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宰治暗自幸灾乐祸了那么一小会儿。
中原中也抬起眼皮,难得一下就能看穿对方的心理。他还以为太宰治又是在针对自己,有些恼羞成怒道:我和阿星只是朋友而已,朋友自然不会只有一个,我对这种完全不在意!
太宰治眼神复杂地望了他一会,像是在看什么稀有物种。
以他中原中也的性格,对朋友的昵称是阿星?对朋友需要靠手牵手安抚?对朋友会忍不住关心他身边的人?
朋友,还真是用得好,怕不是一次只能有一个的那种。
呵。
没找到赛道的傻子。
太宰治嗤了一声,中原中也差点被他点燃火气,手背上青筋凸起,一字一句道:你是要打架吗?
森鸥外默默观望了一会儿,忍不住道:中也还没看出来吗?
中原中也对森鸥外一向尊敬,当即收敛了脾气,有些无措地低了低头:属下愚钝
猜到森鸥外要说什么的太宰治眼皮抽了抽,冷笑道:蛞蝓果然是蛞蝓,四肢发达、头脑简单。
中原中也默默地深吸一口气,没理会他。
而森鸥外却猝不及防的笑眯眯地拿他开了刀:太宰是在羡慕中也有这么重视自己的朋友吗?其实星君也很重视太宰的吧?不然怎么会越过我找太宰询问我们港口黑手党的事宜呢?
被cue到的太宰治自知理亏,迎着两道视线,悻悻闭了嘴。
而中原中也在怒视了自己的搭档之后,还是有些没反应过来,但又不好问,表情浮现了些挣扎。
森鸥外一眼看穿他的心理,叹了口气,无奈地以笃定的口吻开口道:如果不是中也,星君对我们黑暗世界的居民接受度可没有这么高,也更不会轻而易举原谅那个波本的背叛。如果不是觉得,自己有所亏欠的童年好友居然成了想都没想过的黑手党,不断挣扎着最后接受了现实。以黑宫星过去的性格,即使会原谅,也只是出于希望对方改邪归正。而绝对不是这种,连着背叛一同原谅,一同承担背叛的痛苦。
这是中原中也带来的改变,他不希望被一个外人享受了成果。
见到一脸茫然和动摇的属下,森鸥外更加无奈了。
直性子虽然好把握,但是单根筋却实在让人头疼。
森鸥外想了想,换了种说辞,谆谆善诱道:即使是朋友,有独占欲也是正常的。如果不想朋友被外人抢走的话,就好好对朋友表达出自己的不安和最真实的想法吧。中也,现在星君已经是我们的人了,很多东西都可以告诉他的。
不安
中原中也心神发散了一瞬间,又很快收敛,老老实实低着头道:是,首领。
在说完这一句之后,他犹豫了一会儿,才嗫嚅着道:谢谢您。
森鸥外有些讶然,但最终还是露出了微笑:是中也自己的功劳。我想,你应该知道该怎么做了。
中原中也垂眸:是。
降谷零在改变了态度之后,很快就适应了新的身份。
我需要暂时回到组织汇报一下情况,他一边系上风衣袋子一边拿起帽子,望过来的那双紫灰色瞳眸比窗外灰蓝的天色更加温柔,组织那里还不能暴露身份。回东京之后我会和爷爷坦诚,然后尽可能为自己争取减刑。不过到时候还是要看爷爷怎么说。
黑宫星坐在床边,身上已经换上了高专校服他的身体已经好的差不多了,降谷零走后基本上也会回到高专。
对降谷零的脸上的苦笑,他只是眨了眨眸子:注意安全。
他并没有说出自己已经和爷爷汇报了一切情况,还提出了自己的主张并且获得了对方的认可。
黑宫星想把降谷零拉回来,但不是为了把他拉回来让他被当成罪人被谴责。他要让降谷零自己谴责自己,然后不断地赎罪,直到获得所有人的认可,直到他也认可自己、然后用余生在这个国家做出贡献。
对于降谷零这样的人,黑宫星觉得这才是他最好的归宿。
哪怕只是他一厢情愿的觉得。
降谷零走后,黑宫星也准备去和森鸥外告别。
毕竟现在对方是他的挂名上司。
在去首领室的途中,黑宫星看见了久违的少年正靠在走廊的柱子上,曲着一条腿看从彩色玻璃窗下投影出来的宛如水面一样的地板。
深浅不一而明明灭灭的光打在少年白皙而轮廓分明的脸上,有种庭院池塘的细腻光影的温柔感,让人总觉得这个时候就应该换上一身和服、拿着苹果糖参加祭典看花火大会一样。
黑宫星的记忆飞快地跃出来些零碎的画面,又很快像是池塘的游鱼一样游走在桥下不见。
虽然对方没有抬头,但是黑宫星却莫名有一种直觉。
阿啾?在等我吗?
他心里这么想着,正在发呆的褚发少年忽地抬起头,眼瞳像逐渐被打捞起的深海蓝宝石,有温柔的海水晃晃悠悠推动着船只:我在等你。
黑宫星歪了歪头:嗯?
这个季节的话,山阴那里的温泉正是时候,要不要去看看?
中原中也伸出手,黑色的半指套和象牙白的手背在玻璃窗下的光模糊了界限,微微抿起的嘴唇和眸子都像是水波一样在空气中晃动,仿佛已经来到了温泉似的。
黑宫星先是为他满是潮气似的蓝宝石眼瞳晃了下神,随即才意识到对方话语中透出来的意思,眼睛睁圆,额发滑落在眼周,像是也在惊讶似的:阿啾!?
褚发少年微微别过视线,指尖缠绕的火焰般的发丝,像烟火绽放:嗯。
随即便不再说话。
但话语尽在不言中。
黑宫星忍不住上前一步抓住他的手,很想就这么拽着把他带回山阴,让福姨和柏村先生看看,看看他们的孩子他还活着,而且很健康,实力强大性格温柔,拥有了搭档和付出信任的组织,被很多手下敬仰着,是个很好的孩子
但是,还不能。
中原中也只提了山阴,却刻意避开那对夫妇,已经很明显了。
黑宫星缓缓松手,沉默着思索了一会儿,才摇了摇头。
中原中也垂在空中的手收紧,安静了一两秒,才若无其事收回视线:是吗,最近确实挺忙的,好像不太适合
黑宫星又忽然点了点头。
中原中也表情和话语都一滞,有点牙痒痒地,用力捏了捏他的脸颊:所以,你到底什么意思?!摇头又点头的,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不能说的更明白一点吗!?
被他捏住脸颊的少年扑哧笑了。
收获时节,忙;春节,祭典,回家,好不好?
他含糊不清又小心翼翼地询问,被彩色光照映的眸子也有着彩色的期待。
像烟火一样。
中原中也的记忆模模糊糊产生了些色彩。
走廊里明明只有两个人,他却是像通过熙熙攘攘的人群,看到了正在中央等待他的少年一样。他感觉自己心跳稍微有点快,像是烟花一簇簇盛放,像是祭典的鼓声和吆喝声,既吵闹又很有规律。
这就是祭典吗?
想起看到的资料和照片,还有调查来的结果,明明知道不该在这种时候说这种话,但中原中也就是忍不住。
他先于思考的搭上了少年的肩膀,眼瞳同样明亮而满是期待,话说出口才想起补救:你要带我回家吗?我还没有去过朋友的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