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这些话他说得自己都没底气。新生的孩子什么药也不能用,太医开了药膳让乳母进补,也不知能有多少效果。
叶蝉失魂落魄地在他怀里卧着,过了半晌,她忽然动了动:“谢迟。”
谢迟低头看她,她仰起脸:“我能不能自己喂他?”
谢迟锁眉:“不能。”
“都说母子之间是生来就有感应的……”
“那也不行,你身子太弱了。”谢迟在她头顶揉了揉,“乖,孩子能不能活下来都是他的命,你不能再费气力了。”
叶蝉撑起身:“我就自己喂一个月!”
“……坐月子最要紧了好吗?”谢迟叹了口气,斟酌了会儿说,“你自己喂三天吧。”
那也太少了!她估计也得吃药膳进补才能救孩子,三天,药膳都吃不了几顿!
叶蝉踌躇了一下:“那半个月。”
谢迟:“……”
“十天!就十天!”叶蝉攥住了他的手,一再退让的样子看起来可怜兮兮的,“咱们就当他活不久,多疼一疼他,行不行?”
第119章
敏郡王妃生孩子伤了身的消息,是和敏郡王府添了两个儿子的消息一起传开的,同时也提了第六子体弱的事情。
这不是有人嘴碎,而是为了让送贺礼的人迟些再说。要不然,万一孩子突然没了、王妃身子不好、阖府难过不已,谁咣叽送来个贺礼,尴尬不尴尬啊?
结果吧,第三天,谢周氏和叶蝉的母亲叶甄氏就前后脚到了。
叶蝉当时正乖乖地吃着厨房按药膳方子给她做的药膳,啃着一只三七蒸鸡的鸡腿。三七蒸鸡用的是鲜嫩的小母鸡,剁块后和用热水润软的三七外加调料一起放在碗里蒸。蒸的时候碗要封死,保证药尽数蒸进鸡里。
这其实算是个产后常用的进补方子,不过叶蝉前两回生的情况都太好,赵景就没让她用药膳,喝喝乌鸡汤鲫鱼汤就养回来了,毕竟是药三分毒嘛!
这回她伤了身,太医说这个补气养血,对她好,对孩子也好,她才吃了起来。
然后,在谢周氏和叶甄氏来之前,叶蝉本来在啃着鸡腿苦中作乐,暗说这做法还挺好吃的嘛,调料清淡但更能衬托鸡肉的鲜美。从前都没吃过,这回借着伤身竟然还尝了个鲜!
接着谢周氏和叶甄氏就来了,俩人都是进屋一看见她就抹眼泪,哭得啃鸡腿的叶蝉一下子不知如何是好。
叶蝉于是怔怔地放下鸡腿,东张西望找帕子。
叶甄氏赶忙道:“你吃你的,娘就是不放心,来看看你。”
谢周氏也说:“是是是,我们不打扰你,你怎么舒服怎么来。”
然后俩人一起叹了口气:“唉……”
刚迟疑着重新捧起鸡腿的叶蝉:“……”
再然后,谢周氏和叶甄氏竟然商量了一下,打算轮流照顾她坐月子。
叶蝉傻了。
不止是叶蝉傻了,她身边的下人们都傻了。青釉原本对她身边的事最熟悉,端茶倒水做什么都信手拈来,结果两位长辈往这儿一镇,青釉禁不住地发虚,整个人都变得束手束脚的。
叶蝉便这么心情复杂地过了大半日。当天晚上,谢迟过来后,两位长辈才去休息。叶蝉边喂着小六边跟谢迟说:“不成啊!这不成啊!我娘要照顾我就算了,奶奶都多大年纪了!你得去劝劝!”
但谢迟跟她想法不太一样,谢迟说:“奶奶担心你嘛,而且奶奶到这个岁数了,见多识广,能照顾好你。”
“……不不不!不行!”叶蝉很坚定,“你想想,奶奶忙来忙去的,万一磕了碰了呢?万一摔一跤呢?是不是也是事儿?”
这倒是,老人就怕摔。
叶蝉见他有所松动,趁热打铁:“再说,我这儿八个侍女四个宦官,如今太医还守着,太医还带着医女,加起来也很见多识广好吗!”
谢迟噗地笑了一声,伸手就摸她的头:“我知道,那肯定比奶奶见多识广。一会儿我去跟奶奶说说,你别管了。”
叶蝉又道:“替我谢谢奶奶啊!”
她不愿意让奶奶在这儿忙前忙后,不过感动还是挺感动的。奶奶平日里都犯不着亲自干活,必定也清楚她这里不缺人,还非要过来,那是真的担心她。
谢迟于是就尽快去劝谢周氏去了。他在月明苑里转了一圈,最后在厨房外的廊下找到了人,她正拿着柄团扇对着个小砂锅扇风,见他过来,笑道:“太医说小蝉晚上还得进一碗汤,我给她凉合适了再端进去,这样直接喝。免得她嫌烫先晾着,再晾得过凉就不好了。”
“让奶奶操心了。”谢迟笑笑,坐到谢周氏身边,斟酌了一下措辞便开口劝她。
谢周氏低头扇着汤,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听他说完却笑了:“放心吧,明天我就不管了。今儿个我也看出来了,我在这儿小蝉是不踏实,总让下人关照着我。”
谢迟心说多新鲜,您都快七十了,谁能放心地看着您忙啊?
“你照顾好她。”谢周氏的语气突然变得很沉,令周遭的氛围都一下严肃了不少。谢迟颔首应是,谢周氏看看他,又说,“不能再让她这么一个接一个地生了。”
“……我们真没想这么一个接一个地生啊。”谢迟一提这个就懊恼,长叹了口气,道,“我早就问过赵景有没有什么药能用,可赵景说,一来并非一定有效,二来伤身得很。她怀上元昕那会儿,我也问过赵景,元明元昕离得太近,是不是不生比较好,赵景说她胎像不错,道还是顺其自然生下来好。”
——平常不能喝药避子,那就只能随缘怀;怀了不能堕掉,那就只能生啊!
谢周氏听他说完,却哑了半天。
她本来是想跟他说,小蝉禁不住这份儿折腾,如若他平常克制不住,不妨去找找府里的妾室。虽然那样做小蝉心里必定不舒服,可是总比一次次生孩子伤身之后早早地离世强吧?两害相权你得取其轻啊!
听他这么说完,谢周氏才意识到,他其实也早就担心过这个问题,但他根本没往妾室那儿想。
他眼里心里都装不进去其他人了,那他们的情分就比她所想的还要深,这口她没法儿开。
谢周氏闷了会儿说:“趁着太医还在,你明天请教请教太医吧。当今圣上是只钟情皇后一个,可我听说雨露均沾的皇帝也不是让个个嫔妃都生孩子,宫里必有些好的避子良方。”
谢迟一想,对啊,他怎么没想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