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邱义看着他略显艰难的背影,心中忽然升起一股敬意,这个仿佛随时会死掉一般的青年,其实有着比谁都坚强的灵魂,不灭的灵魂。
等他想好借口回到茅屋时,发现阿眉那丫头正在炮制药材,对于他的去向竟然只字未提,似乎一点都不好奇。
蒙邱义自己却忍不住好奇了,坐立不安许久后,还是问了出来:“你都不问问我今天为何出去,去了哪?”
阿眉将一直想往药材堆里打滚的小猴子提溜了起来,将它往蒙邱义怀里轻轻一扔,淡淡道:“你能去哪,左不过是那位苏公子请你帮他一起骗我罢了。”
听了这话,蒙邱义惊得给小猴子挠痒痒的手都重了几分,小家伙不满地踩了他两脚,一溜烟奔出门去找它的小伙伴玩了。
“你……你怎么……”蒙邱义一时间竟不知她是在诈自己还是真的知晓,顿时有些不知该如何回答。
阿眉瞧了他一眼,将手中的药材放下,无奈道:“蒙叔叔你以前出门总怕我担心,每一次都会告知我去哪,几时回来。今天如此反常的自己溜出去,显然是有事想瞒我。能让你瞒我的,大概也只有今天这件事了吧。”
“你都知道了……”蒙邱义有些心虚地后退了一步,假装帮忙收拾,实际眼睛却时不时扫过阿眉,欲言又止。
“苏公子他是好意,虽然可能方法在你看来难以接受,可这却是最快的办法了。你也不要将他最后说的话当真,他其实从一开始就没打算伤你。否则,他也不用特意请我在旁边护着你。”
见蒙邱义不停地为苏梦枕解释,阿眉心中不由得一叹。那位苏公子当真是了不起的人物,不过大半年,就让蒙叔叔对他推崇备至。
重新将簸箕中的药材拿在手里挑捡,阿眉低低地道:“我知道。若是他真如自己所说会毫不犹豫地杀了我,我又怎么可能活得下来。他被乾坤大挪移打回去的刀只是伤了手,就可以说明最后一刻他已经在收手了。”
“那你为什么还……”听到这,蒙邱义就有些迷糊了,既然阿眉都已经看穿了那位苏公子的打算,为什么最后又要生气离开呢?
不由自主地,他竟然将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
“因为这正是他希望的呀。”阿眉声音悠悠地,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他既然不愿我因此事愧疚,宁可让我恼他恨他,我便遂了他的心愿。喏,这是一些补血益气的药,蒙叔叔你既然这么闲,干脆就由你给他吧!”
蒙邱义茫然地接过药瓶,隐约觉得阿眉这丫头虽嘴上说着没生气,其实心里还是气得不行。否则,又怎么会叫腿脚不便的他去给苏梦枕送药。
有时,女人狠起来比男人更可怕,更绝情。
苏梦枕坐在溪边常坐的大石上,却始终没有等到见到常来这练武的人。太阳在水中的倒影已慢慢沉到了另一侧,苏梦枕的心也跟着在水里起伏。
吱吱~两声熟悉的叫声,打乱了苏梦枕的思绪。回头一看,竟然是平日总跟着阿眉的那只猴子。
它似乎很怕他,每次一见面,这小家伙就立即躲在阿眉背后藏起,有时甚至会直接远远跑开。这是第一次,它离自己那么近。
被苏梦枕盯着,小猴子明显僵硬了,它几乎下意识地将手里抱的果子递了过去。这是猴群中表示臣服的意思,显然它觉得这个两脚兽非常危险,在示弱。
将那还带着泥爪印的果子拿在手里把玩片刻,苏梦枕嘴角忽然露出个笑容。若是让京城中的那些人见了,定都也会大吃一惊。
苏梦枕的笑,见过的人虽不算多,却也大有人在。作为金风细雨楼的楼主,他的笑往往意味着更残酷的争斗,而每一次的争斗,都足以卷动风云。
所以苏梦枕的笑,未必是一件好事。
可是今日,他似乎不再是那个肩挑千万人身家性命的苏楼主,而只是个普通的青年人,有着孩子般恶趣味的青年人。
于是,在小猴子几乎不敢置信地目光中,苏梦枕将那果子洗净,一口咬了下去。入口有些酸涩,随即便涌上淡淡的清香,竟还有些美味。
到底是更适合生存在山里的动物,连寻找的食物味道都强过他。在小猴子可怜兮兮地目光中,苏梦枕将那果子啃得干干净净,最后还将果核在它眼前晃了一圈才丢掉。
小猴子终于意识到,眼前这个两脚兽不仅比阿眉更危险,也比阿眉更无赖。阿眉从前拿了它的果子都会给它收着,自己是很少吃的,这个两脚兽竟然毫不犹豫地就吃了。
想到这,小猴子心里的委屈几乎要溢出来了,再也顾不上心里那点害怕,朝着苏梦枕张牙舞爪地吱吱乱叫了一通,转过身就跑了。
若是阿眉在,定能听懂此时小猴子的话,它说的是:“你这两脚兽给我等着,我……我叫我大哥来收拾你!”
入夜,苏梦枕又在山洞中磨石碗,这是他来到此地后养成的习惯。每日从溪边捡回一块石头,将内力灌注于指间,将普通的石头磨成各种各样的器具。这样可以保证他对自己内力的把握永远处于巅峰状态。
如今,这山洞中已堆了各式各样的石器,有石碗,石锅,石杯,石盆甚至还有石桌,是越来越像他在金风细雨楼中的住处。
忽然,苏梦枕将手中的碗放下,起身在石盆中将手上的石粉洗净。他洗得很认真,因为要用红袖刀的手,不能是一只脏手。