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早以前就十分好奇太宰治是怎么养成今天这种性格的,但这人年龄越大,就越像是笼了层雾,雾气越来越厚,六眼从看不清楚,到直接什么都看不见。
五条悟的感觉并没有错,太宰治表面上看着气定神闲,但随着手表指针转了一圈又一圈,已经焦虑烦躁到了极点。
五条老师,让未来的我见到你,不太好吧?
太宰治笑了笑,一只手掰过白发男人那张漂亮的脸,轻轻吻了一下他一直觉得很漂亮的苍天之瞳,五条悟不知所措地眨着眼睛,白色眼睫颤了又颤。
我喜欢美丽的人,如果五十岁的我见到你,再回去以后,就要见到六十二岁的五条悟。太宰治温柔地说:更何况先看到恋人变老的样子,对我也太不公平了。
快一点。他笑着握住白发咒术师的手腕:给我消解掉日月食的术式效果。
第48章
五条悟睁大眼睛看着太宰治。
落日明丽的霞彩, 慷慨地落在这人身上,落进他的眼睛,蒙上他形状优美的唇。
小小的可以坐在手臂上的精致孩童。
面色苍白的少年, 可以轻而易举地揽在怀里,瘦弱得犹如一只嶙峋的猫,笑起来唇线风流,腕骨细细的一圈,握住有些硌手。
红围巾和黑色外套,黑色西装与黑色皮鞋,会垂下眼睛, 笑容温柔漂亮的男人。
太宰治人生中的各个时间压缩于一瞬, 五条悟倏然收紧手臂,但又像怕把他抓疼了一样,虚虚地拢着,他搂着他, 埋在他的颈侧,用犹如小孩讨要糖果一样的语气。
再留一会好不好?
就像提前窥见自己未来珍宝的龙一样, 即使知道自己还要去迷宫里寻找这颗宝石, 但要在奇迹般提前拥有的时候松开尾巴,再利落的人也会磨磨蹭蹭, 迟迟不肯放手。
白发男人总是随身揣着糖果, 喜爱甜食,久而久之,身上有种甜品店独有的蓬松气息, 而他抱着的人, 却整日沉浸在铁锈和硝烟中, 他用脸蹭了蹭男人的发梢, 碰触到的皮肤冰冰凉凉,却仿佛感觉自己正在被灼烧。
太宰治漫不经心地侧过脸,去看即将坠入地平线的残阳,轻轻笑了一声。
不好。
五条悟沉默了一会:日月食的术式比较复杂,我需要一些时间。
这个术式在你身上的效果类似于套索,以至于表现为时间紊乱的效果,我只能一层一层破除,随着时间推移术式会越来越不稳定。五条悟伸手捏了个复杂的咒术:我的术式大多不需要结印,所以我对这类问题也不熟练。
太宰治微笑着看着他:能够做到这一点,也真的只能指望你了吧。
五条悟向后退了一步,不情不愿地将注意力集中在术式上,六眼自发摄取信息,他按照以前在五条家典籍里学到的解咒师的方式进行着尝试。
等到术式还剩下最后一个支撑点,已经变得摇摇欲坠时,太宰治的表情却突然冷峻起来,下颌绷紧,他微不可察地站直身体,冲着五条悟做了个停止手势。
我突然想起来自己还有点事。他将手收回衣兜,态度无比坦诚:个人私事,需要你回避一下。
毕竟我也有些不想让人知道的秘密。太宰治笑眯眯地说:虽然我也能随便找个借口将你支开,但我觉得没必要对你说谎,但是,这件事你现在确实不适合知道。
相信我。
在太宰治不容置疑的态度面前,五条悟身体顿了顿,点头答应了。
他本来就不是对人很上心的性格,即使性格恶劣一点,但也不至于不尊重别人的意愿,在对方明显抗拒的时候坚持要求留下。
很多人都觉得五条悟这个人特别难搞,但其实抛开性格不谈,他是个很好相处的人。
有话直说就够了。
等五条悟离开,太宰治收起笑容,视线直视着前方,维持着之前的姿势,动也不动。
出来。他冷声道。
现在的你比之前敏锐很多嘛。
铺天盖地的压迫感,杀气几乎要化为实质,落在皮肤上,针扎般地疼。
是因为在房子里关久了?还是你被子弹射穿以后长了点教训?
一道身影倏然出现在他眼前,白发白睫的漂亮男人也学着太宰治的习惯,轻巧地弯了弯眼睛,居高临下地望着他。
太宰治一瞬间有些茫然,下一秒,面色却前所未有地难看起来。
五条悟意味不明地歪了下头,伸手握住太宰治的的脖颈。
五条!
男人骤然收紧五指。
剩下的句子顿时变作嘶哑的气音,卡在气管里。
触手之处的血管微微搏动着,充满着生命力,五条悟扼住那枚精致的喉结,将太宰治按在天台边缘上,力气一点一点地加大。
他轻声问:你提前一天去死怎么样?
太宰治挣扎着抬起手,手指死死地握着男人的手腕,呼吸越来越艰难,指甲嵌入血肉,留下深深的痕迹,无论怎么挣扎,那只手始终犹如钢浇铜铸一般,纹丝不动。
力量差距太大了。
他的瞳孔剧烈收缩,氧气急速缺失的情况导致他的视线渐渐模糊,仅剩不多的清醒里,能听见五条悟带着笑意的声音,轻飘飘的,停留在他耳边,像是情人之间的爱语。
反正你一直想死,早死一天,晚死一天,对你也没有区别。
尖锐的耳鸣,眼前掠过眩晕的色彩,最后归于黑暗,手臂没了力气,软软地垂下。
望着失去意识的太宰治,五条悟这才松开手,盯着他,慢慢地笑了起来。
治?
第49章
五条家的封印室筑于地下, 修建于数代之前,用石门铜锁闭紧,说是封印室, 其实和监牢并无两样,墙上贴着数不胜数的咒符,黄纸用朱砂画着诅咒,密密麻麻,一层一层叠着。
封印室一向伸手不见五指,任由锁在里面的人被黑暗和恐惧逼疯,但此刻这里亮如白昼, 无数明黄色的地灯都被点亮。
靠着墙的地方, 身着黑色大衣的男人被镣铐锁住腕骨,双手捆在身后,铁链直接被镶嵌在地上,再用缠着符纸的尖钉钉死, 太宰治软软地垂着头,眼睛闭着, 他瘦得厉害, 即使被用这些束具囚着,依然有种随时会消失的感觉。
五条悟拉了把椅子反着坐在他面前, 意味不明地凝视着这张脸, 过了一会,他忽然伸出手,勾住太宰治缠着眼睛的绷带, 手指轻轻一拉, 布料应声而断。
太宰治叹了口气, 睁开眼睛, 鸢色眼眸倒映出白发男人的身影。
扯我的绷带做什么?
明明这人差点被活活掐死,但太宰治表现得却全然不放心上,情绪尽数收敛着,神态也很从容,五条悟阴晴不定地看着他,只觉得在看一片夜色中的深海,那双苍蓝眼瞳满是阴郁,某个时刻他真的很想干脆利落地掐断太宰治的喉咙。
碍眼。他冷冰冰地说。
太宰治轻轻笑了笑,直起身体,再往后挪了挪,好靠到墙上,这样手臂不至于扯着,他嗓音柔和,充满久别之后再见时的欢欣,偏偏吐出的词句却如刀锋一般直接戳中对方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