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尔摩德从他眼底看到了亡命之徒们特有的狂热,以及藏得极深,犹如沉淀在水底的沙石般的暗色,不由自主地松开他,而后摸上门把手。
八秒。
“冷静点,琴酒。即使是天大的事也不值得你拿自己的命开玩笑。”贝尔摩德尝试劝他改变主意。
琴酒不以为然。
六秒。
“关于基尔赤井秀一的事,我手里有几份你不知道的资料,打消你那危险的想法,我们先处理正事怎么样?”
琴酒不为所动。
三秒。
“好吧,只要是你决定的事,没人可以更改,我也一样。”深吸一口气,贝尔摩德放弃无谓的劝说,拉开车门往下跳,声音轻飘飘乘风而来,“那么,祝你一切顺利,平安归来。”
她的时机卡得非常精准,在自己落地滚出波及范围的刹那,琴酒正好将方向盘打向山崖,车子如同一头失控的野兽狠狠撞断护栏,连人带车翻了下去。
保养极佳的古董车沿着崖壁滚了一阵,横冲直撞地在半空划过一道惊心动魄的弧线,干净利落栽进山下墨绿的密林中。夜间的雾湿冷沉重,一层层覆盖在林子上空,形成天然的屏障。车尾的灯光只闪了几下,便败给浓墨般的黑暗,再不见踪影。
跳车时不慎崴了脚,贝尔摩德蹬掉高跟鞋,一瘸一拐地走到护栏被撕开的缺口前,迎向凌厉而寒凉的晚风,身影单薄萧索。
她拂开擦过面颊的发丝,眼睛一眨不眨盯着车子消失的地方,澄澈的瞳孔生出淡淡的几不可察的血丝:“没有爆炸,虽然撞击力度很大,但不是冲着驾驶座,高度也还好,应该有生还可能……蠢货!你到底想干什么!”
活了这么多年,贝尔摩德第一次动怒动得这般莫名其妙,连个说得过去的理由都找不出来。
琴酒毫无征兆的发疯,就像之前三日的蛰伏一样让她不安,否则她不至于也跟着在那个简陋的仓库里呆上三天。这次与琴酒的会面,处处充斥着古怪和蹊跷,偏偏她一点头绪也没有,甚至不知道琴酒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奇怪的。
除了赤井秀一卧底身份确认、基尔身份存疑组织最近还发生了什么能把他刺激成这副阴阳怪气的模样的大事吗?
“琴酒,你最好祈祷你伤得很重,重到我不忍心逼问你的程度。不然的话,我让你后悔没有当场毙命……”贝尔摩德的声线略略有些颤抖,虽特意避开最糟糕的结果,可在深夜冷风与心底寒意的双重侵袭下,她还是稍微失了冷静。
平复急促的喘息,她掏出手机,分别给几个熟人打电话,让他们过来帮忙收拾残局。同时,她拖着伤脚慢吞吞往来路走,打算先下去看看现场的状况。
若是幸运的话,说不定她能给那个莫名发疯的白痴做些简单的应急处理……或者为他收尸。
在贝尔摩德火冒三丈,恨不得暴捶罪魁祸首一顿泄愤时,琴酒的身体已经陷入重伤昏迷状态,意识则被引导着,进入了一处奇特的空间。
站在灰白的天地间,琴酒直勾勾看着前方,身上隐约残留着不久前感受过的撕心裂肺的痛楚,不由得打了个寒噤。
不过,用一顿疼换来一个确切的答案,这波不亏。
“我是该庆幸自己没死,还是该说……果然没死呢?”琴酒扬声道。
他并没有仔细查看四周,在这样虚实相生的世界里,周身环境如何并不是个有意义的命题。
“你很聪明。”淡漠的话语响彻八方,明明冷淡得超脱世间一切情感,偏偏带着几分难以察觉的悲悯,宛如高高在上的神明,“你是何时发现的端倪?你只在这个时空呆了四天一夜,我自认没有给你留下多少破绽。”
这道声线琴酒听过很多次,第一次是在木之本家附近,第二次在初入要塞时,现在是第三次。
双手.插.进口袋,琴酒很想像以前一样叼根雪茄装个逼,可惜他戒烟很久,此处又是意识空间,只得咂咂嘴压下突然复苏的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