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岛敦实在是个很不错的孩子,吃得了苦,愿意下功夫,就连脑袋,虽然有些单纯,可实际上也是足够聪明的。
雨断断续续下了一整天,入夜之后有了要停的迹象,可到了深夜又大了起来。
也许是因为心情好吧,雾夕听着窗外渐响的雨声,倒觉得适意。
毕竟,还有比这样的雨天更好眠的吗?
洗漱过后,她边看着可以酝酿睡意的科普节目,边坐在沙发上用干毛巾擦着头发,突然被一阵电话铃声惊扰。
她接通了电话,感到意外。
“太宰?”
“你愿意来见我,我当然很高兴,不过都这么晚了,又下着雨……”
雾夕的睡意被蒸发一半,抱怨两句,下面的话却说不出来了。
毕竟那可是太宰治啊,怎么会考虑是不是给别人添麻烦这种事呢?
“你累了吗?”
他在电话那头声音低沉,听起来十分失落,“那你休息吧,我可以等到你睡醒。”
然后他就挂断电话了。
雾夕一阵头痛,把房间的灯关了,走到窗边向外望。
楼下街灯的边上,果然有道纤长的少年身影在那等,也不打伞,枯站着一动不动,好像能等到天荒地老。
雾夕拍了拍自己的脸,打起些精神,认命地带上伞下楼去见他。
深秋的雨,阴森冰冷,但都不及太宰治的眼睛。
鸢色的暗沉沉一片,像是能把照进去的光亮也一并吞没。
就用那样好像能淹没一切的眼神,他望着她,极温柔地说:“你来了啊。”
雾夕停在离他稍远些的地方打量他,望着他被雨水打湿贴着面颊的发丝。
水迹顺着他尖削苍白的脸颊淌落下去,简直像在哭泣一样。
可她没见过太宰治哭,也没办法想像那样的景象。
他现在这样的状态倒是不止一次见。
濒临破碎但没有碎,快要崩溃但还没有崩溃。
他真是个极矛盾的存在。
神明在创造这个生灵时,同时赋予了他最深的绝望和最强烈的求生欲。
给他最坚强的质地,同时给他最敏感纤细的神经。
说不定,太宰治命中注定要比常人更深更细地品味痛苦,并因此迸发出非同一般的壮丽光芒。
雾夕已经完全清醒了,再没有比现在更清醒的时候。
她的视线微微偏移,落到太宰治往下淌着水的大衣下摆上。
稍远些的地方就是能躲雨的屋檐,他就偏要她看到自己这副样子。
她对这样的状况感到为难,上前几步,举着伞替太宰治摭雨。
他实在比她高上不少,这样做有些吃力,她就抓住他的袖摆,把伞向他手里递,然后拉着他转身往回走,打算带他回宿舍楼去。
太宰治却反客为主,紧紧攥住她的手扯了把,迫使她转过身正向自己,然后欺近两步,逼得雾夕后退着撞到路灯杆上。
雨伞在惊乱中摔到地上,但也无人在意了。
雾夕抵着冷冰冰的金属杆,抬起头望向他,清亮的眼睛无辜而不解,“太宰,你……”
接下来的话她说不下去了,太宰治勾起她的下巴,俯身便吻下去。
这是什么样的吻呢?
焦躁不安,激荡着复杂难言的情绪。
所有的一切,混和做一团让人难以下咽的火,除了被动接受,并且为之混乱外别无它法。
足足过了几秒钟,雾夕才反应过来。
她尝试挣开他,却被太宰治紧紧按住了,他手掌翻动间,把不知道什么,沉甸甸又冷冰冰的东西塞进了她的手里。
雾夕终于勉强脱开了一只手,立刻重重一下抽到他脸上去。
太宰治被这一耳光抽得别开脸去,可他无所谓。
只抹了把嘴唇说:“你有权利拒绝我,只要你想,你也当然能做到。”
雾夕并没有留意他在说什么,只惊悚地盯着自己的手。
太宰治塞给了她一把枪。
他的目光也跟着落到那把枪上,用再无谓不过,也再认真不过的语气说:“这是真枪哦。你以前没有用过吧?枪里放了子弹,我也有事先帮你打开保险栓了。”
雾夕被吓到了,她手一松,那支枪砸到地上,又在雨水的冲击下滑落到太宰治脚边。
她抬眼望向他,不可思议地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太宰治无辜地望着她,就像之前无数次对她卖萌撒娇,使出混身解数,非要达成自己想要的结果那样。
“我在告诉你拒绝我的办法,”
他蹲下,把那把枪拾起来,手握着枪管,枪柄对着她递过去,用循循善诱的语气说:“很简单哦,习惯了的话说不定会觉得很不错?”
雾夕瞪着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太宰治见她迟迟不肯接,于是把枪管对准自己的额头,示范似地虚扣了下扳机,脸上扬起期待的,喜悦的笑容来。
“新手的话准头通常都不怎么样,可如果抵在这里开枪的话,无论如何都……”
“你在发什么疯?”
雾夕听不下去了,惶然着颤抖着打断了他的话。
太宰治停下话语,只冲她微笑。
那笑容绝望而无奈,就像有哪里坏掉了一样。
“遇到我真是件糟糕的事啊,再怎么用心去想,我好像也没有什么能够给你,”
这样说着,他失落地垂下眼,卷黑纤长的眼睫在脸上投下阴影。
“光是这样也就算了,我还非得,无论如何都想从你那里得到些什么。”
“你到底在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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雾夕不能理解发生的一切,雨水打在她脸上身上,让她越发显得狼狈混乱。
太宰治再次望向她,暗色的眼中凝着着迷和眷念,却像黑洞一样深不见底……因为太过沉重凝聚着非同小可的压力,让人看一眼就觉得触目惊心。
“仔细想想,你也有错吧?”
他偏了下脑袋,迷茫般思索着说:“当初是你说打算救我,你忘记了吗?你看我现在这样,有比当初好吗?”
不光不好,反而糟透了。
“我……”
雾夕想要辩驳些什么,看着他那样的神态,却终究哑口无言。
太宰治紧接着问:“当初我让你看不下去,觉得不管不行,现在我这样你就能看得过眼,想要推开我,摆脱我?”
他又向前欺进一步。
这样的他实在让人害怕,雾夕忍不住向后退了一步。
但她既彷徨又失措,轻易便被太宰治追上抓住了,被伸展手臂半拢进冷冰冰的怀抱里。
太宰治牵起雾夕的手,拢着她的手指非让她接住那把枪,她不肯接受,他就和她一起握住。
他在她耳边低声的,甜蜜地说:“非让你负责到底,救一个多半救不了的人实在太过分了,我也不至于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