经为您送来了。”
禅院甚一闻言,只是略微瞥了她一眼,就不耐烦地皱眉道:“下去,别来烦我。”
女仆闻言脸色一白,退至一旁不敢再说话。
甚一继续看着手中的花环。
基础的花架做的很精细,每一寸弯曲的幅度都让他很顺眼。除此之外,无论是绣球花的稀密还是拿着的手感,每一处都恰到好处,非常合他的心意。
这是禅院里的哪个女人做的吗?
花的骨架这么小,如果要戴上,应该年纪也和他差不多,但是直系里可没有什么女孩儿之类的,只能是旁系或者更低等的出身。
想到这里,禅院甚一颇为熟稔地侧头看向女仆,开口问道:“别院里有小孩儿吗?女的。”
女仆努力想了想,但还是无法确定后院到底有没有小女孩儿这件事,只能支支吾吾地回答:“似乎……是有的。”
“似乎?”
禅院甚一看向她,炸开的硬质黑发像是幼狮即将发怒的讯号,“那到底是有还是没有?”
女仆见状,赶忙半跪在地,慌忙解释道:“甚一少爷,别院那边旁系众多,一时间长月也无法确定,请您再给我一些时间!”
禅院甚一闻言,烦躁地皱起眉,又看起了手上的花环,越看越觉得喜欢。
算了,等找到了再把人要过来好了,禅院甚一理所当然地认为着,丝毫没有怀疑过——
能做花环的不一定是漂亮可爱的小仙女,也有可能是自己心灵手巧的狼崽子弟弟。
五岁的甚一小朋友初恋似乎还没开始,就已经注定了结局的悲惨。
…
须弥山石后,鹿伏兎砂糖看着将花环带进屋内的禅院甚一,露出了心痛的表情。她本来准备等他看够了,丢进长廊下的曲水后,再去捡回来的。现在看来,她要永远失去自己最漂亮的花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