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放手让她离开自己才是正确的选择。
可如果他是能做出正确选择的人,那他们之间,又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呢?
太宰治当上了港口mafia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干部。
这是秋天的事。
可直到入冬,雾夕听织田作之助无意间提起才知道了这件事。
她愣了下,心情有些复杂,“森医生果然很看重他。”
织田作之助一直对黑暗世界保有警惕和关注,对太宰治这个朋友也非常关心。
对于港口mafia的事倒是比她更了解。
“这不是看重不看重的问题,”
他说:“太宰在港口mafia立下的累累功绩,现在才当上干部,恐怕是那位首领觉得他太过年轻,不好服众的缘故吧。”
然后才反应过来,问她:“你还不知道?”
冬日的晚上,他们聚在他这里一起吃火锅料理。
四个孩子一个大人还有雾夕这个客人,分了两桌。
中岛敦在后面那桌照顾孩子们,作为背景音,热闹到稍微有些嘈杂。
雾夕垂下眼,露出微有些难过的神情,“他很少和我说mafia的事了,可能是不想让我担心吧。”
织田作之助点点头表示理解。
一年前他的担忧似乎没有成为现实,太宰治和雾夕这对恋人恋情稳定,并没有争吵或者分手的迹象。
雾夕这边没什么好担心的,倒是太宰治那边。
他略作思索,认为所谓恋人就应该互相帮扶理解才对,于是道:“也许是我多虑,不过我觉得太宰现在的状态有点危险。”
织田作之助斟酌了下语言。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过刚易折,再继续这样下去也许会出事,也许他会在你面前佯装无事,不过你最好多留意下。”
已经那么明显了吗?
雾夕若有所思,拿出手机给太宰治发短信。
‘你今天会过来吗,大概什么时候呢?’
对面回信息很快,说的话却模棱两可的。
‘如果忙到很晚我就不过去了,你好好休息。’
这到底是让她休息,还是不让她休息?
雾夕带着些玩味这样想着。
放下手机暂且不去想他,继续吃火锅。
第54章
早起使人作息规律,和福泽谕吉雷打不动的剑术对练,让雾夕习惯在十一点之前入睡。
到了点也没看到太宰治的影子,她就直接睡下了。
不过睡也睡得不踏实,凌晨听到敲窗户的声音,雾夕很快惊醒过来,开窗让太宰治进来。
这种情况也不算很常见,最开始交往时一个月也就两三次,慢慢进展成现在这样一星期一两次。
要是心态不够好,可能会觉得被磨得有点凄惨。
但雾夕没有怨言,只开了床头灯,打量这只越来越喜欢半夜造访的夜猫子。
暗得一丝光亮也透不出的鸢色眼睛,看起来有些疲惫,神态里又隐约有些亢奋。
再仔细打量他周身,大衣的下摆那边,好像沾了些血渍。
她让自己皱起眉头,显出担忧惊惧的模样。
太宰治俯身摸了下她的脸,用刻意放轻,因此显得飘忽的语气说:“抱歉,本来不想过来打扰你,又觉得你说不定记挂我……所以又过来了。”
“你最近实在是让人很担心……”
话说到一半,就被太宰治露出为难的表情打断了,“太久没睡了,我稍微有点头痛,能先让我去冲个澡吗?”
雾夕只好答应。
看着他在衣柜角落里翻出自己的换洗衣服,再轻巧地溜进浴室冲澡。
事实上,她觉得现在的状况有些神奇。
太宰治沉溺于深不见底的黑暗,享受被它完全浸没的窒息感,同时又在抗拒它。
就好像这段关系一样,不断被折磨被刺伤,反倒因此越发抓紧它,紧抱它。
事到如今,是爱恋多一点还是痛恨多一点?
雾夕觉得,就算问他,他恐怕也很难给出回答。
她呆坐着等到他洗好出来,转动着眼珠望着他边用干毛巾擦着头发边走到自己身边。
太宰治在极近的距离打量她,轻声说:“睡吧?”
少女肤色白皙透亮,越发显得眼下的青黑醒目。
她沉默着点点头,没再说什么,侧身躺下。
太宰治在她身边躺下,睁着眼睛看着黑暗中看不清的天花板,一丝睡意也无。
他既觉得累又觉得亢奋,好像躁动的火苗被裹在凝固的浆液里,是种说不清但让人难耐的奇怪状态。
“你睡着了吗?”他问。
身边的女孩没有回答,动也不动一下,但他知道她是醒着的。
甚至能想像出她睁着眼睛看着墙面的画面。
太宰治也侧过身体环抱住她,以为这样会好眠一些,但他只觉得越发躁动不安,于是他伸出手,在黑暗里摸索着抚摸女孩的面容。
她饱满的额头,纤长的眉毛,还有那下面紧闭着的,眼角微垂的眼睛。
他稍稍停住,感觉着指尖眼睫不安地微微颤动。
她的不安,也助长了他的不安,再接着,他感到不满。
停住的手指继续向下,抚过挺翘纤细的鼻梁,再接着是柔软的紧抿的唇瓣。
太宰治颇恶劣地向里按了按,这戏弄招来抗拒,被别过头让开了。
他停下来,好像消停了。又手撑在塌塌米上,突然翻到雾夕对面,捧起她的脸吻她。
这是贪婪炽烈的吻,扰乱思绪,越是避让就越是剧烈,最后让大脑变得一片空白,只剩下胶着在一起,越发混乱的吐息声。
太宰治额头抵着她的额头,有些记恨她从不主动,只温顺着接受,甚至显得逆来顺受的被动。
同时他又觉得满意,好像她就该这样,唯独应该这样。
他在极近的,根本看不清的距离里打量着雾夕的脸,用手指温柔地拔开她微有些汗湿的额发。
“我爱你。”
这是爱语吧,却分明像赌咒一般,诅咒一般。
他用低沉的,痛苦但沉溺的声音如此说着。
“我是爱着你的,请你也爱我吧。”
雾夕无动于衷地闭着眼睛,好像这样就算听不到,可以无声地充做拒绝。
太宰治把她揽进怀抱,让她的脑袋贴着自己的胸膛,希翼这样她能听到自己的心声。
渐渐地,他感觉到怀中温软的身躯颤抖起来,可他分不清楚是她在颤抖还是他自己在颤抖。
太宰治就这样踏实但不安地沉进了梦乡里。
大概会做个恶梦?
不过只要能沉眠就好,何必关心那么多呢?
自浑噩不清的梦境中醒来。
触目所及,阳光洒进房间,一切崭新而明朗,同暗夜划开泾渭分明的界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