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移开视线的是髭切。
发色雪白的付丧神像个孩子一样,卑微又依恋地垂下高傲的头颅:“……那就请您带上我吧。”
无论前路是山峦还是海波,我都将为您斩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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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日热闹喧嚣的本丸此刻一片寂静。
浅淡的灰色雾气正慵懒地翻涌着弥漫出去,倒在各处的付丧神们陷入了沉睡,失去意识的他们正盘桓在虚无的永恒国土里,牵系着他们和审神者的锁链正在迅速被腐蚀溶解,整座建筑在缓慢地从锚点分离,这个过程并不反应在物质上,而是属于“精神”层面的分解。
审神者的灵力给予本丸一个在时空乱流中固定的锚点,在这个灵力变化的时候,锚点就失去了它的固定作用,尚且有付丧神存活的本丸就会循着既定程序前往时政的回收站点。
——在审神者战死或者失踪后,本丸都会循着这样的程序被时政回收,除非里面已经不剩下任何一个付丧神。
“嗒嗒嗒。”
铜制的门环敲击着朱红的木门,突兀的声音在安静空旷的本丸里回荡开,像是鬼宅里冷不丁响起的敲门声,让人的脊背一阵阵发凉。
“嗒嗒嗒。”
敲门的人很有礼貌也很有耐心,隔着固定的时间再次敲了敲门。
偌大的建筑里只有樱花飘落的窸窣声响,和着庭院里惊鹿的叮咚。
站在门外的人顿了顿。
逢魔时刻,夕阳照在他的侧脸上,将他的身影在地上拉出一道狭长的阴影。
他穿着时政的制服,腰间配着一振长刀,手里夹一支点燃了一半的烟,气质颓废懒散。
他身边站着另一个人,戴着箬竹制的斗笠,挡住光光的脑袋和半张脸,洗的发白的僧袍边缘已经开始脱线,手里破旧却有着包浆的禅杖末端带着无数次敲击地面而形成的泥土色。
僧人手里挽着一长条佛珠,手指不疾不徐地捻过每一粒念珠,木制的佛珠互相撞击,发出规律的咔嗒声,有种催眠似的平和,橘红的阳光照过来,在佛珠外层折出一圈浅金的光晕。
“没有人吗?”
腰间配着刀的男人叹口气,好像在意料之中似的,喃喃自语:“那就没有办法了,我可以理解为他是出尔反尔了吧?那就只能清理掉了啊。”
他的语气里还有种真切的惋惜,仿佛做出这个决定对他来说有多么的困难。
旁边的僧人对他略显凶残的话一点反应都没有,依旧平和地数着自己的佛珠,无可无不可地低低念诵了一声佛号。
“明明上次还说得这么情真意切,一转头就找不到人了,这么敏感的时间点居然不在,是去时政举报了?这也太蠢了吧!可惜我还打算看着前辈的面子上好好照拂他的,这也太让我下不来台了。”男人抱怨着,动作利索地拔出自己的佩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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