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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手术室外的走廊尽头,窗台边。
此时,常黎一个人环抱着臂,靠着墙站着,双腿不自觉的在发颤。
向家人还有陈静都守在手术室门口。
她没有资格也没有脸面出现在那,毕竟是向立衡救的她,才导致了这一幕。
本应该,躺在那里的人,是她才对。
就在她遥望着紧闭着的手术室的门,眼角垂下去的那刻。
尉迟献了血,从不远处走了过来。
常黎缓缓抬起头,仰望着走来她身侧的男人高大挺拔的身影,陡然撞进他幽黑的眼眸中。
“担心他?”
尉迟狭长的眼眸眯了眯,问她。
她抿了抿唇,答他。
“嗯。”
她没否认。
话落,男人面色无异。
只是那双暗黑色的眸子比以往深了些许。
他伸手从兜里掏出打火机,啪嗒一声,点燃了手中的烟。
“放心,他不会出事。”
他抽了一口烟,吐出绵长浓白的烟雾,看向窗外。
“今晚是平安夜。”
一句话落。
常黎抬起眸子,一瞬不瞬的看着他。
男人此时夹着香烟,神色淡然的看窗外的夜景,侧脸分外迷人。
他望着远方闪烁的霓虹灯,眼底掀起波澜。
“知道平安夜,报佳音?”
毫无预兆的一句话,在常黎的耳边响起。
常黎眼睛里面的光泽动了下。
“知道,小时候母亲跟我讲过。”
她敛了敛心神,跟着他看向窗外,声音缥缈的陈述着。
“是西方关于平安夜的一个传说,说是有天使将耶稣降生、要作世人王的消息,传给了在旷野看守羊群的牧羊人,并通过这些牧羊人把消息传给了更多人知道。”
“再后来,人们开始效仿天使,在平安夜的晚上到处报人讲耶稣降生的消息,于是就有了,平安夜报佳音。”
她话刚说完。
尉迟身子转了过来,他左手牵住了她,喉结动了动。
“嗯,现在我把佳音报给你,他不会有事。”
男人眉目凝着,眼里闪烁着令她看不懂的物质。
被他主动牵住的那瞬,常黎怔住了。
不是主动握,而是主动牵。
她眼睛盯着牵着她的那只手,心跳下意识的跳的很快,甚至有些不稳。
男人的手太好看,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掌心炙热。
手中细腻的触感和掌心的温度,都让她心头不由悸动,舍不得放开。
常黎目光凝聚在他脸上,克制着那份悸动,浅浅的勾了勾唇。
“你又不是天使。”
嗔他的口吻,揶揄的语气。
尉迟闻言,那只牵着她的手,突然盈盈一握上她的腰,嘴角衔着烟,目光透过烟雾落在她脸上。
“我是牧羊人,天使告诉我的。”
男人浓黑深沉的眼睛,漫不经心的眼神……
卷着漩涡,无声的吸引常黎陷入。
常黎没想到,这种沉稳有棱角的男人,也会开玩笑。
而这玩笑,在此时听起来,却带着阵阵暖意。
常黎心里泛起丝丝涟漪。
在她还在恍神的时候,尉迟熄灭了手中的烟。
接着,一枚打火机突然执到了她面前,男人伸手一按,一股蓝色火焰冒了出来。
“常黎,吹灭它,平安夜平安。”
他看着她,一字一句,扬起的眼角,仿佛像是点缀了满满的璀璨。
那一刻,常黎伪装起来的情绪再也掩饰不住,双眼泛红。
他的语气,并不像说十分感人的话,那样深情认真。
而是用他一贯淡漠疏离的口吻,磁沉的嗓音。
但,却充满了撩人心的欲。
常黎强自忍着情绪,别开视线,没吹。
她嗫嚅着嘴,“你这打火机防风,吹不灭。”
常黎承认,她是喜欢浪漫的,喜欢一切可以感动她的东西。
她骨子里其实是感性的,敏感又细腻。
但并不代表,她在面对浪漫的时候,可以很坦然的去接受。
她通常,都是无措的。
她喜欢浪漫,也怕浪漫。
她喜欢很多东西,却也惧怕很多东西。
再次牵起了她的手,捏着她的手指,嘴角浅勾起。
“是不是不信,平安夜?”
话落,常黎嘴唇微张了张。
刚想说话,尉迟双手撑在窗沿,注视着窗外的方向,幽幽开口。
“我信。”
“我比较信。”
从常黎的角度,刚好看到男人的侧脸,凸起的喉结隐藏在黑色衬衣领口下,窗外的夜色映射在他脸上,男人那双眼显得
', ' ')('更加深沉。
他说,“我从来不许愿望,一次平安夜,我许了愿望,后来,实现了,所以我信。”
常黎抬眸望着他,此时男人深邃的眼眸,深不见底。
她问他,“许了什么愿望?”
男人抿了抿唇,嘴角牵起抹淡淡的弧度。
“单纯的希望一个人平安喜乐,万事顺遂。”
常黎咽了咽嗓,问。
“是喜欢的人?”
尉迟顿了下,“后来是。”
看着他深沉的眼,她突然觉得这个男人眉眼间有故事。
常黎第一次有了好奇。
“那后来……”
话还没问完,男人敛起眸子,看向她,吐出一句话。
“后来她很好。”
语气散漫,轻描淡写的,一笔带过。
常黎有些懵,又有些怔然。
就像是一个故事,听了开头,听了结尾,浑浑噩噩。
常黎撩了下眼皮,紧接着垂下。
“平安夜,我也信。”
话落,尉迟侧眸看向她。
她平静地说,“我就是在平安夜,等来了奇迹。”
男人眉眼含着深意。
“什么奇迹?”
常黎风轻云淡,说了句。
“生还的奇迹。”
目光,霎时相撞。
尉迟抿唇,“看过你那段采访。”
常黎拧了下眉,没想到他知道。
她淡淡应一声,“嗯。”
接着,她突然朝他要打火机。
火焰升腾起的那瞬。
她说,“借你的愿望,我也希望他平安喜乐,万事顺遂吧。”
不知道他叫什么,所以她顿了顿,说了四个字。
“那个好人。”
随后,她深吸了口气,一吹。
火焰,霎时,熄灭了。
“咦?灭了?”
尉迟笑,从她手里夺了过来,给自己蓦地又续了根烟。
他没告诉她。
他特意买的,不防风的。
*
点上烟,他没抽。
而是静静的看着那抹泛起红光的烟头,渐渐熄灭在手中。
脑海里浮现起上周的一个画面。
一家西餐厅,包厢内。
温蒂用英文不可置信地反问他,“为什么呢?为什么她不需要知道?”
尉迟深深的看了一眼坐他对面的人。
“喜欢她,是我的事,不是要让她对我感激涕零。”
他不紧不慢的声音,带着特有的清冷淡淡说道。
“我希望她爱上我这个人,而不是爱上我做的事。”
他的眼神深沉的可怕。
“所以,你也别说漏嘴,永远也别让她知道。”
他说了Forever,永远。
温蒂看着男人的神色,张了张嘴,又无力的抿了起来。
每个人都有不想让人知道的一面,就算是她,也有不愿让别人知道的一面。
有些秘密,注定会像融化的冰川一样,彻底与海洋融为一体,再也无迹可寻。
温蒂嘴角微翘了下,“那,如果你们在一起呢?结婚呢?”
男人沉了沉暗眸,将一抹亮色隐匿在漆黑的瞳孔下。
“即便是她最后跟我在一起,跟我结婚了,我也不会让她知道,我不会让她觉得欠着我,她是自由的,她想要走,想要离开我,随时可以离开。”
*
尉迟思绪还在缥缈。
此时常黎鼻间弥漫开男人手指间燃起的香烟味道。
一丝丝清凉泛在空气中。
常黎眸子微微仰起,“你真觉得我们有必要吗?”
沉寂了一天的情绪,像是偶然被唤醒。
突兀的话题,被她挑起。
尉迟回过神,他神色讳莫如深的看向她。
“什么意思?”
常黎迎着他目光,把之前的那句话又说了遍。
“你真觉得我们有必要试?”
男人这次听懂了,他审视了她几秒,静默。
静默许久。
她也望着他,静默许久。
“你的前段婚姻,我介意。”
尉迟不着痕迹地拢眉,眸中光芒晦暗一瞬。
常黎顿时感觉周边的空气,格外的稀薄,压抑。
她能感觉到男人的目光紧盯在她身上,她微微绷直了后背,轻吸了一口气。
“尉总,我看得出来,你对你的前妻是有特殊感情的,即便没了爱情,也有亲情的成分在,否则,你今天不会那么大动干戈。”
男人一言不发的捻灭手中的烟,垂下视线,沉默如雕塑。
见他沉默,她无声的笑了笑,清清淡淡的弯起嘴角。
“你的前妻,她
', ' ')('很好,各方面都很好,和你也很般配,我之前,很喜欢她。”
她顿了顿,“但,我现在不喜欢她,我对她有了芥蒂,一点都不喜欢了。”
就在这时,男人幽邃的眸子对准了她。
常黎紧抿起嘴唇,“很奇怪,我本身不是那种会忌妒别人的人,但是就莫名其妙对一个人有了很不好的心理,我开始莫名其妙对一个人充满敌意,心里很不喜她。”
她说到这,暗眸闪了闪,垂下眼帘。
“即便今天发生的事情让我隐隐猜测到了一些不好的,可能有关她的家庭,她的遭遇,她的一些不为人知的经历……”
“但,这也无法让我改观,无法就此对她心生怜悯。”
她默了默,逼迫自己直视着男人的眼睛,一字一句。
“只是因为,她的前夫,现在变成了我喜欢的人。”
她说完,瞬间一颗心,不由自主的怦怦狂跳了起来,连着呼吸都紧张了起来。
那一刻,尉迟浑身震住。
血液在一刹那加速流动,他屏着呼吸,喉咙处泛起异样的感觉。
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双手攥拳,手背青筋凸现。
见他不说话,常黎第一次感觉到了心乱如麻。
她无措的抬起手指将发丝捋于耳后,“之前不敢说不敢承认,是因为我很怕这是场游戏。所以不管好的坏的,到最后的决定,都是离你远一点。”
她敛眸,长睫掩住眸底的无措不安。
“更何况,我本身就是一个不爱表达、死倔、慢热的人,所以我一直紧咬着,紧咬着牙关,可到今天,我突然发现,灵魂要是想离开身体的话,用牙齿是紧咬不住的。”
尉迟一瞬不瞬的盯着她,漆黑的双眸深邃无边,薄唇开合间,正要说话,一句话倏的传到他耳里。
“尉迟,我喜欢你,很喜欢。”
常黎仰着视线,嗓音沙沙哑哑的出声。
心口就像是一块石头投了下来,在男人的心里涟漪四起,浪花飞溅。
她声线温软,拂过耳畔悦耳动人,字句敲在他心上,留下深浅不一的痕迹。
男人突然朝她靠近,俯视着她,与她凑的极近。
常黎直接双手抵在了他的胸膛上,咬唇,又说。
“可我也介意你上一段感情,很介意很介意。”
她目光凝视着他,眼神极其认真。
话刚落。
猛然间,常黎的眼前一黑,男人颀长的影子笼罩,彻底压了下来,压迫着她。
他捏着她的下巴,面对自己,轻笑。
“常黎,你不是喜欢我,你是爱上我了。”
他一双深邃的黑眸,带着幽幽的笑意,看着她。
常黎瞪大了眼睛,瞬间感觉整个人温度蹭蹭上涨。
下一秒。
男人伸手绕后托住她后脑勺,一个重吻,将她吞噬。
他眸底翻腾着浓烈的情绪,根本掩藏不住。
她后脑勺的秀发被他抓的紧紧,鼻尖被他强势的抵着,嘴唇被迫的跟他贴合,窒闷的她快无法呼吸。
那一瞬,常黎感觉像是被抽走了灵魂的布娃娃一般,黑白分明的瞳眸眨着。
还没恍过神来,男人松开了她的唇,额抵着她的额,声音低沉暗哑。
“关于我的婚姻,关于温蒂,我可以给你解释。”
他揉了揉她的发丝,声线压得很低。
“常黎,我一直在等你问我。”
最后这句话,让常黎直接攥紧了手指,她对上男人那双深沉的眸,顿时心里一颤。
心下情愫突然裂开一角,有什么情绪迅速涌现而出,逼得她不得已将视线从他身上移开。
她挣开他,抿着唇,说了句。
“我不想要解释。”
尉迟伸手一拽,又将她带进胸膛,他没有再吻她,只抱住。
他唇贴在她耳畔,呼出的一缕气息像细长的水蛇,钻进她耳蜗。
“嗯,你想要我。”
她抬眸,几乎瞬间就掉进他眸底深邃,很快便沉溺其中,不愿也难再脱身。
抱了她会儿,他低眸看向她,喉间微动。
“常黎,那时候我需要成家,温蒂是最适合的。”
常黎闻言一怔,她抬眸,视线却正好与他对上。
前面那句话很耳熟,她好像在谁的嘴里,也听到过。
但她记不起来了。
接着,她又听到他说。
“我父亲……他想看到我成家。”
似是怕她不能理解他的意思,他添了句。
“他去世了。”
清淡的嗓音,暗沉。
话落,常黎背脊挺直,手掌不由紧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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